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你特么在干嘛?!”
江逾白拿着画板,在练速写,看着自己好好的人体模特开始位移。
沈听落满脸不爽,皱皱眉:“你不是速写吗?速度呢?”
江逾白一脸崩溃:“哥啊!这才他妈的五分钟!”
“你换个人或者等我回来。”沈听落一脸无所谓,拨开丛生的栀子花。
江逾白瞧着旁边练完的一沓稿,也想着算了,于是收了东西,喊他等等:“你去哪?我和你一起。”
“我去找程池。”沈听落指着他的头发,嗤笑,“你这一头非主流,敢去一班?校领导轮班给你唱戏呢?”
江逾白:“……都说了老子不是非主流!”
“哦。“
“唉唉唉,帮我拿一下放那儿的速写本——”江逾白拨拨自己的头发,嘚瑟似地向上吹了吹,“放心吧,校领导给小爷特批了!”
“……你砸了几百万去贿赂书记?”
“说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全靠这未来鹿城第一画家的名号才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沈听落懒得和他贫,顺手拎起槐树下的本子,大步向教学楼走。
“你今儿个上午都没和学霸一块吃,你俩没吵架啊?”江逾白可是从林烬那儿听说了上午的事。
“没有的事,我能和喜欢的女孩吵架?那必不可能的。”沈听落一脸大方的样子。
江逾白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最后只问出一句:“你带的饭呢?”
“李叔放办公室了。”
“你之前不是让李叔放门卫的吗?”
“现在不了,提着累。”
江逾白撇撇嘴,嘟囔:“这么懒,一点也不真诚……”
.
办公室里不止餐盒,还搭了一杯奶茶。
沈听落经过一下午的思索,决心把两个都提着去一班,毕竟如果她拒绝共餐的邀请就不能拒绝这杯奶茶了吧?
这个时候胸有成竹的沈听落怎么会想到待会会被想也不想的全部拒绝——
“谢谢你,我下午已经吃过面包了。”程池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写手底下压着的表。
一中在综合楼开设了自习室,有专门的老师答疑,很多要自习的同学都跑去那边了,所以一班的教室又和上午一样空荡荡地只剩程池一人。
至于程池为什么不去,沈听落不知道,江逾白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里面,觉得他可能连自习室这个东西的存在都不知道。
“啊?”沈听落混不在意似地把手里的餐盒一股脑放在她桌前公共的凳子上,“吃了面包也要吃饭的嘛。”
“你自己吃吧。”程池说。
“哎呀,那怎么行?”沈听落拆筷子,颇有一副要耍赖的样子,“我还欠你两个礼拜的饭呢。”
“不用了。”程池把笔和表都收进桌肚里,决定和他好好谈谈,“前几天都很谢谢你,那些饭菜值得这么多钱,是我占了便宜。所以后面两个礼拜的饭我们一笔勾销,请问可以吗?”
她又不是真的笨,当然知道他不缺那两百块钱,不至于拿着家里的饭去卖换零花钱——她不得不承认,前几天她都是抱着挑战新事物交朋友的目的去适应沈听落,她没什么朋友,不太确定自己当时的做法对不对。
可现在,对方拿出第一天的把戏试图蒙混过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不满,有点后悔几天前答应他了。
“当然不行了!”沈听落一惊,听着她一板一眼的回答,疑心事态要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一个着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样我以后怎么和你有交集啊!”
“我们没必要有交集。”程池的态度彻底冷下来,不想看他胡搅蛮缠。
沈听落一噎,没找到对策,电风扇呼呼在头顶转着,室内安静地过分。
走廊上路过几个闲聊的女生,字字句句地传入他俩的耳朵。
“你们听说没?那个谁在追程池……”
“谁啊?沈听落啊?”
“嘘,小点声——就他,他们说程池今天把他拒绝了。”
“啊,这个我看见了!程池今天中午是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的。”
“是吧,我就知道会这样——如果程池真和他在一起我都会呕死,沈听落又渣又浪哪里配得上?”
“我也是说,除了长的帅点,我是找不到一点优点,程池成绩这么逆天哪里看得上他,成绩也烂得要死。”
“好像他成绩还好啦,我那次看了,四百多名,比我还好点——”
“切,谁知道做没作弊,反正配不上程池。”
“我怎么听说他暑假才谈了一个女朋友,这么快就分了?”
“那谁知道,没分也不一定呢?这种男的就仗着自己有点脸当暧昧哥,真恶心——”
“好——”
“几位小姐姐在聊什么,让我也听听,行不行?”
一道声音打断她们。
外面一时没声,江逾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沈哥这么多年了可是‘母单’花,什么时候暑假谈了个女朋友啊?拉出来看看是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呢——”
沈听落看见江逾白这个臭艺术家一脸要笑不笑地凑到几个女生跟前,也没多管,去瞅程池的眼神。
他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些个言论,只想笑,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嘿”一声乐道:“她们什么都骂了,唯独对我这张脸骂不下去,我是不是帅得过分啊,程池?”
