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结了我长达十年的暗恋。 第1章 2024.1.18

现在是2024年1月18号，距离他的生日十天，距离我建这个文档，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

建文档的那一天，我是真的想要结束这段感情，这段注定了无疾而终、只是时间问题的感情，因为他踩到了我不容置喙的底线。暗恋十年又怎么样，我与我最喜欢的游戏和游戏角色惺惺相惜的六年更加珍贵，更何况，他知道我我喜欢，还要如此出言不逊，其实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我曾目睹他喜欢别人时的样子，因此也清晰地明白，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女生，是不会伤害她的，大家也都不是小学生了，不会玩那种喜欢谁就偏偏欺负谁的戏码。可悲的是，我明明知道这些，明明被他中伤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明明听过他说过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我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原谅他，毫无道理地偏爱他，执着地放不下他，甚至我清楚地明白，即使今天我写完了这一篇跨度长达十年的暗恋，我也不会如这标题描述的一般，结束这份感情——甚至我想，它已经不能被描述为一种感情，它只是一种执念，像一颗毒瘤，扎进我的神经，剜不出，只会在他出现的时候疼。

其实我以前就是这么想的。我总是想起他，念着他，尽管我不愿意，可是我也知道，这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近了，小学同班，初中同校，每次经过他所在的楼层，我都在心里打鼓，害怕遇见他，又期待遇见他，即使是在我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个想法也没有消退半分。高中又奇迹般地同班，可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我只知道，透过我近视的模糊的视线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真的很高兴，但我想，他一定跟我不是一样的心情。

到了大学，我以为终于好了，不在一个城市了，我终于可以放弃了。可是事与愿违，小学同学群又重新热闹起来。我常常看到他在里面发言，有的时候虽然只是发了一个表情，却依旧拨动着我的心弦。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复，想要去抓住那少得可怜的机会，去了解他的近况，去和他再次产生联系。我知道这是不对的，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与我想要忘记他的想法也背道而驰，可往往后悔都在消息发出之后，我真唾弃我的轻贱。

可是，人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我大多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开始的羁绊，是二年级时的一个下午，大家都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晒着太阳，看着书。小时候不懂事，一点好感就以为是喜欢，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绯闻却早就满天飞了。那个时候又流行叫哥，仿佛只要这样叫了，就能成为被庇护被偏爱的那方，对哥哥的向往，大概也是从此处生发而来。于是记忆里的我，莫名其妙地走过去，问他，你能当我哥嘛？

他有没有回答，怎么回答，我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他不记得，大概也是作不得数的。可这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呢？就算他真的回答了，同意了，又能证明什么呢？可偏偏这个画面存在于我的脑中，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清晰，前因后果都被抹去，只余下这样一个问题。

小学时，他总是那么优秀，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我从来没怀疑过，他就是班上最优秀的男生，也大概是因此，对于慕强的、情窦初开的孩子们来说，喜欢他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记得有一次春游还是秋游，参观一个什么，海洋馆？我同几个女生一路跟在他后面，拽着他蓝色的小怪兽的书包带子，连我的父母都感受到了我的异常，问我总跟着他干什么。其实他们看得出来，他们只是不当回事。是啊，这么小的孩子，喜欢谁有什么重要的呢。

高年级时，班上开始尤其流行棋牌类游戏。我小学总喜欢扎在男生堆里，他们也从不拒绝我，想来也是吃了我成绩不错的红利。其实好感总是双向的，我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喜欢别人，别人也应当对我抱有相似的感觉。每每回想起来小学的岁月，总觉得，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飞行棋骰不到6不能起飞，几轮失败后，我总是佯装生气地将骰子狠狠一砸，于是它也奇迹般地服服帖帖地给我一个6，屡试不爽。最经典的当属碰碰乐（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好，总之是将纸张折成一个小块，再拿透明胶层层绑起来，用手操纵互相碰或震的游戏，现在想来，却真的还是还想再玩一次）和扑克牌的干瞪眼。我总记得我们围成一圈，盘坐在教室的后门处，按照“李时珍”的顺序，有人屯牌厚积薄发，有人跟牌爆笑拿下。

