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战况激烈,部队里却仍如往常。孟图南再次被安排住进了卫生院,整层楼都被清空了,三班轮岗守着。闫院长安排了医护人员照顾,她睡了许久,又挂了营养液,一对漂亮的眼睛里红意明显浅淡了不少。
程骁找了很多书堆在病房里,少女照旧看着,一言不发。阳光很好,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午后时分,程骁买了两包水果和奶糖拿去护士站,央求护士长帮忙给她洗一洗收拾一下。
护士长热心地应下来,趁着阳光正好帮着给她洗了澡洗了头,擦头发时见她衣不合身,玩味的对一直等在走廊的程骁道:“看来我们程团长不是对感情不上心,是没遇见喜欢的呀。”
程骁笑着没说话,视线却始终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护士长嗔怪道:“这么多年程团长光工资就攒了不少钱吧,怎么找个喜欢的姑娘不舍得花钱呢?瞧瞧,没一件合身的。”
程骁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个被凌峥嵘改得奇奇怪怪的衣服,哂笑道:“我哪里会买女孩子的东西。”
说着掏出钱和票往她手里塞,“刘姐受累帮着掌掌眼,买几身合适的。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反正就这么多,辛苦刘姐了。”
刘姐意思了下就接过来了,扭头看一眼安安静静坐在窗户下看书的小姑娘,阳光给她周身渡上金边,她半阖着眼,长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小块阴影,恬静又温婉,美得不像话。
她啧啧两声,满心羡慕道:“也难怪程团长你喜欢,这模样,这气质,谁不喜欢呐。就是不爱说话,能多笑笑就好了。”
不过长这样还多笑笑,那得多少桃花债啊。刘姐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你看着点,姐去给你对象从里到外买几身衣裳去。”
程骁也不是瞎子,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美,但他却和旁人的感受不同,他并不觉得这个姑娘如外貌那般温善可欺。更何况他自幼感情就很寡淡,很难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做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情,也不过是恶心一下凌峥嵘罢了。
程骁甚至觉得凌峥嵘也不过如此,男人有了感情,就是有了软肋。他甚至听到风声,说凌峥嵘为了一纸结婚报告不惜要回京都和钟家撕破脸。耽于情爱的男人智商都掉到□□里了,说不准日后都没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再漂亮也不过用一时,床笫之欢怎可匹敌联姻带来的利益?程骁挑着眉尖连连摆手,“刘姐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对象。”
刘姐轻拍他手臂,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嘴硬啥?男子汉追媳妇儿可不丢人,别为了面子不好意思 回头成别人对象你就知道急了。”
程骁不爱解释,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却没再说话了,这时走廊上几个小战士在说话,“知道吗?兵王带着咱连长出任务去了,这次指定立功。”
“立功也是咱连长应得的,栗连长这几年让出去的机会还少啊?再不提一提,真得转业回老家喂猪去了。”
“嘁,你转业回去是喂猪,栗连长是回去当厂长公子的,多少小姑娘等着他复员回家当厂长媳妇儿呢。万一人没了,得哭死多少小姑娘啊。”
几个年轻人笑着玩闹越走越远,程骁眯着眼收回视线,有些恶劣地想,喜不喜欢暂且不提,如果凌峥嵘真死外头了,他倒是不介意替他照顾小媳妇儿。
下午部里有事,程骁端坐在舰队控制室的椅子上翻看航行记录表,越看眉心就拧得越紧。他一向对政治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仔细琢磨品味,现在海雕国频繁挑衅,还在隔壁岛国搞什么援建,隐隐有种挑起单边矛盾的苗头。
他捏了捏鼻梁放下手里的文件,略眯起眼看向辽阔无边的海面。程骁喜欢出海,只要是他当值带队,就一定会上船。他喜欢海上的波涛汹涌和暗潮涌动,危险刺激,面对的都是未知。每每遇到敌机敌舰,他都会站在一线。