那副不要脸的样子妥妥流氓一个。
可程池不这么想,自己刚刚才拒绝他,这会又听到了他坏话,心下以为他强颜欢笑,其实心里难受的紧,突然有些愧疚,心一软试图安慰他:“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沈听落被迫领了张“好人卡”,明白她是误会了,于是顺杆子往上爬:“真的?可是你刚刚那番话真的让我有些伤心,什么叫我们没必要有交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配……”
程池听他低落的嗓音,一点也没怀疑,更加愧疚,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沈听落不信,反问:“那你想说什么?”
程池在心里组织语言,几秒钟过去,突然轻声说:“沈听落,你真的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沈听落愣了一下,脑海里第一反应不是“当然是想做你男朋友”,而是程池怎么一直揪着这个“朋友”不放?
他又看了一眼无人的教室,莫名觉得这次绝对不能开玩笑,回答:“当然了,百分之一万的想。”
听见这个回答,她告诉自己交朋友要耐心——书上就这么写的,于是她问:“那你昨天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生气?”
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
“莫名其妙?”沈听落不可置信,“你觉得我是莫名其妙生气的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程池想:你不仅莫名其妙生气,还莫名其妙开心。
她不说话,且当默认。
沈听落要气死,但是害怕重演昨天,只能憋着气说:“你都不问我去做什么了,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我后面不是问了吗?”
“你那明明是迫不得已敷衍我。”
程池被他赌气的语言“控诉”得一愣,而后没忍住笑了一下:“对不起,那你现在告诉我,行不行?”
那句“行不行”明明没什么语调,沈听落莫名觉得自己被哄了——
好吧,这么一看,自己是有点莫名其妙。
他压了压嘴角,勉勉强强说:“行吧——”
昨天回去家里医生就给他上了药,他伤得不重,随便一敷,那点淤青就消得差不多,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
“昨天下午我和江逾白在西南大道那边办点事,顺带给你带了饭的——我没有忘记这回事。”
他说完这话还要去瞥程池的表情,看到她点头,才满意的继续说,“路过一座烂尾楼,凭借着小爷超绝的听力我直接就分辨出里面在打架,哦,我俩窜进去一看,看样子还是单方面校园霸凌。
我——沈听落是谁?鹿城一中第一爱好和平的好青年,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同学被欺负吗?那是必不可能,虽然对方人多,但是我身手了得、功高盖世,轻轻松松地救那个小同学于水火之中,最后江逾白这个死人借花献佛把给你带的晚餐送那小孩了,我怕你等得急——好吧,我其实怕你不等我,所以直接赶来学校了,然后就……你知道了。”
程池饶有兴趣地听完他劈哩叭啦一大堆,看他嘴角翘着一副骄傲求夸的模样,试探性地说了句:“你好厉害……”
“是吧?”沈听落彻底开心了,“小爷我可是无价之宝——”
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哄开心,程池又觉得可以试试了,试试变成朋友。
她昨天的确不对,总不能因为对方一点小缺点自己就迫切地要断开一段关系吧?况且今天对方还来找她道歉解释。
她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如果妈妈知道的话,多半要说她的。
不过——
“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报警比较好。”程池认认真真地说。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沈听落没多想,眉头一挑:“我觉得我就是那个遏制校园霸凌、为民除害的警察。”
“……不安全。”
“你是在关心我吗,程池?”沈听落一时得意,看着她,偏要一个回答。
程池小幅度点了头。
沈听落更得意了,说秘密似的:“其实我报了警……怕你等急就没等警察来。”
昨天下午的事一遭,程池也没法说“我可以等”这类的话,只得说:“我下次可以等。”
沈听落懒懒地答应:“好啊,你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都等我——”
程池刚想顺着他同意,这才想起来——
“你还是不要再给我送饭了。”
“为什么?你不是不生气了吗?你不是同意等我了吗?”
“我已经占了一个礼拜便宜了,再——”
“停——”沈听落打断她,“你怎么就是占便宜了?你花钱我出货,等价交易啊。”
“可是你那个也太便宜了……”
“那算我请了个陪吃,不就得了?”他不假思索,“我都没付你工资,占便宜的明明是我。”
程池觉得他这毫无道理,刚开口又被怼回去了:“除了你都没人愿意陪我吃饭的,你想看我这么可怜吗?”
她默默去看在走廊玩手机的江逾白。
“他每天都被勒令回家吃饭的,不信你问他——江逾白,滚过来!”
“你又要干嘛?快说,老子要去拉屎!”江逾白满脸不耐地走近。
程池一惊,眼睛稍稍睁大一点,心里感叹:艺术家果然说话直白质朴。
“你他丫能不能文明点——说你是不是每天被勒令回家吃饭,哦,被叔叔阿姨赶出来的不算。”沈听落也想让他说完赶紧滚,留在这里净当电灯泡。
江逾白一听,看了眼程池,又看了眼他,大喊“我靠”,控诉他:“你这都说?!要不要把我每天吃几顿饭也告诉她,你是不是有病?”
沈听落受不了他这死样子,让他赶紧滚,转而对程池说:“怎样,我没骗你吧?”
听着不像假的,程池只好又一次妥协:“好吧。”
沈听落顿时喜笑颜开,继续拆一开始没拆完的筷子。
“沈听落,我真的不太饿。”
“那吃一点点,一点点也行,你看我都带过来了!”
“好吧。”
“奶茶你也喝掉。”
“我不——”
“可是我特意给你买来道歉的。”
“……好吧,下次不要买了。”
“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