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萦到了大长公主府,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车,正是皇太子李琰的车架。
李琰这个太子当得是有多闲,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
心里抱怨着,见了人还得乖乖行礼:“外祖母大安,太子殿下大安,”人家才送了她两大箱子珍珠,多少得给点面子。
李琰嘴角含笑:“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梁萦提着菜篮子:“今儿我去严华寺请佛珠,吃了一盘儿野菜觉得新鲜爽口,回来的路上叫人找了两篮子来,一篮子给我娘送回去了,这一篮专门给外祖母送来尝尝,”一边又凑到大长公主面前腻歪,“外祖母,咱们晚上吃这个好不好,可好吃了。”
大长公主自然没有说不好的:“好好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太子殿下打哪儿来,”梁萦把篮子给丫鬟玉露,转头问李琰。
“去见了先生,回来路过姑祖母这里,”李琰口中的先生便是当朝的太子太师,吕積老大人,吕積是太宗时期的老臣,当今登基不久便辞官归隐,皇上不愿放他回乡,加封太子太师,请吕積教导李琰,吕積推辞不过,收了李琰做学生,却不愿住在京城里,在南湖畔搭了几间竹舍,平日里看书垂钓作乐,除了李琰一概不见,只寄情于山水之间。
梁萦没见过吕積,也不像别人那样好奇,叽叽喳喳给大长公主讲在何家村遇到的事。
略坐了一会儿,李琰便起身告辞:“宫门快落钥了,下回再来探望您。”
“太子慢走,”大长公主也不留他。
“思思什么时候进宫去,我回去告诉太皇太后,”上回梁萦进宫,皇后派人去弘文馆找他,被他拒了,不是不想见梁萦,而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梁萦想了想:“这两日恐怕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儿没办。”
李琰笑着点头:“也别隔得太久,省的太皇太后惦记你。”
“知道啦,啰嗦,”梁萦催他:“快走吧,别误了时辰,等我有空了一准儿就进宫去。”
李琰这才不疾不徐的离开。
梁萦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大长公主就笑她:“你呀......”
梁萦轻轻哼了一声。
大长公主收了佛珠,提也没提梁家老太太,应国公府里发生的事她都了如指掌,但只要梁萦不吃亏,她老人家从不过问。
祖孙两个亲亲热热的挤在一处用了晚饭,有梁萦陪着,野菜也确实新鲜,大长公主多用了一碗粥,梁萦又拉着她去院子里消食,夜里也在一张床上睡。
第二天吃过早饭,梁萦才回了国公府。
梁家今天很热闹,世子梁潇从宫里回来,还带了个尾巴,六皇子李珏。
李珏是当今所有皇子皇女里跟梁萦最投脾气的,见了她比梁潇还像亲姐弟:“表姐终于回来了,我还说跟表哥去姑祖母那儿接你。”
梁萦拍拍脑袋:“我都忘了日子了。”
梁潇十天休一日,今天正是回家的日子。
“不妨事,不妨事,”李珏油嘴滑舌的逗趣:“能见到表姐便是三生有幸......”
梁潇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浑说什么呢。”
梁萦梁潇姐弟俩是一胎双胞,前后只差了一个时辰,梁萦性子急出来得早,当了姐姐,梁潇温吞从容,不争不抢,就走在了后头,做了弟弟。
梁萦一手抓一个:“走,跟我去趟玲珑坊,”难得出来一趟,不给她当苦力岂不是浪费。
宜兴县主换件衣裳的功夫,出来就见闺女拉着儿子和六皇子往外头走,就瞪梁萦:“地皮还没踩热乎又要出去,你好歹消停两个时辰。”
“有正事儿呢,”梁萦停下来要跟她娘解释。
宜兴县主并不想听:“你能有什么正事?我还没问你,京兆尹府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叫人去告官和离做什么?”昨天下午那边衙门送了消息过来,说大小姐送去的人已经处理妥当。
宜兴县主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梁萦弄了个年轻妇人上衙门闹和离。
梁萦可不理亏:“北边何家村里有个男人打老婆打到我脸上来了,我教训了他一番,被他打的女人要告官和离,央我带她去官府,我顺路带了她一程,京兆尹衙门的人您还不知道,准是看见李恕了,就来找我邀功。”
梁潇听了就问:“姐姐可有受伤?”
梁萦摆摆手:“他怎么可能伤得了我,李恕又不是绣花枕头。”
“真话?”宜兴县主半信半疑:“不是你非要拆散人家夫妻俩?”
