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 第91章 事实

第二天上午孟允出门的时候，泽恩·佩塔斯的车就已经在外候着了。

这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车门边，十分爽朗地笑道：“早上好，孟辅佐官。”

“早，佩塔斯先生。”

孟允对他点了点头。

泽恩·佩塔斯看着孟允，说：“看样子你昨晚睡得不错，比昨天看起来精神得多。”

“我昨天看起来很糟糕吗？”

孟允看向泽恩·佩塔斯。

这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棕发男人，头发带了点自来卷，昨天孟允没有精力注意他，此时看这个人面带微笑，完全是个自来熟。

他趁着打开车门的时候对孟允说：“说实话，像是纵欲过度。”

孟允没回答，坐上车之后想了两秒钟，忍不住通过车窗玻璃上的倒影看了下自己的脸。

开启了车子，泽恩又问道：“孟辅佐官，你吃早餐了吗？”

孟允说：“没有。”

“那正好。”

泽恩这么说着，从前面递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便当盒，“这是艾玛小姐早前送来的，她特地拜托我，请你务必要吃完。”

孟允盯着那盒便当，不需要看里面的内容，头又开始痛了。

—

“过几天我们和第三星系签互助条约。”

麦哲伦理事长一边拿着剪刀在修剪枝叶，一边随意地说，“你替我去怎么样？”

此处是位于麦哲伦·波特私宅中央的小小庭院，充满意境，有蜿蜒曲折的沙砾小径，也有极具诗意的小溪流水，庭院中栽种的景观绿植，全是麦哲伦亲自侍弄。

“我去？”

孟允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多余的枝叶纷纷落到地上。

“当然，叶里中将也会一起去。”

麦哲伦笑着，语气意味深长，“他不会让第三星系的人欺负你，你不需要担心。”

——听起来更让人担心了。

孟允在心里这么吐槽着，嘴上说：“行，那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个嘛……”

麦哲伦没有立即回答，他后退两步，仔细欣赏着自己修剪过的灌木造型，左看看右看看，过了半晌，这个老头才说，“我知道你和蒋悍森的关系很好，虽然米卡·拉莫斯那个小子还不成气候，但是你也可以跟他做个好朋友，都是年轻人，应该很容易能聊得来。”

孟允看着他：“老头，你的意思是？”

终于，麦哲伦看向了自己的辅佐官，问道：“在你看来，第三星系现在的形势怎么样？”

孟允想了想，说：“暗流涌动。”

“哦？”

麦哲伦眯了眯眼。

“蒋悍森当初为了堵住第三星系那些人的嘴，只做了个战略顾问，可在他受伤的事情发生之后，那些人已经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与第三星系是相互依托的共存关系。”

孟允看着这位老奸巨猾的理事长阁下，说，“现在的问题是在于，蒋悍森会不会永远屈居于米卡·拉莫斯之下，米卡·拉莫斯又会不会永远信任蒋悍森。”

“孟辅佐官。”

麦哲伦轻巧地将一片黄了的叶子摘了下来，笑眯眯看向孟允，“作为互助伙伴，一旦这个协议签下去，到第三星系出现问题的时候，如果我们第二星系需要站队？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就等于在问——一旦到了必须做抉择的时候，你会不会为了蒋悍森损害第二星系的利益？

对于麦哲伦的提问，孟允的回答是：“我会把第二星系的利益放在大前提。”

“哪怕这会影响到你跟蒋悍森的关系？”

麦哲伦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不再做试探。

“我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共识。”

孟允迎视麦哲伦理事长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笃定地说，“我的立场是一回事，跟他的关系又是另一回事，否则我今天也不会站在你面前。既然来了第二星系，我就不会背叛这里。”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立场。”

麦哲伦老头笑了笑，“你救了很多人，如果不是你感染了DG-02，恐怕特效药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孟允没吭声，毕竟这是事实。

麦哲伦微微一倾身，用悄悄话的语气问孟允：“姓蒋的小子非常在乎你，对吧？”

该怎么说呢？这个八卦的问题让孟允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对。”

数秒后，孟允坦然地对眼前这名长者说，“我也很在乎他。”

“嚯嚯。”

麦哲伦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前几天还是志同道合，生个病就变成两情相悦了？”

孟允并不想否认，他淡然地回答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的，他跟蒋悍森就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相爱了，这没有什么值得隐瞒。

孟允的眼神不闪不避，就如同他刚才所说，无论他跟蒋悍森的关系如何，这都不会影响他所处的立场，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本人的担当。

麦哲伦笑着观察了眼前的黑发男子片刻，在发现他压根没有任何破绽之后，愉悦地说：“行动迅速，敢作敢当，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

