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敬被叫走的时候就差哭天抢地了,他为了吃口热乎饭起了个大早,终于赶在大部队进驻前排在了第一位。
他抱着饭盒踮着脚,虎视眈眈地目光透过窗口的玻璃直抵后堂一排排冒着腾腾热气的笼屉,盘算着一会儿来三个肉包,两个素包,再来碗红豆稀饭,配上酸黄瓜,美极了!但他这素朴的愿望在即将实现时,被杨清帆带着两个小战士一左一右反着架走了。
他被扔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凌峥嵘正在看材料,厚厚的一大沓夹着标签的资料盒散落在办公桌的一侧,对面坐着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毛二,他原本坐的好好的,忽然站起来拎起暖瓶将桌上见底的杯子加满了水。
凌峥嵘拿起来吹了吹,浅饮了一口。
舒敬登时就瞪圆了眼,哪来的不要脸的跑老大跟前献媚来了?啊?他才几个小时不在,怎么就有苍蝇盯上来了!他小跑过来用力一跺脚,抬手敬个标准的军礼,扯着嗓子喊道:“旅长好,您的警卫员小舒前来报到!”
洪亮地嗓音震得办公室隐隐有回声,凌峥嵘冷眼扫过去,“你干嘛去了?”
“旅长辛苦工作了这么久,怕领导饿坏了肚子,所以一早就去打饭了。”
“饭呢?”
舒敬哀怨极了,嘟囔道:“差五分钟就能开饭了,结果杨清帆二话不说给我架回来了。您看,我饭盒都带了俩,就等着打了饭给您和小博士送去呢。”
凌峥嵘快速浏览着手头上的资料,眉头越拧越紧,语气十分不屑。“军部那边应该已经接收了小客机残骸,接下来只需要读取黑匣子里的数据,许多问题就有答案了。比起人会撒谎,机器可就诚实多了。”
“凌旅长说的是。”男子起身抽出那厚厚一摞材料中靠后的几页纸放在他面前,“您看看这个,有一批雇佣兵在孟博士回来的当天进入我国了。现阶段只追踪到三个人,就住在省城的友谊宾馆里。NSA拟战局部门一直在监视,他们也向师部发出了协作涵,NSA拟战局的同志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伙人是冲着孟博士来的。”
凌峥嵘危险地眯起眼,他翻看着这三个人的照片,其中一个肤色黝黑,没脖子又壮实的寸头他认识,在三角地区执行特殊任务时曾打过照面。面包籍,会太阳拳,是个精壮的,手上有血,背上有人命的老手,叫提查,在国际上有点名气。
能做到这样,看来那个什么未婚夫与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他嗤笑一声,女相的脸孔因冷凝肃杀的气质显出别样得凌厉感,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全是煞气。“这片土地是雇佣兵的冢,来了就别走了。更何况目标是她,那就要上点手段了,不能便宜了他们。”
“就这些吗?”
“还有一件事。”这位年轻的副连长在面对他时非常紧张,这个男人几乎是野战的神,当年两军搞演习被蓝方指挥官完虐各大军区,有不服气地刷过六次,次次被荡平,于是流传出要活捉蓝军指挥官的霸气口号,结果当年参与演习的军区指挥官无一不是被活捉!这全得益于当时的特战营营长,23岁的兵王凌峥嵘。
毫不夸张地说,除却蓝郡指挥官外,就是他霸榜最遭人恨榜单,后来都调走了还在军部继续流传。
“刘师长要我转告你,他不在省城,去京都汇报工作去了。事情有点棘手,要您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务必将孟博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等他回来,承诺过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绝不食言。”
舒敬登时乐得瞪大了眼,嘴角差点翘到鼻子里。但凌峥嵘却拧着眉,不动如山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连长,“要你转告我?”