“真的不能再真了,不信您自己派人到衙门问去,”梁萦冤枉死了,她又不是有病,管人家打不打老婆和不和离。
见闺女说得不像有假,宜兴县主便不再说什么。
梁萦趁机拉着弟弟和六皇子就跑,还没走出正院大门,就被老太太派来的董妈妈堵在路上。
“老太太听说世子爷回来了,特叫奴婢来请世子爷过去,”董妈妈一脸恭敬,老太太跟梁萦不对付,延松院的下人却不敢在梁萦面前托大。
梁萦不乐意,脸撇到半边当没听见。
梁潇扯了扯她的袖子,对董妈妈道:“烦劳妈妈回老太太,上回走时跟老太太说好了带饕餮楼的酥鹅回来,不想今日走得急忘了,请老太太略等一等,我再出去一趟,买了酥鹅就去陪她老人家。”
董妈妈笑道:“奴婢省的了,回去奴婢便嘱咐灶上预备您的爱吃的菜,”她心里也知道,梁潇多半不会跟她走,但老太太那儿得有个交代,世子爷就是这点好,不管这边儿跟老太太和不和睦,他总是两边都能顾全。
延松院里,等了半天没见着孙子来,老太太就骂董妈妈:“叫你去请个人都请不来,要你有什么用处?是不是大丫头作怪,不叫潇儿过来,好啊,我还没死呢,她就敢撺掇着我孙子不亲近我,我今儿就要去问问她什么是孝道......”
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董妈妈赶紧拦了:“您误会了,不干大姑娘的事,是世子爷念着您上回说的酥鹅,今儿急着回来忘了买了,这不,又回去给您买去了,还吩咐奴婢备膳,今儿要陪您吃饭。”至于午膳还是晚膳,董妈妈不敢说。
老太太立时转怒为喜:“真不是大丫头?”
“真不是,”董妈妈扶着她回去坐下:“琼熙院的丫头说,大姑娘昨儿去了公主府,晚上歇在那府里。”
老太太便以为梁萦还没回来,心里顿时就舒畅了:“到底是我孙子心里有我,这孩子,较那些真儿做什么,他人回来,不比什么都叫我高兴,”很有些口不对心的模样。
董妈妈就顺着说道:“这也是世子爷对您的孝心呢,换了旁人,世子爷可不会再费这一趟事。”
老太太就更高兴了,在她心里,董妈妈嘴里的“旁人”就是宜兴县主和梁萦。
哄好了老太太,董妈妈松了一口气,自打世子去了宫里,每回都要来这么一遭,那边世子刚进门,这边老太太就催着她去请人,县主和大小姐也不好说话,十回里顶多能有一两回能请来人,老太太也是越老越爱较劲,不管人家母子姐弟是不是有话要说,反正她得先见着她孙子。
老太太并不知是自己被糊弄了,高兴之余又念叨梁萦:“成天野的不着家,哪里有一点大家子姑娘的模样......”
董妈妈心道,大姑娘不在家您念叨,大姑娘在家您又要找茬挑事,您到底是想叫大姑娘在家呢,还是不想叫大姑娘在家。
大姑娘梁萦带着梁潇和李珏去玲珑坊送珍珠。
装珍珠的匣子很多,李珏抽开来看,每个匣子里装的都不一样:“这大的大,小的小,要做什么用?”
梁萦给他解释:“你这一匣子是用来做花的,大的嵌在正中间做花芯,小的用金丝支起来做花蕊,我这是一箱子里分出来的,你快放下,别给我弄混了。”
紫电带着墨玉红玉挑了这么些天,挨个比着量尺寸,按尺寸分的匣子,李珏拿的里头是两种,大的有半个指头,小的只有米粒大。
李珏不免咂舌:“表姐真有钱,珍珠竟是用箱子装的,”这么多珍珠可着她挑拣,他这个皇子都不敢说能有这么大手笔。
梁萦心道,有钱的是你二哥。
梁潇拿起另一个匣子:“这里头又是做什么的?”这个匣子的珍珠全都有半个手指豆一般大小,颗颗圆润无暇,上面泛着耀眼的五彩光泽,品相不输李琰单独拿出来的那颗大南珠。
“自然是拿来做首饰,你瞧好吧,太皇太后寿辰那日,姐姐我是必要艳压群芳的,”梁萦斗志满满,有李琰送来的这两箱子珍珠,她就不信有谁比她更出彩。
“表姐就算不打扮,那也是艳压群芳,”李珏笑嘻嘻的恭维她,又对梁潇眨眼睛。
梁潇没理他,只道:“倘若缺了什么,姐姐去我那里找便是,”他姐在别的地方心思尚且有限,唯有吃喝玩乐衣裳首饰上面,称得上是行家里行家。
梁萦对弟弟的上道很是满意:“你放心,到时候你的穿戴也包在姐姐身上,保管叫你鹤立鸡群。”
梁潇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也没拒绝亲姐姐的热情。
“表姐别管他,他长那样,就算披块儿麻布都是鹤立鸡群,您发发慈悲,看看弟弟我吧,”李珏指着自己,殷切的望向梁萦。
梁萦白他:“就算我给你做了,你能穿还是能戴啊?”
