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篱终于可以放心地尝试之前无法尝试的事了。
她拿出灵绳绑在了抓来的一只鬼怪脖子上,她想看看这些鬼怪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黑暗中,她找到了一处空间裂缝,带着师弟走进空间裂缝。
她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离开这鬼地方的希望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跟在她身后的师弟在踏进空间裂缝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太可恨了,太恶心了,明明一间找到了离开的方法,她却偏偏要杀了所有人!!!”
师弟恨得咬牙:“掌门啊掌门,你为什么要让她来我们小队啊,为了一个林篱,您就这么甘愿让我们十九人丧命吗?同是宗门弟子,您为何要如此偏心啊——您若不喜我们兄弟姐妹,赶我们离开就是了,何必将我们送给林篱杀着玩啊!我们就不是您的弟子吗?!”
师弟悲愤:“师兄师姐们,你们看看这个自私自利说魔鬼啊,她竟然就这样害了你们!你们可曾后悔啊,后悔要和这个人组队……师弟我好后悔啊,我知道我就算伏低做小给林篱当牛做马,她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师兄师姐们啊,你们都被害死了,我也无颜苟活——就让师弟我拼死拉林篱一起上路吧!”
“生生世世,我们兄弟姐妹都要和林篱这个魔鬼不死不休!!!”
在踏入黑暗,见到那密密麻麻的幽绿色鬼火聚集像林篱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少年纤细的身躯撞在林篱的背后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劲和力量,他手中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刺进林篱的后心!
林篱木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了错愕的情绪——她不常与人接触,不知道人心自古最是邪恶,不知道居然有人能伪装这么久只为这一次的爆发。
但她多年积攒的战斗意识还是让她抓住了逃跑的少年。
林篱倒下的同时死死抓住少年的胳膊,少年惊慌地挣扎着,双腿双手拼命捶打着她。
林篱怎么可能放过他?!
林篱怎么可能甘心?!
她是天骄,不是掌门说的天骄,是一人一刀游历时天下人羡慕且嫉妒的天骄!!!
两人僵持着。
林篱眼神满是戾气,左手抓着他,右手握刀狠狠砍向他的脖子!
师弟的头颅慌慌张张地躲过,长刀划过,砍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断了他一条手臂——
霎时,冰窖内惨叫不断。
林篱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死死地盯着他的面孔,就好像要透过这张皮囊看透他的灵魂,就好像要记住这比鬼怪还要邪恶的人心是什么样子的。
她吃力地再度提起长刀——
可不等她的长刀落下,面前少年的脑后忽然探出了一张阴森的女人脸!
古怪的女人朝她一笑,然后突然张开嘴巴咬在少年的头颅上,向后一掰,再是甩头一拽——
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到极致,少年模样的人痛苦到面容扭曲又狰狞,他用两只手死死抓住林篱的胳膊,就像是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亦或是在拼命地拽着人一起下地狱。
他的挣扎和煎熬是无用的,林篱冷眼看着。
顷刻间,他那连着脊椎骨的脑袋就被女人叼走了。
嘴里叼着怒目圆睁的头颅,长长的滴答着鲜血的脊椎骨拖行在冰冷的冰层地面上,诡异女人模样的鬼怪四肢着地,飞快地爬远了,眨眼间就彻底融进黑暗深处。
失去对立拉扯的力量,林篱抓着手里软绵绵的无头尸体摔在地上。
她的脸上沾染了斑驳血迹,巨大的疼痛和能够清晰的生命流失感一下一下地侵蚀着她的思绪……她大脑空白,瞳孔失神,整个人趴在冒着刺骨寒气的地面上好像已经忘了一切,只是无声地落泪。
直到——
从无头尸体的储物袋里掉出的翠绿色草药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一刻,林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和荒诞。
这株草药就是他们来白昼山的目的,他们在白昼山外围一直找不到,所以才渐渐深入,然后误闯这处冰窖……
比身躯上的疼痛更加猛烈的痛苦在瞬间撕扯着她,恨不得要把她四分五裂。
林篱咬牙,她要出去,她要回家,她不能死!!!
林篱双眼发红,如饿狼一般凶狠地扑了上去,抢过那株翠绿色的草药就往嘴里送,胡乱嚼了两口就囫囵吞下。
蓝光明明灭灭,林篱觉得好累,她没有起身的力气。
她就这样失神地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伤口的疗愈,但意外的是,哪怕黑暗降临,也没有一只鬼怪出现。
她觉得古怪,但她没有思考的力气。
直到林篱不知道何时睡着又醒来,她的周边还是没有一丝异动,在黑暗里诡异爬行的女人就好像只是她的一场噩梦,好像周遭的一切一直都是如此的寂静和空荡。
如果要梦醒的话,为什么不能让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早已经离开这诡异的冰窖呢?或者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宗门长老笑呵呵地说她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试炼幻境呢?
为什么她的眼前出现的还是这突然亮起的浅蓝近白的光芒呢?