年轻人被他狼盯猎物一般盯着,分明没撒谎,却有股子莫名地心虚。最终,他没在凌峥嵘审视压迫的目光能撑过一分钟,结结巴巴涨红了脸汇报道:“我,我是……我是刘师长亲外甥,他说有些话不太方便给外人知道,就,就叫我来了。”
这倒是个理由,凌峥嵘放下手里的文件,正色道:“这个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刘师长要你转达什么不方便的话。”
“就是安全问题,务必要保证的孟博士人身安全,一旦遇袭,不论对方什么身份可以先击毙,再汇报。刘师长怕,怕凌旅您凶悍,脾气也不好,吓到孟博士,想叫我提醒您一句,她不是您的兵,千万别搞错了身份,别给她气受,争取将人留在港口,别被京都那边抢走了。不然,就……匀不到枪。”
总算说出来了,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话,怎么就非得自己转达?他自己打个电话的事,至于吗?小连长哀怨极了。
凌峥嵘抿嘴,好好好,她是人才,自己就是窝囊废?全军能出几个蝉联的兵王?他危险地眯起眼,语气冷漠,“怕我留不住人,当初为什么找我来?过河拆桥也得先过河,再拆桥,不然就得半道上掉河里淹死。”
小连长粟刻坐得笔直,干听着也不敢吭声。凌峥嵘瞥他正襟危坐的模样,说了也白搭还耽误自己给京城的老头子挂个电话,于是正想叫他出去,九连的副手宋昭打着石膏吊着胳膊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仗着自己曾在凌峥嵘手下干过排长,自打凌峥嵘来这里,他就粘得不行。
此刻更是直接化身成为他的眼线,颇有些狗腿地碎嘴子道:“老大,沈医生是不是您老相好?”
“谁?什么相好?咱旅狗都是公的,老大背着我偷偷养母狗了?”没等凌峥嵘开口,舒敬立刻被谁捅了似的咋咋呼呼叫了一嗓子,他一直跟着老大,什么时候找了女人他怎么不知道?
宋昭眨眨眼,笑得暧昧,“沈医生,沈艾艾,沈师长家的闺女,前段时间在京都实习,转来咱军没俩月。前几天回了趟老家,上午才回来就上班了,啧啧,够敬业的。”
见舒敬还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得不多了句嘴,“长得不错,就是性子又冷又傲,因为念书,拖到23了还没找对象。”
他瞥了眼一直静静听着的凌峥嵘,见他没发火,狗胆大了些,添油加醋道:“在京都实习的时候被某二代追求,她说凌峥嵘是她对象,那二代才消停。”
凌峥嵘挑眉,冷冷打断他的话,“她只是我妈朋友家的孩子,不太熟,更不可能是我对象!谁再造谣,我打断他腿!”
“真不是?”宋昭一脸的不可置信,哪有好人家姑娘自己给自己造谣的,这事能传这儿来,说明京都都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结果你说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
他砸吧砸吧嘴,分析道:“兴许人姑娘就是嫌那二代烦,挑你这个二代里最浑最难缠的当挡箭牌呗。嗯,不是就好,不然卫生院可就热闹了。”
“什么意思?”
“你送去的那姑娘的主治医生就是沈医生,要都是对你有意思的,那还得了啊?”
凌峥嵘身边哪有女性?也没女的来找他谈过对象,瞧着冷酷无情,其实内心里可纯情了,他将宋昭撵走,又叫舒敬站外头去,自己给老头打电话。
“喂,李叔,我是凌峥嵘,叫老头子接电话。”
李秋田是老头的文职密室兼警卫员,跟了老头子大半辈子,工作能力出色,嘴巴又紧,几乎对凌家的事了如指掌。凌峥嵘也尊敬他,叫他一声叔。
李秋田捂着话筒对正和另一位大佬下棋的凌守豫轻声道:“领导,二公子电话。”
对面那位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乐呵呵道:“你去接,哎,你家祖宗的电话,去吧去吧,我等你。”
凌守豫嗤笑了声,但也没说什么,起身接电话去了。
他这辈子三个儿子,老大和他的战友们做任务时牺牲在异国他乡了,死的时候才19岁。家里老小也是孩子没了的次年怀上的,他怕妻子过于悲痛会想不开,于是冒着年龄大的风险又怀一个,想着生个女孩子吧,就留在身边了,结果又是个儿子!
