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 第8章 走了

这双眼睛太好看，就算此时由于发现自己被算计而含着怒意，眼角眉梢那勾人心魄的美感也未曾减少半分。

蒋悍森的手从他脸上离开，擒住他手腕的力道却没有松，分明不打算这么简单放他走。

虽然躺着受制于人，但嘴还是能动的，于是孟允刻薄地提问：“手上的伤好了吗？”

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那条疤痕，蒋悍森挑眉：“还没有，你想补偿我？”

一旁的维尔不明情况，拿眼神询问卢卡奥，卢卡奥五指并拢两手指尖怼一起做了个非常抽象的亲吻动作，成功换来一个白眼。

面对蒋悍森的问题，孟允瞥了眼那边死透了的男人：“刚才不是救了你一命？”

蒋悍森笑了：“噢？要不换我欠你？”

孟允也笑了，带着几分狠意：“不必，扯平，滚开。”

蒋悍森并不如他所愿：“不是你让我抓你的吗？”

“我也没想到——”

向下一瞟，孟允意有所指地说，“你有这种爱好啊。”

蒋悍森逗他：“你现在知道了，准备怎么办？”

“肉在跕板上，又能怎么办呢？”

孟允下巴一扬，视死如归，“只要不让我叫’老公‘，你来吧。”

蒋悍森不说话了，只拿摸不透喜怒的眼神看他。

嘴角仅存的一丝笑意也散去，孟允和他对视着，在那如有千斤重量的目光中没有丝毫退让。

他们视线纠缠，又同时因为一声“唉哟”挪开了视线——莱可摸着脖子醒了。

蒋悍森干脆地起身，然后向孟允伸出了手，但孟允并不领情，站起来就过去踢那边还坐地上摸头的莱可：“起来。”

有限的脑容量不足以支持他搞清楚情况，莱可环顾现场的惨状，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要找的同伴不在这里。

孟允却看向旁边的维尔：“没受伤吧？”

他笑得温和，如春风拂面，仿佛刚才他那一脚压根是维尔的错觉。

加上这句问候来得突兀，维尔立即警惕了起来，只冷冷盯着他，不回答。

可孟允就跟没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一样，继续朝这位金发美男笑：“我们在找两个人，两天前潜进这里后失踪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维尔仍旧没有回答，他看向蒋悍森，等待着指示。

蒋悍森点了点头。

“见过。”

维尔终于开了口，但在说出这两个字后顿了顿，又接了句，“被我杀了。”

一听这话，莱可脸色大变，就在他要出声嚷嚷的时候，孟允摁住了他：“人在哪？”

“里面。”

这么回答着，维尔再一次看向蒋悍森，“阁下，莱吉尔曼也在。”

—

研究室深处还有一个不小的空间，属于隔离区。

两侧台面上放置了复杂的实验器材，正中央有四个全透明的圆柱形容器，是可以容纳一人入内的隔离间。

走进这里，孟允首先看到其中一个圆柱体内挤着两个身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见有人进来，站着的那人立即奋力拍打玻璃，朝他们大声叫喊着什么，由于隔音极好，在外面压根听不到他叫喊的内容，但也不难猜就是了。

那是个中年人，身高看起来不到150cm，有着跟外面那些研究员相同的衣着，那人脚下还蜷缩着一具尸体，尸体全身溃烂看不清本来面貌。

这一人一尸就这么在有限的空间中紧挨着，活着的人无处可逃，白色长袍下半部分沾满血污。

罗斯·莱吉尔曼，这个名字孟允知道。

赏金高达5000万的通缉犯，是第二星系出了名的科学怪人。据说几年前曾研发出一支人造人海盗舰队，叱咤风云了大概两个多月，在所有人都以为这矮子要统治全宇宙的时候，被蒋悍森灭了。

那之后他就一直属于失踪状态，原来是跑到第四星系来了。

“那边，估计是你们要找的人。”

维尔指了指另外两个圆柱体，莱可随即飞奔了过去。

有两个具尸体分别靠坐在两个隔离间内，状态仅仅比刚才那具尸体好那么一点。

他们脸与身上大部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衣裤已被血染成黑红色，其中一个的鼻子塌陷只剩两个血洞，难以想象死前究竟遭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尽管门是开着的，只是他们再也无法自行走出来。