难缠的老头子，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在心里这么想着，孟允对麦哲伦说道：“如果阁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麦哲伦点了点头，说：“好，希望这次你的出行一切顺利。”

孟允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转身走了。

看着孟允的背影，白发长者的目光沉静如深海。

“不过话说回来。”

走出几步后，孟允突然止住了脚步，接着他回过头，在麦哲伦惊奇的目光中，轻声说，“纯粹站在第二星系的立场，我相信蒋悍森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要说第三星系总部人员中米卡·拉莫斯最怕的人，不是死硬派的拉姆中将，反而是伯克·桑德勒总监。

这位第三星系情报总监是米卡父亲的老部下，在米卡看来，这个老头虽然非常忠诚，但为人相当啰嗦，十分热衷于说教，只要开口就总能让米卡觉得万分扫兴。

“这个叫孟允的人，现在担任麦哲伦·波特的辅佐官。”

孟允的正面照通过虚拟屏被展示在米卡·拉莫斯面前，伯克·桑德勒总监站在米卡的办公桌前。

这位年长的情报总监一身正装，将花白头发尽数梳至脑后，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

此时，他进行着情报分析：“我们查到他的养母香吉尔·波特正是麦哲伦·波特失踪多年的独女，今年年初遭到联邦杀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让他作为第二星系代表出席签字仪式，麦哲伦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啊……”

米卡看着孟允的照片，面对这个出人意料的情报，他的心情可以说是极其复杂，只能随口应答着，“这样啊。”

伯克·桑德勒并不知道米卡此时正在默默郁闷，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次签字仪式蒋上将不会参加，我认为这是是好事，我们必需尽快让外界看到，第三星系的事务理事长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如果总跟蒋上将捆绑在一起，对于你的形象是会有不良影响的。

“是。”

米卡拉长了尾音，一脸生无可恋。

他实在是一个害怕承担压力的人，每次面对伯克·桑德勒那过高的期望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他都头痛得想逃跑。

强大而可靠的蒋悍森无疑是他安全感的来源，好不容易才抱到一条大腿，想着可以躺平，然而诸如拉姆中将、伯克·桑德勒这些人，却总是不停在他耳边念叨，提醒他蒋悍森是个危险人物，让他不堪其扰。

“理事长阁下。”

见对方精神明显不集中，伯克·桑德勒提高了音量，“这次你一定要拿出魄力来，牢牢抓住第二星系这个伙伴，特别是在我们第三星系现在这样的危难时刻，非常有必要未雨绸缪了。”

米卡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看出米卡的不耐烦，伯克·桑德勒问道：“阁下，你是否有什么别的想法？”

米卡立即否认：“没有，没什么。”

“阁下。”

伯克·桑德勒语重心长地说，“你的父亲曾经把你托付给我，我很希望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让我知道，属下非常乐意为你分忧。”

米卡感觉自己要窒息：“我都说了，没什么。”

“阁下，希望你能明白，只有思想的碰撞以及探讨，才可以让我们得到更好的磨合。”

伯克·桑德勒说，“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开诚布公的沟通才是良性的互动模式。

“桑德勒总监。”

米卡终于忍不住了，提出了异议，“说实话，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担心什么。现在应该是第二星系要牢牢巴结我吧？怎么说这次也是我们帮了他们，怎么反倒变成我们处于危难时刻了？”

显然不赞成米卡的话，伯克·桑德勒摇了摇头，说：“理事长阁下，如果一个星系的安危只系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头上悬着一把刀，绳子握在别人手上。”

米卡脸色不悦：“你在说蒋吗？”

伯克·桑德勒说：“是的。”

“我跟蒋是好朋友，你知道他当年还救过我，他是个好人。”

米卡说，“而且这次能跟第二星系合作，也是多亏了他，要不是有他从克斯提亚调来的医疗队，别说找个盟友，难保疫情不会扩散到我们这边来。无论怎么看，他为我们第三星系都是做了不少贡献。”

“理事长阁下，蒋上将无疑非常优秀，我也并不是怀疑他的人品。”

伯克·桑德勒说，“但作为星系事务理事长的你，并不能用学生时代的标准来评判一个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当立场不同的时候，哪怕是亲人都可能不留情面，更何况……”

从米卡个人终端传出的响声，打断了伯克·桑德勒的话。

见来电者正是蒋悍森，米卡一时间有种终于得救了的感觉。

他当着伯克·桑德勒的面就迫不及待接了起来：“喂，蒋……啊……没问题没问题……好，待会儿见……”

在结束通话后，米卡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桑德勒先生，那个……我这边有急事。”

伯克·桑德勒还想说点什么：“阁下……”

“那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米卡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站了起来，“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就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聊。”

这么说完，第三星系理事长阁下逃也似的跑了。

一直到登上他的磁悬浮汽车，米卡才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在后座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