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萦挑衅到脸上来,陆敏芝心中大怒,只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撕了她那张嚣张的脸!
坐在她身边的蓝衣姑娘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劝道:“大姐姐别跟她置气,她自来不知体统,如此奢靡抛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妹妹知道姐姐心善,只姐姐再是看不惯,也不可在人前与她争口舌之辩,姐姐安心坐着便是,孰是孰非,世人心中自有评判。”
蓝衣女子的声音很小,只有陆敏芝听见了,她眼神一闪,立刻明白了,拍拍她的手:“六妹妹说得对。”
蓝衣女子叫陆静兮,是陆家旁支的姑娘,陆敏芝与她交好,圈子里的聚会都要带着她一起来。
梁萦没听见这两个嘀咕,见陆敏芝阴着脸不吭声就没再往这边看,丫鬟拿来了桂花蜜,她就真的去了池子边上,有一勺没一勺的喂鱼。
那可是她费了大劲找来的上好的桂花蜜,自己都舍不得吃,李弗心里气得要命,还不得不挂着笑,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思妹妹,”眼看着桂花蜜快要见底,李弗没忍住,上去拉她的手:“你先坐着歇歇,咱们姐妹俩也有日子不见了,说会儿子话可好?”
梁萦打了陆敏芝的脸,心情大好,把罐子递给小丫鬟,从善如流的坐下:“行吧,我站着也累,那谁,”她叫小丫鬟,“你站这儿喂鱼,不喂完不准走啊。”
李弗心疼的牙都咬酸了,还得大方道:“这就对了,这等小事叫丫鬟们去,哪里用得着你动手,咱们喝茶吃点心去。”
梁萦意思意思喝了两口茶,在场这么多姑娘,除了李弗没一个跟她说话,倒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想巴结她的人比跟她作对的人还多,只不过梁萦对这些狗腿子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这些人只敢偷偷地瞧。
李弗就道:“昨儿去宫里给母后请安,母后还念叨你呢,问我你多久没进宫了?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事绊了脚,还是忘了母后她老人家了?”
李弗并非皇后所出,她的生母是冯婕妤,依附于皇后,皇后没有亲生女儿,她比别的公主多得几分关照,不过真要说起来,李弗在皇后面前还不如梁萦得脸。
“我也想进宫,只是祖母这几日不舒坦,我走不开,”梁萦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哪个多嘴多舌的下人跟老太太说小话,叫老太太知道她得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头一天还好吃好睡的,第二天就开始作妖,一会儿头疼一会儿吃不下饭,总之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得劲,请了大夫,大夫也说不出个原因来,当然本来也没病,就是想要佛珠罢了,可梁萦偏不给她,转头就送到严华寺去,请僧人念足七七四十九日的经,送给外祖母去。
梁老太太气了个仰倒,“病情”愈发重了,她是不敢折腾儿媳妇的,被大长公主收拾怕了,但孙女是亲的,伺候祖母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这一“病”,立马跟叫了应国公和小儿子来:“我这身子不争气,叫你们也跟着操心,昨儿夜里我梦见老国公爷了,叫我索性跟着他去了,也省的给你们添麻烦,我想着如此也好,就是放心不下你们......”
梁甫立刻跪下请罪:“母亲这说的哪里话,您长命百岁才是儿子们的福气,您只管安心养病,儿子这就叫她们娘俩来伺候您。”
老太太唬了一跳,差点连病都装不下去了:“很是不必麻烦这么多人,县主管着府里的事尚且忙不过来,哪里分得出身来伺候我,就叫大丫头过来便是了,我就爱大丫头,有她陪着我说话解闷儿,我也能好的快些。”
叫宜兴县主来伺候她?老太太怕明儿大长公主就打上门来了。
梁甫自然知道祖孙两人的官司,他倒不是愚孝,而是不满于梁萦处事的态度,老太太固然有不是之处,但再怎么说也是亲祖母,没有多的佛珠,也该以安抚为要,而不是一味地火上浇油。侍疾算是给她个教训,下次再遇上这种事不可任性而为。
梁萦嗤之以鼻,老太太自己作天作地,除了两个亲儿子,谁受得了她,别说只有一串佛珠,就是有多的也没门儿!她情愿扔池子里听响儿!就是任性怎么了,她这个身份都不能任性嚣张了,那活着还有什么趣?