在认出自己的同伴的瞬间，莱可立即发出了一声哀嚎。

他探下身试图去触碰其中一人，却无从下手，他求助般抬头看看孟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能再次去看自己同伴的脸。

这一次，泪水从眼眶滑落下来，这个年轻人开始低喃：“为什么？为什么啊？”

蒋悍森就在不远处站着。

对于这一幕，他的目光并没有逗留很久，就对卢卡奥说：“把人带上，走了。”

接到命令的卢卡奥直接把门卸了，单手就将里面的罗斯·莱吉尔曼像拎小猫一样拎了出来。

莱吉尔曼立即奋力挣扎，破口大骂了起来：“放开老子让老子下来！！蒋悍森你个王八蛋！你敢让手下的狗这么对我！！”

卢卡奥觉得他太吵，堵住一边耳朵，一脸嫌弃地把他往远了拎。

“这里是第四星系！西莱姆森·席格中将的地盘！！我是他重要的客人！不放了我你怕是走不出第四星系！！”

“再啰嗦，把他胳膊拧下来塞嘴里。”

留下这句话，蒋悍森转身就走。

卢卡奥：“好嘞！”

“等一下！”

正当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个声音阻止了他们。

再回头，就见莱可举枪指向他们。

这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年轻人，浑身颤抖着，同时大声质问道：“托雷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维尔眼光一沉，用身体挡住蒋悍森：“我说了，是我杀的。”

莱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枪仿佛没有丁点威吓力，维尔面不改色地说：“我想杀就杀。”

这位联邦军官的答案把莱可激得满脸通红，他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的脸，根本没有一个人因别人的死亡而动容。

冷血，无情，这就是联邦一贯的作风。

极端的盛怒之下，莱尔颤抖着手就要扣扳机。

“你冷静。”

孟允及时抬手摁下他的枪。

“跟你没有关系你当然可以冷静！！”

屡次被制止的莱可，突然朝孟允爆发出一阵怒吼，“你这么强大！这么厉害！有尝试过重要的人死掉的痛苦吗？！”

面对这样的迁怒，孟允怔了怔。

场面一时之间僵住了，没有人说话，只剩下莱可由于过于愤怒而大口喘息的声音。

大概觉得这小子的问题某种程度上问得绝妙，卢卡奥笑着摇了摇头，对蒋悍森说：“还是年轻。”

维尔心态就没这么好了：“阁下，要杀了他吗？”

蒋悍森没说话。

莱可就站在那，仍旧大口喘着气，对联邦背负着巨大的恨意年轻人，在短短数秒内重新下定了决心。

他挣开孟允的手，再次准备开枪。

就在这时，原本沉默的孟允突然一记手刀砸在他的后颈，又准又狠。

莱可应声倒下，孟允稳稳将其扶住。

明明低头掩去的眉眼看不清孟允的神色，可等再次抬头时，只见他笑得和颜悦色：“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我替他向诸位长官们道歉，很对不起，饶了我们吧。”

这双眼眸看不出深浅，读不透情绪，此时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连一点光芒都投射不进。

蒋悍森收回目光：“走。”

—

走出基地的时候，卢卡奥突然问维尔：“你是为了帮他们解脱吧？”

维尔没吱声。

卢卡奥丝毫不介意被冷漠对待，笑着说：“你有时候太善良了。”

维尔：“谢谢夸奖。”

“那小子也很善良，真是难为他了。”

卢卡奥抬头望了望天，咧嘴笑道，“可惜，弱者很多时候并不值得同情。”

——他们会用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在潜意识里仇视所有比他们强的人。

由于卢卡斯此时恰好看着天，也是他率先注意到远处一艘飞船穿破云层的身影：“有谁来了。”

听到这话，莱吉尔曼立即伸长脖子往天上看，并且忍不住面露喜色。

站在斥风号旁边，蒋悍森同时抬头望去。就见两台小型战机刚好从飞船下方格纳库中脱离，朝他们这边飞来。

一台是三角翼大红色战机，以及一台拥有墨蓝色细长机身的双引擎战机。

卢卡奥好奇地张望：“诶，有点眼熟。”