老二对大哥感情深厚,十分不理解父母的做法,他们怎么能大儿子前脚死,他们后面就又生一个?再加上老二在他哥死的同一年就征兵入伍,和这个弟弟待一起的时间太少了,真的是有血缘没感情。老头打过骂过,但这个儿子比他哥还有本事,翅膀硬了就飞了,还有好些个领导护着,他甚至调不动他的人事任命!
被老伙计们嘲笑是嘲笑的,但被羡慕有这个出色的儿子也是真的羡慕。到底是他老凌家的男人,要么不干,干就干得最好。
可就这么个好儿子,他28了还不找对象,这比他老儿子被养得娇纵又娘么唧唧地还愁人。这才有了前几年那么丢人的事儿,他好几年都抬不起头做人。
后来他琢磨通了,这个儿子他管不了了,有手段有主意,结不结婚的,他一个适龄青年都能忍着,自己老头子一个了,可没那么强烈的生理需求。呵,老凌家出犟种,那就比比看,究竟爷俩谁更犟,他要真有本事,那就打一辈子光棍!
事实证明凌峥嵘还真犟不过自己爹,犟不过男人的本能,他想结婚了。
“我过几天准备打份结婚报告递上去,你叫李叔盯着点,别出任何乱子。”
上来就这么一句直接掀翻天灵盖的话,凌守豫拿开话筒疑惑地看了眼李秋田,面露疑惑,这是老二的电话?
凌峥嵘没听见电话那头有人说话,又耐着性子道:“别叫你得罪的人借题发挥了,耽误事。”
凌守豫回过神来了,没好气道:“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我是你的兵啊?要你吩咐老子做事?我得罪的人能有你多吗?”
凌峥嵘抿嘴,觉得话说到了,就准备挂电话。老头不依不饶,又吼道:“谁家姑娘?家哪里的?多大了,做什么的?”
凌峥嵘本不想回答的,但一想到孟图南的特殊性,又觉得应该交代一声,怎么也不能打无准备仗。“她叫孟图南,18岁,家是……”凌峥嵘闭嘴了,他也不知道啊,孟图南政治审查虽然结束了,但作为保密级别3个A的人物,打听啥都是违反纪律的。
不行,一会儿得问问她自己。
“多大?”凌守豫揉着耳朵发出质问。他自己快三十的人了,祸害人18的小姑娘去了?啧啧,这还是个人吗?他怎么不去托儿所蹲点等一个呢?
一旁的李秋田赶忙按住老头手臂,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打手势,凌守豫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怕自己骂人惹得老二不痛快,然后搅黄了婚事。
可老头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他忍了又忍,咬碎了银牙也没忍住,破口大骂道:“你个畜-牲,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你怎么敢找个十八岁的小丫头!你还要点脸吗?你还是个人吗?”
凌守豫顿了顿,到底不敢说得太狠,怕这个儿子叛逆心起了,干脆又拖个三年五载的不结婚。他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又放平了语调,好像方才暴怒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甚至轻笑了笑,放软声音道:“你,你找个这么样小的还不抓紧打报告?还过几天?过几天就过年了,翻过年3月开完国会就开群会,那时会有代表提出婚姻修改建议,一旦通过法律就得改,女同志没20周岁不给结婚!”
老头摔了电话,气呼呼,骂咧咧地坐回去,对面的况大佬弥勒佛般笑着,调侃道:“气啥嘛,有能耐的男人才往小了娶,苏轼不是写了,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二公子才多大,三十而立正辉煌,不怕死在娇妻床。”
凌守豫撵他滚,皱着的脸上还是有些高兴神色的,“去去去,小点好生养,三年抱俩,你就擎等着奶娃娃叫爷爷吧,也算了了你抱孙子的心愿。”
况大佬中年丧偶,前些年才续了弦,只比他小三岁,有想生的心,却没那功能了。还因为这个事和原配留下的女儿闹翻脸,有两年不走动了。
唉,家务事家家有,掰扯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扎心才能扎地更精准。
而这边,凌峥嵘挂了电话思考着,老头说法律要修改那肯定消息肯定是准的,那自己现在打报告吗?距离过年不足两个月了,真算起来时间还是很紧的。
就在他犹豫的空档,舒敬像猴子一般窜进来高声喊道:“不好了老大,孟博士和沈医生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