她抬眼隔着白纱望见了那孤高挂起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华美灯笼,林篱平躺着,她的一颗心怦怦直跳,恨不得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她好像看到了离开的希望。
林篱并不需要借助别的法器,自己就可以稳稳当当地攀上冰墙,可以说是十分轻松地拿到了那盏藕粉和嫩绿的漂亮灯笼。
她不可避免地被灯笼散发出的恶臭味熏得五官嫌弃地皱成一团,只好憋着气带着灯笼轻盈地跳跃直最里间冰窖外部的顶面上细细检查起来。
林篱来回捣鼓着灯笼,细细地把灯笼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看过去,片刻后她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她好像感觉这股恶臭味越来越浓了……
她下意识抬起脑袋回头一看……
一张人脸——不,老鼠脸——不,是一张人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它长着人身,却像某种爬行非人的动物一样屈膝直立站起,就那样静静地在林篱的身后久久注视着她。
林篱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绷直,整个瞬间反手握住长刀就发狠地砍了上去,快得只剩残影。
而她面前的鬼怪并没有和她正面交锋,两只幽绿色灯笼一般的眼睛一闪,整个人身弯腰化作一只硕大的灰黑色的老鼠跑走。
长刀落后一步刺在老鼠的尾巴后的冰层上,一刀一刀,接连落下的长刀划过冰层,硕大的老鼠瞬间跑远,转眼就消失不见。
林篱在这间冰窖中待了好久好久,她提着灯笼转遍了整间冰窖都没有再看到一只鬼怪——哪怕她灭了灯笼的火光想故技重施,漫长的黑暗中,还是没有一只鬼怪出现。
林篱不知道确切过去了多少时间,她只能凭借着自身的饥饿来判断。
好饿,好饿,好饿饿饿饿饿……
她已经没有食物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老鼠,抱着一根根被拆分开的白骨用牙齿细细地研磨着,舔舐着白骨磨下来的粉末充饥,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了,脑子里只剩滔天的饥饿感。
就在这时,一只两眼冒着绿光的人型鬼怪爬过她的面前。
她发疯了似的如野兽一般扑上去,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她用牙撕咬着鬼怪的身躯,用长长的指甲在鬼怪身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可怖伤痕。
她理智回笼时,她看到了自己十指指甲断裂,满手幽绿色的液体在快速变黑、变浑浊,她感觉自己的嘴里还有腥臭的肉丝,她的面前是被啃食掉半截身躯的鬼怪残骸……
人啊,明明在手刃同族后时毫不犹豫,但却会在吃了鬼怪后感到极致的恶心和痛苦——林篱是人,她也不能免俗。
林篱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感到害怕,她感到痛苦,她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她想要尖叫,她的嗓子却像是被浓稠的黑暗粘住了,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手舞足蹈地跑进空间裂缝里,跑到无比寒冷的新的冰窖后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眼睛,能看到了空间裂缝了。
忽然之间,她疯了一样的欣喜若狂。
她想,她可以通过空间裂缝离开这鬼地方了,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林篱一个人在黑暗里跑了很久,灯笼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在哪里了。她好像是在顺着心中的某种奇妙的感应在跑,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一面稀稀疏疏打着老鼠洞的冰墙前。
她一向木讷的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她在这面冰墙上痴迷地来回摸索——
她甚至想钻进洞里,但很可惜,她进不去。
指甲和冰面摩擦抓挠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在黑暗中响起,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听得人恨不得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但林篱就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一样,只是疯狂地用两只手拼命向上扣进冰墙中,像是要抓住那远不可及的自由……
她的十指最终还是无力又不甘地滑落,在冰墙上划出一道道惊心抓痕,抓痕的凹陷中嵌着丝丝黑红的血水。
为什么!!!
为什么!!!
林篱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癫狂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可她的眼中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你,是人,人,出,不去。”
无声无息,一张恍惚间仿佛老鼠脸的人面凑近她的脸颊,鼻尖耸动,嗅着林篱身上的味道,邪性地咧嘴笑了起来。
“滚!!!”
“滚!!!滚开!!!”
林篱猛地尖叫起来,整个人想要后退,却身形不稳地摔倒在一旁的冰面上。
“嘻,嘻,嘻,嘻。”
人型鬼怪落地爬行在冰面上,张嘴发出仿佛老鼠叫一般的阴邪讥笑声。
林篱扑上去双手掐住它的脖子,一双眼睛微微泛着绿光,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愤恨和恐惧,她面上的皮肉开始蠕动扭曲。
她掐着鬼怪的脖子,疯狂地把鬼怪的后脑一下接一下重重地砸在冰地上,尖叫道: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她面露痛苦和扭曲,她时而叫喊着“滚开”,时而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让我离开”——
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她好像疯了。
先前的林篱还是会恐惧黑暗的,在黑暗中她下意识地不想发出声音,但是现在,她疯癫的叫喊声在冰窖中震荡,似乎连粘稠的黑暗都为之震颤。
她手中的鬼怪,硕大的老鼠头和人头在交替变换,哪怕脑后已经被砸得溅了一地幽绿色的液体,鬼怪仍在咧嘴笑着看她,语气嘲弄:
“人,是离,不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