番外林祎
魏跃死了,国丧之后,登上皇位的是他的独子,林祎看着皇座上年轻的小皇帝,笼罩在心里几十年的阴霾似乎终于散开,如同拨云见日般。
直到他看到,被从北境征召而回的,陛下,应该说先皇亲封的镇北将军,何鸯。
何鸯配着剑拾步而上,一步又一步踏的林祎心惊,熟悉的恐惧再次笼罩心间,这么想着,他就对上了何鸯的视线,他偏着头,向他微笑。
完蛋了……得想办法。
于是晚上回去的时候,林祎就开始斟酌着写信。
“雍城一别,十载未见,将军可还安好?”想了许久,也只写了这些,便交给了暗卫,送往了西海。
他抬头看见了从窗外路过的林肆,已经开始心虚了。好吧,林祎承认,他早就同余晖相识了。
林祎靠在椅背上,思维都放空了,然后他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余晖的时候。
大概是十年前吧,路过雍城的时候,他便想起了何鸳与她的那位婚约者,想起来了,就去看了。
城里的人好像都认识余晖,林祎随便一问便找到了地方,他站在门前,想要敲门,却被人制止了。
制止他的是一个暗卫,令他心惊的是,那是魏跃的人,他急忙行了一礼,“在下振威将军林师长子,林祎,敢问余晖是住在此处吗?”
“公子现在城外。”暗卫惜字如金,却也没有阻止他,林祎往城外走去,不知为何,他今日想要见到他。
走到大约一半的路程的时候,他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林祎久居京城,繁华似锦美人如云,却从未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那是十五岁的余晖,他手上提着一把铁锹,白皙的脸上还粘着些泥土,他望过来,眸光如寒星般。
林祎想说些什么,就见对面的余晖偏了偏头,然后就听见他准确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林祎?”他问道,却听不出多少疑惑,“你是为何鸳来的?”
……对一个久居边境、家族没落的人来说,他知道的似乎有点太多了,然后林祎又想起了守在余晖家中的那些暗卫。
他在震惊中点了点头,却见面前的人依旧是紧紧的盯着他,两人就怪异的在街头对视着,林祎觉得有些尴尬,就在他以为余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只是冷淡极了,“跟着我。”
余晖打开门,门内就跑出了一个少年,看上去也就七八岁,长的很像余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哥哥,你回来了?”他抬头看着余晖,声音软软的撒娇,林祎能明显的听出其中的担忧。
少年好像这才注意到跟着余晖回来的林祎,他小心翼翼的从余晖的身侧探出了个小脑袋,看了林祎一眼,问道,“哥哥,这个人是谁啊。”
“他是宁戈的弟弟。”余晖揉了揉他的头,本来如寒星般的眸子带上了些许的温度。
林祎是家中的长子,更是从未听过宁戈这个名字,所以他以为,这是余晖给他编的一个身份。
他看着余晖牵着那个少年走进屋子,林祎坐在屋内,余晖放下了手里拿着的铁锹,进了里屋,然后拿出了一张纸。
林祎接过来,才发现那是他与何鸳的婚书,他看过去,眉间有些不解,余晴正躲在余晖的背后,怯生生的望着他。
余晖摸了摸他的头,才再看向林祎,“这婚书是何鸳母亲所著,我母亲的那份,尚在何鸳手中,她想与你成婚,必然会将另一份送回给我,”他顿了顿,林祎感觉他在看着自己的眼睛,他听见余晖叹息了一声,“若是她出了什么事,用这个救她一命吧。”
听到敲门声,门很快被打开了,女孩向他行了一礼,他挥了挥手让她退了出去,桌案前的余晴有些局促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林祎扫了一眼桌上的纸笔,便开门见山的问了,“宁戈是谁?”
然后余晴看他的眼神变了,像是在问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但是还是乖巧的拿起笔回答他,“他是你兄长。”
林祎闭了闭眼,呼吸有些乱了,出征的日子近了,他与余晖的合作也几乎算是敲定了,他们在除掉何鸯这一方面达成了共识——林祎要林家从这一劫活下去,他摸了摸指节,而余晖想要的,是大桓的混乱,可无论是何鸯还是林祎活着,都不可能有他能趁虚而入的混乱。
所以,要想要余晖的帮助,他是必须死的,可他,确实也是不想死的。于是他搜肠刮肚般,想起了雍城里余晖的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
他睁开眼,声音平稳,没有显出半分内心的惊涛骇浪,“如果在余晖的计划里,我必须死的话,我是否可以凭借与宁戈的关系,活下去?”
余晴盯着他的眸子,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林祎轻叹了一口气,临走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余晴接了过去,“这是门外那姑娘的卖身契,”余晴展开,手指微微颤抖,“明天开始,她自由了。”
他的眼睛受伤了,在去云暨那里接回林肆的时候,伤势已经开始恶化了,只能拿眼罩遮盖住。
在看到林肆完好无损的时候,林祎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了站在云暨身后的余晖,对视的时候他微微的笑了,也果然看到了余晖略微闪烁的眸光。
除了第一天到的时候,直到离开,他都未再见到余晖,林肆自然也如此,这让林肆很沮丧。
“会再见到他的。”离开的时候,林祎顺着林肆的目光看向城墙上的那一点,微笑着宽慰。
这是实话,毕竟余晖需要来见证他的诚意。
林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了,林肆端来了今晚的药,他颤巍巍的睁开完好的那只眼,透过林肆疲惫憔悴的脸,看到了他身后,提着剑从窗外翻入的人。
其实那时候的林祎已经很不清醒了,他呢喃着喊出了一个名字,然后勾连出了他所有的回忆,“余晖。”
林祎畏惧了许久,直到回光返照、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握着何鸳的玉佩,他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畏惧了。
“我好羡慕你啊,阿肆。”林肆看着余晖离开的方向,听到林祎的话才回过神来,林祎笑着看他,他羡慕林肆的爱从未被任何东西打败过。
林祎心想,好像就是在看着何鸳最终还是与他陌路的时候,看着她身处险境却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时跪伏在皇座下的他,升起了最终葬送了自己的野心。也就是那一刻,他自己眼中赤诚的爱,就被彻底打败了。
余晖也未必能从这一战活下去,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弟弟,可是也知道弟弟这个这个有着魏家血脉的心上人有多么的可怕,他必定会是阿肆最大的威胁。
“原谅我吧,阿肆。”他握着林肆的手,轻声道歉——若是余晖真的活下来,林祎也会拽他一起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