我真的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实在不行的话，再复刻一次也好啊。

有件事我一直忘不掉。也是五六年级时的美术课，老师让我们自己打印人物图片带到课上，再将人物图片对半剪开，一半粘贴图片，一半自己临摹。当时正是王者荣耀流行的时候，好多同学都选择了带王者里的人物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忘记带他的图片，于是便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画。我选择的是原皮的李元芳，也算耍了个小聪明，因为人物是半侧着身的，左边一半和右边一半占画面的比例几乎是一比三，若是画左边一半，右边一半粘贴，轻而易举就可以结束任务。当时我都快画完了，可看到他没有带图片，却将自己已经勾线的半成品直接给了他，自己重新画右边那一半。他当时很惊讶，如今的我回过头去看，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曾经可以这么傻。可是这么不在意回报，这么炽热的感情，现在的我，却只愿意把它尘封在心里，再也给不出去了。

六年级的最后半年，我们成为了同桌。当时换位置的时候，有女生打趣我，说我脸上的表情很幸福。我想是这样的，就算这样的事现在再发生一次，我也顶多能做到伪装地更好，可那份心情，却从来没有改变。说来也怪，同桌的快乐日子，我却全然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有天上课时他背过脸去趴着，我忍不住拨弄他柔顺的西瓜头的发丝，还被老师点了名字。最后毕业那天，我们许多人围在他身边，对他又是打又是掐地逼问，他到底喜欢谁，他却坚决地没有说。其实都到最后了，给我们一个答案又怎么样呢？当时的我想，大概是因为没有，因为他根本看不上我们——对于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自卑的我来说，这就成为了我小学时期的暗恋落下帷幕的最好答案。

应该要去恨，恨他看不上我，就不会还是爱。

可是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忘不掉他。

初一刚开学，听说他分在火箭班，同我不是一个班，两个班还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即使后来换了校区，也从未在同一层过。一起考到初中的小学班上的女生聚在一起追着他打，我却从来没有这种兴致。那个时候其实还没有这么深的留恋，远不及现在因为时间沉淀下来的刻骨铭心。教师节回去看老师，我们如当初一般打打闹闹，我上手掐他脖颈后的软肉，他却不似从前一般对我言听计从，一边强烈反抗，一边说着，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同班同学了，不会再受制于你，这样类似的话。我突然就觉得很失落，很难过，松开了手。时至今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那样的话。也许在我眼里那些因为在意他想要吸引他注意的动作，对他来说，其实都是一种控制和伤害。怎么会这样？这与我想要的大相径庭。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改变我在他心中的印象了。

初中三年，我们几乎毫无联络。我偶尔会想起他，可是更多地，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开始为别的男生流泪，最后也留下了一段如镜花水月般的，不能称作恋爱的恋爱。它改变了我很多，不断接收到的别的信息也改变了我很多，就这样，一个和小学同他离别时的我全然不同的我在高中报道的那一天，奇迹般地与他重逢了。

有一个成语叫做死灰复燃，我想我就是这样。这灰烬不仅复燃，甚至比之前烧得更旺。我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认识时间这么长，凭什么我不是同你最亲近的女生。其实这只是一种无理取闹的潜意识，我也只是无耻地偷偷觉得，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而事实也证明，我错了，在无数的时刻。

刚开学时，初中与他同桌过一段时间的女生恰巧坐在我后面。那天，我们一起刚拿了饭坐下，我转过身同她聊天。我看到他也拿了饭走进来，向我们的方向而来，却只是同那女生说了一件有趣的事，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讪讪地转过身，中断了我和那女生的聊天，不愿再看他们的笑脸。我忘了，尽管我们朝夕相处过六年，可是那些日子太远了，我们当时又太小了，只会留下模糊的记忆，远不及初中的新鲜。后来的日子，我看着他与别的女生欢笑，我甚至亲眼目睹他喜欢上一个女生，被拒之后，又几乎算马不停蹄地喜欢上了另一个。我在下楼梯时，撞见过他给他喜欢的女生买鸡排；在走廊去打水的路上，碰见过他和他喜欢的女生走在一起。他跟在那女生的身后半步，垂着头，低眉顺眼地听着她讲话，被我后来对着大学时向我八卦的小学同学戏谑地形容为“小媳妇”。我甚至站起身，给他学了一段，又满不在意地笑着坐下，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有多难过。