皇子礼服都归内务司管,梁萦可不想越俎代庖,不过见李珏委委屈屈的小脸儿,她又心软道:“要不,请你们去飞仙楼,如何?”
李珏立刻高兴起来:“我要那一桌八十八两的席面。”
“行行行,”八十八两对梁萦来说不算什么:“你想要两桌都行!”
玲珑坊的花瓣已经打好,梁萦过来不单是为了送珍珠,还要查验花瓣合不合心意。当初一共选了七种不同颜色的玉石,打七种不同品种的牡丹花,花瓣儿自然也是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形状。匠人的手艺是顶好的,每一片花瓣儿的形状都跟真花相仿,内层和外层的大小也调的很合适,叶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梁萦很满意,又给了一次赏钱。
离开玲珑坊,三人又去了藏珍楼。藏珍楼专做金银器,錾金器的老师傅原来是内务司的,因为得罪了人被排挤出来,藏珍楼请了他做大师傅,梁萦的金器大多都是这位师傅手里出来的,除了金子的成色比不上贡品,工艺与内造几乎不相上下,偶尔还要略胜一筹。
成色好的金子在梁萦这儿不成问题,贡品她多得是。除了自备材料,首饰的图纸也是梁萦自己画的,藏珍楼只负责按照她的图纸做出来。
李珏看图样稀奇,好奇道:“表姐的衣裳难道也是自己想的花样子?”
“那是,”梁萦一脸得意,外头绣娘做的换来换去就是那么些,不是花儿草儿就是鸳鸯孔雀的,没什么新意,平常出门也就罢了,太皇太后七十大寿这种场合,梁萦决不允许自己身上跟别人有一点相似,她要做最独特,最亮眼的那个。
“那我就等着欣赏表姐的大作了,”李珏就很羡慕梁潇,这么有意思的姐姐是他的该多好。
看完东西,三人往楼下走,就听见有人叫李珏。
“六弟,你怎么出宫来了?”李璟站在藏珍楼门口,神色不悦的看着他们。
我出宫还得跟你报备是怎么的?李珏心中嗤了一声,面上却一脸笑意:“阿玄今日回家,我跟他来瞧瞧姑祖母。”父皇从不拦着他们出宫看姑祖母,还经常叫太子二哥去公主府探望,他今天也是打着跟梁潇一同去看望大长公主的名义出来的。
梁萦走在后头,看见李璟站在下面,顿时就没了好脸色,礼也不行直接往外头走。
“萦表妹,”李璟叫住她,皱着眉:“方才我听人说,你逼迫一对夫妻和离......”
梁萦还没说话,梁潇抢先道:“三殿下所说可是属实?有无证据,若有,请三殿下拿出来看看,免得叫人误会,若无证据,三殿下道听途说,抹黑我姐姐的闺誉是什么道理,不说姐姐与三殿下是表兄妹,便是寻常闺阁女子也容不得殿下这般诋毁。”
被他一通抢白,李璟脸上挂不住,他也是刚刚才听别人说的,哪里有什么证据,但梁萦这人荒唐成性,做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李璟不满梁萦,心里忍不住偏向方才险些撞上他车架的姑娘,那姑娘柔弱可怜,绝不可能污蔑梁萦,遂冷笑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有人说她,想必确有出处,不然,为何不说旁人,单单就说她一个人?”
梁萦闻言笑了一声,凉凉道:“按你的说法,我现在出去告诉别人三皇子李璟不能人道,你就真是个废人了?”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更何况李璟还是天家贵人。
李璟顿时勃然大怒:“梁萦!你这是以下犯上,我乃堂堂大周皇子,岂容你如此侮辱……”
“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要把你变成废人,”梁萦不屑的打断他,就这点儿定力,也敢来撩拨她。
李璟被刺的火气更甚,若非碍于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恨不得立刻拿刀砍了梁萦。
梁萦对李璟要杀人的眼神视而不见,转头招呼了弟弟和李珏就走。
他们一走,李璟也没心思再留,气冲冲的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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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并蒂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