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 第12章 无病与有病

标题：有病与无病

大脑中昏昏沉沉的，我睁开眼睛后，正值半夜，周围黑压压的一片，靠窗那边尚有一丝明亮，我能看到在天上闪烁的星星。

一明一灭。

耳边是轻轻的吐气声和一大股难闻的烟味，转头后我看见床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人佝偻着背，指尖夹着一根烟，橙黄色的火星上下挥动着。

一明一暗。

我艰难地动了动身体，上半身一阵冰凉，我动了动胳膊拉高了只盖到我腰上的被子。

“醒了？”

床边的人没有动，那一点火星从下方挥动到上方，黯淡的橙黄色的火光变成了明亮的金黄色，并且往里缩了一大截。

“嗯。”

我答应一声，算作是我对他的回应。

“要来一支吗？”

“主人，我不太会。”

我推脱着，并且从床上直起身体。

在和颜萧铭相处的日子里，我发现他有个特点，只要在我身上发泄过后他的脾气都会减小一点点，但绝对不是那天晚上他突然转变的那样。

他只是脾气小了点，不会让我受那么大的皮肉之苦，但还是会羞辱我。

“主人，我想上厕所。”

屋子里呛得难受，仿佛整个屋子都填满了浓浓的尼古丁，他也绝对不止吸了一支烟。

“去吧，注意伤口。”

得到他准许后我摸着黑下了床径直往卫生间走，路上没注意，撞翻了垃圾桶，我弯腰扶起垃圾桶后，却碰到了一个湿润的硬东西。

“先别管，明天打扫。”

颜萧铭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放在嘴里后按下打火机点燃了烟，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他整张脸，我看见他眉心有一抹艳丽的红。

紧接着他眼皮抬了起来，那双漆黑的眼眸看向我，他嘴唇开合着：“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随着他面部的震动，那抹红色的液滴从他的眉心滑落下来，蜿蜒在鼻梁上，渐渐的，那道火光灭了。

“没有。”我捏起捡到的硬片回过头后大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喘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下来之后把门反锁上，开了灯。

我双手撑在盥洗池两侧，摇了摇头使自己努力保持清醒，我低头看到了手里捏的硬片——是一个淡紫色的薄片，长得算是规整，有点菱形的样子。

它一侧边缘锋利尖锐，另一侧边缘圆滑愚钝。

让我吃惊的不是他做工的精巧，而是硬片愚钝那侧沾着的血液，也就是我捏的那个位置。

红到泛着黑色的浓稠液体布满了我的手掌心，部分液体顺着指缝缓缓向地面滴落。

我颤抖着手把硬片扔到白瓷水缸中，扭头把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流出的水冲刷着我的双手。

我有点害怕。

颜萧铭额头上的血……

硬片上的血……

当我手上的红色液滴尽数冲干净后我抬头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的我□□，满身遍布着暧昧的印记，但眉心的那抹红才是最惹眼的。

像是锋利物品撞击过后的伤口，我不禁抬起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抚摸到了额头，在触及上的瞬间那抹红色的伤口不见了。

镜面在这时突然裂开，裂纹以我额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我的面部立马花了。

在镜子的裂缝里我看到了干涸的血迹，就连镜面上都是模糊的，那一整片都遍布着因不认真擦拭而残留的血迹。

“无病……”

我听到从我身后传来的低声呼喊。

“无病……”

我立马转过身体，对上了一个人。

是我自己。

严格来说是镜子中的我，盥洗池对面的镜子是颜萧铭专门为我准备的，这块镜子是满足他恶趣味的工具。

而我在这片镜子中看到了我自己。

他穿着衣服和我对视着，眼角没有那颗小痣，而且比我要高。

“无病……”

我可以确定我没看错，我也没有听错，镜子里面的的确确有个人，他和我一模一样，他微微发白的嘴唇开合着，叫着我记忆里的名字。

我把手贴在镜面上与他的手重合在一起，低声问他：“你是谁？”

“无病……”

他的手和我的手贴的更紧了，他身体前倾着，看上去是想要抱我，但我们之间隔着一层镜子，我无法突破，他也不能冲破。

“别怕。”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焦急，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扶着我的手一直在发抖。

“你想表达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又往前走近了一步，他用另一只手点点自己的眉心。

我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一阵刺痛穿过我的神经，放下手指过后，我看到指尖沾着的血滴。

“无病……”

一阵呼唤后，我抬头看向镜子，他把那只手指贴在玻璃上，离我很近，我清晰地看到他手上的指纹。

我跟着他把沾了血的手指贴在上面。

瞬间，一道白光浮现，周围全都变成了白色，空中浮着我和“我”。

“无病……”

他刚开口，就从眼角滑下一滴又一滴泪水。

他微凉的手指覆盖在我的额头上，嘴里低声哄道：“不疼……”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我的胸腔里很压抑，仿佛胸口碎大石那般让我无法呼吸。

眼前的人是我，却感觉又不是我。

他掌关节那里泛着红，有的地方已经溃烂，像是与坚硬物体碰撞过后的伤痕。

我不由想起了在那片海域里的场景。

……

为什么会有两个我？明明我在十五岁那一年就亲手埋葬了“无病”。

那是我彻底放弃了无病这个名字，我曾经幻想过，因为听到别人说过有平行空间，我幻想另一个空间里的自己。

我把埋藏在心底，无法宣之于众的名字赐给他，我把所有美好的幻想都赠与他。

在我挖笋的那片竹林里，埋葬了属于“无病”的一切，署名为“无病”的日记和一面破碎的镜子。

我希望平行空间的另一个我可以健健康康的，无忧无虑的。

……

“无病……是你吗？”

我捧着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

他泪眼婆娑，点头的同时又洒落了几滴泪水，接着他又摇摇头，低声对我说：“你是无病。”

“我是有病，无病是你的名字。”

他摇摇头，说：“你不喜欢有病，无病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叫无病，我也叫无病。”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低声呢喃着。

他猛然间抱紧了我，他身上的冰凉传到我身上，和那晚的颜萧铭一样冷。

我刚想开口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朝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打断我将要说出口的话。

他底喃了一句：“我爱你。”

接着他消失了，周围的白光也消失了，毫无征兆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又回到了最初，面前只有那面颜赫明用来侮辱我的镜子，镜子里面是我，是真实的我，眼角有痣的我，□□的我。

但我额头上的伤口消失了……无病也消失了……

……

骤然间我好似没有了意识，转身拿起放在盥洗池旁的花瓶朝镜子砸去，镜子碎掉的瞬间我眼前彻底黑了。

好似整个世界都消失了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