那些先进的船只和飞机,那些很轻松就能扰乱我方通讯的技术,和那些嚣张得羞辱,都叫程骁恨得磨牙,他不是真的非要披着这一身军皮,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从政,多少次转业后的单位都敲定了,但一转头看到曾经一同登船,出海,作战,一同成长的副手遗照,他又打从心底里觉得不甘心。
他要亲手,至少也要亲眼看见海雕国的战斗机被打落,被击毁,这样才能告慰副手的在天之灵,才是大仇得报,才真是把为了保卫海岸线而拿军人命往里填的旧日子熬过去了。
程骁轻且长地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本子起身走上甲板。
海风一吹,吹得他微微眯起眼,近海巡航能看到许多渔船,渔民习以为常,久了还会主动打招呼,甚至想扔些海货上来。程骁冷眼旁观着军民鱼水情,他不参与,却不代表他不想守护。
程骁心想,他对这片海是有感情的,如果敌机真的前来轰炸,我方誓死守护到最后能剩下什么?这种悲观的情绪在他这个级别的海军领导中悄无声息存在许久了,自海雕国的敌机不时空犯,自我方空军总是无功而返。
夜色沉沉浮浮,程骁的心情也沉沉浮浮,月色将他提拔的身姿渡上一层银色微芒,使他深邃的眉眼染了些冷冽的寒气。他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远眺海波,半晌挂了电话转头对警卫员道:“回去。”
待他抵达余副手办公室时已将近十点半钟,办公室里头烟雾缭绕,呛得他直蹙眉。待人进去后才看到,近窗的沙发上还坐着刘文进,他侧身坐着陷在沙发里,架着腿夹着烟,就着落地灯在看一份文件,眉心拧得能夹死一只耗子。
余副手见他来了摆摆手,起身负手来回走动着,面上如覆霜,寒得能滴水。他二人都没格外注意程骁,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停叹气。
余副手苦笑着道:“老刘啊,你这么用心谋算,人还是留不住。我就说吧,要是这姑娘真有大才,是不会放在我们这里的,一定要去更需要的地方。”
刘文进叼着烟,被烟雾熏地挣不开眼,半眯着摇了摇头,“老余啊,我看仔细了,你瞧瞧,这电报里只是暂时安排她去帮助基地恢复性建设工作,没说任命和具体的工作内容,这很宽泛嘛,一看就是临时的。”
余副手可不像他这么乐观,“上头这是要试试她的实力,一旦她上手了,只怕就回不来了。”
“哪这么容易出成绩,搞研究这东西你不懂,三五年的弯路不走走,怎么出成果?图南的专业是能源方面的,在橙色区搞什么东西?她应该去设计院,搞大家伙,那些个只要能出,就能制霸地球的大国重器!”
程骁听见大国重器这四个字时眯起了眼,他并不大相信一个十八的小姑娘能搞出来。
余副手走到沙发旁坐下来,也点了根烟,“那太远啦,就说现在这事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只能照办。”刘文进取下眼镜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接着放下捏出褶皱的一纸要件,抬眼望向程骁,“事发突然,现在需要安排你护送孟同志赶往橙色区代号雄鹰处,坐标稍后你看一眼就行,那边有陆军接应。”
他说着又紧紧抿住唇角,不太高兴地扭头看着余副手,古怪笑道:“可不就巧了,居然是凌峥嵘的地盘,这小子想媳妇儿想疯了,主意打到孟博士头上了,要不是京都那边有人按下来,结婚报告一批,就能打证了。”
他叹口气,“也怪我,引狼入室。”
余副手安慰这个老搭档,“有啥办法呢?拟战局的把人要走更麻烦,行政部队两条线,想插手都不行。齐家的小狼崽子盯那么紧,没有凌峥嵘这个大杀神,谁敢明目张胆地直接把人从拟战局的大门带出来。”
“也是。”刘文进转念又一想,“只要能为国家做事就行了,旁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余副手也是这个意思,今晚倒不是为了孟图南的离开而格外伤怀,真正叫这些老革命们难受的是研发基地被毁,通讯方面的专家为国捐躯了。
部队高层多少双眼睛盯着,都寄希望于这次研发的新战机能有效对抗J-15和SU-27等国际几款主流战机,结果研发基地遭受了毁灭性打击,这个消息一出,多少军长,司令今夜无眠。
“程骁,中N海的命令,要万无一失确保孟博士的生命安全!甚至牺牲你的性命,牺牲我和老刘的性命都可以,唯独她不行。”余副手严肃地盯着面前这个天之骄子,他思考良久,若凌峥嵘没有出任务,他顺理成章将孟博士带回橙色区,即安全又妥当。
但凡事没有如果,现在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好在那边有陆军接应,他们只管松一程。现在整个军,只有程骁实力够强,遇事冷静,一身本事傍身却从来不骄不躁,令人信任。
“程团长,你能完成任务吗?”
程骁绷直了腿,抬手敬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