维尔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阁下，是FAC洛逸飞的烛龙，红色那台不认识。”

“大人物啊。”

卢卡奥低头看向莱吉尔曼，幸灾乐祸地笑道，“看来不是来救你的。”

—

“有人呢，会是我们家小孟吗？”

大红色战机的气泡式座舱内，是个面容艳丽的女人，浓密的浅棕色长卷发上束着一条暗红色宽发带，复古装扮衬得她风韵十足。

通讯器传来洛逸飞的声音：“是蒋悍森，还有……莱吉尔曼？”

“哦？”

漂亮的女人把显示屏中几个人影拉大，在确认对方身份后，十分不解地咬了咬手指，“那位一级上将怎么会在这？”

洛逸飞回答：“不清楚，不过看样子沙暴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那小孟呢？不会也被解决了吧。”

仔细想了想这可能性真不小，女人眉头一皱，说，“好危险啊，要不我还是回去等你们吧。”

洛逸飞好奇：“奇怪了，他不是你的搭档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满不在乎地一摊手：“遇到危险就弃对方于不顾，向来是我们的传统。”

海莉·温格斯，一级赏金猎人，拥有美艳无双的容貌，自称宇宙最美。G罩杯，黄蜂腰，大长腿，这三样是她的标配，开着她的红色高速战机“木莲”，常年处于酒驾状态。

于是，联邦一级上将带着手下两位强大战力、一个感觉自己人生快到头的变态科学家，与FAC的二把手以及美女赏金猎人，就在第四星系这一颗毫不起眼的废弃小行星上不期而遇了。

烛龙就停在距离斥风不远不近的地方，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尽管对方的名字与过往事迹早在彼此阵营耳闻了千百次，但实际上这是蒋悍森和洛逸飞的第一次见面。

洛逸飞长了一张笑脸，眼神中透着自信，属于光站着不动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和一个眼神就能吓哭小孩的蒋悍森可谓是截然相反了。

他拥有东方人血统的标志性黑发，脸颊两侧的雀斑给他增加了点少年感，尽管实际年龄成谜，但那长相绝对比生理年龄年轻不少。

蒋悍森与洛逸飞就这么对望着，双方谁也没有靠近对方的打算，中间仿佛存在一条泾渭分明的鸿沟，暗潮涌动。

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两位大人物在对视了数秒后，竟互相点了点头便错开了视线。不再作停留，蒋悍森登上他的斥风，直接走了。卢卡奥也把莱吉尔曼甩进自己驾驶舱后座，临走前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好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么感慨着，海莉朝空中远去的斥风号抛了个飞吻，之后一脸惋惜地说，“就是老娘已经戒男人了。”

这个时候，孟允刚好背着昏迷中的莱可从工厂内走出来了，迎面就看到两个熟人，不由得一愣。

海莉立即从机翼上跳了下来，看他背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又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是不是全须全尾，问他：“老娘来救你了，感动吗？”

“感动。”

把莱可交给洛逸飞扶好，他点了根烟对海莉说，“沙暴首领的尸体在里面，拉去换钱。”

海莉笑得像过年：“这个好说。”

“记得一半打我账上。”

孟允用拿烟的手点了点这见钱眼开的女人，又看向洛逸飞，“不是说要23个小时吗？”

洛逸飞笑吟吟地说了：“我自有办法。”

没问究竟是什么办法，孟允抽了口烟，看了眼没有转醒迹象莱可：“他两个同伴都死了，被莱吉尔曼当作实验对象，这小子估计需要做心理辅导，这种事情你在行。”

洛逸飞点头：“好，我知道了。”

想了想，孟允又补充道：“他没受伤，就是脑子不大好使，我下手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洛逸飞：“那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

孟允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转身抬起夹烟的手随意那么一挥，十分潇洒，“走了。”

—

看着孟允上了那台侦察舰，摇摇晃晃地往宇宙港飞去，海莉一脸匪夷所思：“他去哪？他开的什么玩意儿？”

洛逸飞没有回答，双手插兜望着孟允离去的方向，脸上带笑，眼里却没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