那个同学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我能学出这一段。

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他。

可即使是到这种地步了，我还是能记得很多对我来说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我记得我担任语文课代表，他来找我问作业时，我不值钱的、控制不住的笑；我记得他代为转告语文老师的指令，我心领神会地照做；我记得到后来，他的座位总是离我很近，在我的斜后方，我一面崩溃着不自在，却总是想方设法地加入他与别人的聊天；我记得他带来的医保卡，上面是小时候他还是西瓜头时的照片，被他同桌神神秘秘地塞给我看，他看到我看了，却只是笑，大概是知道，我本就看过很久了。我最难忘记，一天早上的语文考试，语文老师在本班的考场删除了几道题目，被分在另外一个考场的同学却没有通知到，他的同桌也是其中之一。当他的同桌知道那几道文字表述题不用写时，立时僵硬住，而我却和他默契地对视一眼，接着同时低头失笑。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我依旧觉得很甜，很开心。那个简单的瞬间，在我漫长的暗恋岁月中，是绝无仅有的、熠熠生辉的一块宝石。

后来，高中在我始终和他保持距离中结束了。我们甚至没有在成人礼的时候合一张照，可也正常，他一直围绕在他喜欢的女生身边，又怎么会想起我。可这样的平淡也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大家各奔东西，我也可以放下他了。

可是命运又给我开了个玩笑。小学同学中出国留学的同学回国了，召集我们一起聚会。我们没有坐在高中同学的筵席，反而以小学同学的身份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桌游的时候他坐在我遥远的对面，吃饭的时候也是。我们有交流，但是不多，他甚至在玩桌游时给我私发了一条微信告知我他的身份，这也是我们至今唯一的一条私聊的消息。到了最后，我近乎是贪婪地盯着他看。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后一面。

也挺好的，故事就该结束在这么有意义的时刻。

可惜，事情还是没如我所愿。第二次聚会在几周后又到来，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多人，于是我们约了剧本杀。谁曾想，这是我对他失望的开始。剧本杀期间，他一直同另一个女生窃窃私语，心思几乎全然不在剧本杀上，到最后更是懒得再推，放弃挣扎的模样。我向来讨厌不尊重游戏的人。一直以来，他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就这么开了个豁口，接着一去不复返。我开始心存芥蒂，而第三次聚会，也是暑假的最后一次聚会，他没有来。那天，我度过了极其快乐的一个下午，也让我明白，没有他也是一样的，甚至我会更自在。

但我也明白，我向来不是离开他就不能活的，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这么做。

后来，留学的同学回国了，聊天群却没有这么死寂下来。男生们常常聊起足球，而我，也多少为了他，做了唯一经常冒泡的女生。聊得多了，我也发现，他其实早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了。他会喝酒，会骂人，爱赌博，会开黄色玩笑。十年来，我一直为他筑起的厚厚壁垒被轻易地打碎了，到最后也不过都是假象，我开始分不清，我喜欢的到底是记忆里经过美化的那个他，还是在屏幕那一端的，那么鲜活的这个他。可如果我喜欢的是以前的他，为什么我在明白他早就变了的时候，还是不能挣脱这个困住了我十年的牢笼呢？

我其实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明白十年了，他要是喜欢我，早就喜欢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我，还总是在群聊里拍拍我，为什么发了红包，还要专门问我，这个金额大得可不可以。可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知道，我不能怪他。就算我觉得他给了我希望，那也只是我觉得，而他不喜欢我，我也再清楚不过。说到底，我什么都知道，却阻止不了我犯傻。我甚至明白，也许我们不合适，就算真的在一起，我也一定会患得患失，我们也无法善终。

可是我仍无数次地想象，在一个特别的日子，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我会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告诉他我喜欢了他多久。或者每每看到电视剧里对喜欢和表白的那些描述，我都忍不住想，要不说出来算了吧，人生苦短，别留下遗憾。在我的想象里，我们早已过上了幸福的一生。

可是回到现实，只剩下冷冰冰的寂寞和痛苦。有的时候我很无所谓，可是痛的时候，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我写过只有自己可见的说说，开通过所谓的暗恋空间，无数次感觉话就在嘴边了，可是我，没有勇气，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发出去。我想，既定了结局，为什么还硬要走下去，去破坏我苦苦维持的平衡呢？让他留在我记忆里，不去触碰那个最美好的样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只有这样，我才能记得他，记得这份感情，让它燃烧着，在我心里一辈子。

也许我是期待的，期待他早点找个女友，结婚的时候，也许会请我去喝个喜酒。或者哪天，我真的放下了，特别洒脱地告诉他，我喜欢你十年，可是那都过去了，老娘现在放下了，祝你幸福。这些会出现在很远的将来，还是很近的？谁知道呢。

我什么时候能终结这段暗恋，在很远的将来，还是很近的？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