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颖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怎么,就连温家的人都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吗?那这样的话,既然你不是朕的臣子,朕又为何要帮你?’
‘皇上,臣女求您救救母亲。’悦颖抬头看向他,眼泪在眶中打转。
那人看着她的脸,僵在了原地,这眉眼间竟真的有几分像极了皇后,那传言不是传言。
‘好,看在温家小姐救母心切的份上,朕自然还是要帮的。不过,朕有个条件。’
‘只要不破温家祖训,不害旁人,悦颖愿意为皇上做一切,只要您将这药给我。’悦颖再次叩首。
‘好,朕答应你,但朕要你发誓,若是到时你未应允你的承诺,朕要你温家,家破人亡。’
‘温氏之女,温悦颖在此发誓,只要圣上将药赐予我,我一定会答应圣上的条件,有违此誓,温家家破人亡。’
‘好,朕现如今还没想好,等朕想好了,自然会有人去找你。’说罢,他回到那个冰冷的位子上。
‘温家小姐还不快谢过皇上恩典。’赵公公在一旁说道。
悦颖接过药材,又一次叩谢,便离开了。
心中暗骂, ‘什么狗屁誓言。’
一直在门口等待的青衣来回踱步,直到看见自己家小姐手上拎着盒子出来,悬着的心才落下。
‘小姐,拿到了?’青衣将那盒子接过。
‘嗯,我们快回去。’
‘真是太好了,圣上愿意帮我们。’
‘青衣,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这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
‘小姐是在担心什么?’
‘我不知道,仿佛每一次跟那位的对答,都预示着下一个问题的去向。而且,我们拿到的太顺利了。’
‘小姐,无论如何,我们都拿到药了,夫人有救了。’
看着青衣手中的盒子,悦颖生硬地笑了笑。
明明拿到药了,她心里那块石头还是没落下。
‘悦颖,你去哪了。’两人赶到府中已是深夜。
温府已经被人包起来了,温父站在门口,阴着脸。
‘父亲,您回来了。’悦颖招手让青衣先进去。
温父看到悦颖,快步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你吓死爹了,我收到你兄长给我传书之后,就立刻启程往回赶,回来发现你不在,问过你师傅,才知道你是去了那里。’温父一边说,一边检查自己女儿身上有没有伤口。
‘你为何不告诉你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爹我错了,是我医术不精,没分辨出来药材,才让母亲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不能让哥哥承担我的错误。您是族长,是最不能忤逆前人的。女儿出门的时候,就已经作好了用命换药的准备,这个药女儿必须拿到。’
温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悦颖急忙去拦,‘是爹无能,还得让自己的小女儿趟这浑水,是为父无能啊。’
悦颖环视了一圈,哽咽着说,‘我以为这么多人是您要罚我,将我赶出温家。’
大块头在一旁说道,‘小姐,您误会了,您要是过了子时再不回来,老爷就要带着我们这帮人直闯皇宫了。老爷怎么会舍得罚您呢?从小到大您说您闯下多少祸事?老爷哪回真罚过您?不过就是严厉了点,训斥了您几句罢了。’
‘爹,女儿闯祸了,可是躺在那儿的是娘,女儿想了其他的办法了,可是。。。’
‘爹知道,爹知道,爹的女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家里人了。’温父用其温暖的手掌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可是爹,您不处罚我,长老那边没法交代。’
‘谁说我不罚你了,到你母亲苏醒之前,除了家里和药房哪里都不许去,对外就说你被我禁足了。剩下的你不用管,想将我温平的女儿赶出我自己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悦颖明白父亲所默默忍受的压力,她轻靠在父亲肩上,透过模糊的泪水,她发现父亲的头上竟长出了几茬白发,那个在她记忆里顶天立地的父亲正在老去。
她鼻子一酸,‘谢谢爹。’
‘谢什么,要不是你,我就永远失去你母亲了。这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谢谢你救了我妻子。’温暖的手掌轻拍在她的背上,将她心中所有的害怕与委屈都轻轻拍去了。
温母在服下药后,脉象平稳了许多。
两日后温母烧退了,苏醒过来。
‘阿平,你回来了。’温母很是虚弱。
‘英儿,我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温父趴在榻前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没力气。’
‘没事没事,魏师傅看过了,你现在就是需要养一养,没力气咱就不说话了,你好好躺着,我在这陪着你,两个孩子也在呢。’
‘我昏迷了多久?’
‘四日了。’
‘着急了吧。’岑英伸手轻抚着温平的脸颊。
兄妹两人站在后面偷偷抹眼泪,温悦铭搂着妹妹,看着卧在床上的母亲和床侧的父亲,他只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安心的。
‘爹娘,我跟妹妹先去药房了,那边还有事没处理。’
‘好,你们盯着点药。’
‘肯定的。’
两人这几日一直在围着母亲转,都快把那个关在柴房的人忘记了。
‘林管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林管事被困住了手脚,艰难地正过身,跪在地上,‘小姐,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不信您去查,那个送药的送过来之后,小的仔细查过了。可是三七那一摞,所有的药材都被处理成一样的,小的只见过三七,便以为那都是。’
‘林管事,你可认识那人。’
‘那个人面生,之前都是王老头过来送,那日我还奇怪呢,怎么换了个人,可那人自称是王老头的侄子,我又仔细跟那人核对了信息,的确是王老头的亲戚啊。’
‘来人,去把王老头找来。’
不过半炷香,一位佝偻的老人被带了过来。
‘小的见过少爷小姐。’老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你侄子呢?’悦铭语气十分冰冷。
‘死了。’
‘死了?’
‘那日,我病了,我儿子也没在家。我侄儿看我辛苦,便主动说帮我送药材过来,可那日他迟迟没回家,临到傍晚,我实在是不放心,便让我儿子扶着我一路寻过去。在一个小巷里,看到那辆木车翻在地上,旁边躺着他的尸体。’
‘你没报官?’
‘没报。’
‘为什么?’
‘少爷,您是出身于这大户人家,有任何闪失,温大人都会动用一切为您争到底,可是我这侄儿不一样,我们无权无势,没人会在乎我们这些贱民。报了官,又能怎样呢?我实在是不愿意让我侄儿被仵作开膛破肚,给他留个全尸,我还好向他那过世的父母交待啊。’
‘死了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
悦铭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王先生以后不必再来给我家药房送药了,你走吧。’
‘谢少爷。’老人轻轻地鞠了个躬,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被人利用了。’
‘嗯,有人故意让我们查不出来。’
‘大块头,你去问明大夫要几个人,教一下府里的下人如何识药,往后进药房的药必须过明大夫的手。’
‘是,小姐。’
温母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这日,屋外天气格外的晴朗,悦颖将母亲扶到屋外晒太阳。
‘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了,这些日子在屋子里快待得我发霉了。’
‘您这病是得好好养养,这外面有时候风大,您吹着了不好。’
‘你不亏是你爹的女儿,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温母摇了摇头。
‘哎对了,娘还没来得及问你,花黎城这一趟怎么样啊?玩的好不好?’
‘您要不说,我都快忘了,我给您和爹买了些小玩意,这几日都快忙忘了。’
‘没有哥哥的吗?’
‘有,都有,我哥的已经给过他了,他看着可开心了。给他的是一把木头弩,我在花黎城铺子上做的。’
母女两人坐在庭下说说笑笑。
次日黄昏,青衣小步快跑着进了悦颖的闺房。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悦颖此刻正坐在书案旁,拿着医书仔细地检查着明大夫刚送过来的药材。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小姐,我一个从小认识的人在宫里当差,她算是个小女官,负责核对清点后宫吃穿用度的。刚才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碰到她,她说宫里这几日很忙,在给即将和亲的公主清点嫁妆。’
‘啪嗒’一声,悦颖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上,她起身紧抓着青衣的胳膊。
‘你说谁?她有说是哪位公主吗?’
青衣看着她脸上凝重的表情,‘我问了,她说宫里就只有那一位公主,小姐,你说这圣上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把欣瑞送去和亲。’
悦颖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她可有说何时?’
‘下月二十七。’
‘那就是还有一个多月。’她嘴里喃喃道,有些慌了神。
‘按公主的性子,她不会愿意去的。’
两人静默地站在那里,良久,悦颖回过神,‘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我得先见她一面,问问她的想法,她应该是不愿意的,我们要做好准备帮她,一个多月够我们布置计划了。’
青衣轻声问道,‘可是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公主愿意呢?’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愿意呢?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她还不了解她吗?一个告诉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一个与自己一样觉得自由很重要的人,一个谙熟天下妇人之苦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把自己人生命运主导权交给别人呢。
‘若是真的愿意,那就不是她了。’悦颖木然,喉咙里带着哽咽。
‘青桃,派人传书给叶萝,就说我有事要找公主。’
青桃是青衣的胞妹,这些日子刚进府,与她姐姐一同服侍悦颖。
再次进宫这日,青衣依旧陪着她,与上次的清冷比加来,宫内这次确实是热闹了很多,走在小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人在来回搬着些什么。
他们最终都走进了公主院的后厢。
‘竹馨,这些人是在?’
竹馨摇了摇头,她明白悦颖在问什么,‘温小姐,您还是让公主亲自同您讲吧。’
‘和安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在宫中当差,宫中发生任何事,都应是知晓得。’
悦颖攥紧了拳头,她当真被瞒着。
‘来了?你母亲如何了?我听说你进宫见父王求药了。’欣瑞迎上前去。
‘谢公主惦记我母亲,圣上的药是及时雨,救我母亲于水火之中。’
-言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