父女俩的分歧全在老太太身上,但梁甫毕竟是亲爹,梁萦还是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不过侍疾不侍疾的就不一定了......斗了几天的法,梁萦厌了,老太太也被她折腾的不轻,不得不“痊愈”。
“怎么没听说呢?早知道我就使人去瞧瞧,”李弗笑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舒坦也是常事,你做孙女的,尽了孝心了也就罢了,太皇太后也是有了春秋的人,你也该常进宫去看看她老人家才是,便不说太皇太后,母后也记挂着你呢,太子去了南边,母后难免寂寞,没有咱们陪着,只怕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太子,心里且悬着呢。”
广西遭了水灾,皇太子李琰奉命前去赈灾,走了快两个月,皇后体弱多病,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可不得多思多想。
梁萦手里拿着白玉杯,一根指头戳着转圈儿:“嗯,我找时间进宫去,”李琰虽然讨厌,但皇后对她不错,跟太皇太后和外祖母处的也融洽,她进宫都会去长乐宫给皇后请安,有时也留一顿饭。
看着价值不菲的白玉杯被梁萦当作玩物戏耍,陆敏芝心中不忿,又不肯承认自己嫉妒,只一脸讥讽的撇过头,跟另一边的小姐道:“你看她,狂的都没边儿了,公主府里也当自个儿家似的,公主殿下大度有气量,不与她一般计较,倒纵得她无法无天了。”
那姑娘浅笑着点头:“殿下乃是皇家公主,自然不同于你我之辈,”多的却不肯再说。
瑞真公主这样的身份都得让着梁萦,何况她们,虽然大家都知道陆敏芝和梁萦是死对头,但交好归交好,哪怕她们在家里把梁萦骂出花儿来,当着面也不敢有半点不敬。
陆敏芝见无人附和,心里就有些不满,这些人只敢背地里议论,到了面前,一个个跟哑巴似的,生怕得罪梁萦。
“大姐姐,咱们来做客,自当守客人的礼节,别叫公主殿下不好做人,”陆静兮看向瑞真公主,这些皇子公主哪一个真就是好脾气了,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梁萦在公主府里张狂,瑞真公主难道真的不计较?
陆静兮垂眸,柔柔的笑了,怎么可能不计较,梁萦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说的是,”陆敏芝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梁萦。
她不想刻意关注梁萦,梁萦的笑声却不断传过来,许是瑞真公主说了什么笑话,满园子全是梁萦毫不掩饰的大笑之声,陆敏芝心中恼恨,总觉得梁萦是在笑她。
陆静兮察觉到了陆敏芝的异常,她不动声色的看向开怀大笑的梁萦,幽暗的眼神中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嫉妒。
梁萦没留太久,跟李弗说了会儿话就走了。到家时天还没黑,先去正院里见了母亲。
宜兴县主刚用过饭,丫鬟们还在收拾碗碟,见她过来,又叫人把菜端上来:“不是说要去看你外祖母,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萦不耐道:“李弗太啰嗦了,我还说去露个面就走,她非拉着我东说西说的,烦死我了。”
宜兴县主就知道她又跟人闹了不愉快,点着她的额头:“她好歹是公主,你收敛着点儿。”
“不是她,”梁萦坐在母亲身边撒娇:“都怪娘,谁叫你把女儿生的这么漂亮,往人群里一站,可不把她们称得无地自容了么,您自己说说,我这样的,谁不嫉妒啊?”说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模样。
宜兴县主乐得不行:“哪有你这么不害臊的,净往自己脸上贴金,呸呸呸......”
母女俩笑闹一阵,梁萦想起酸豆角姑娘:“下午可有人送东西进来?”
宜兴县主不知何事,王妈妈进来道:“回县主,方才外边儿来了个姑娘,说是奉了咱们大姑娘的命给您送坛子小菜,小醅领着进来的,我给收下了,赏了二十两银子下去。”
学堂一年的束脩也就是二两银子,二十两够芳儿一家子姐弟四人舒舒服服的过一两年了。
宜兴县主斜眼看她:“你这是又搞得什么名堂?”虽说二十两对于她们来说也就是松松指缝儿,但平白无故的给人送钱总得有个由头。
“这不是为了母亲么,”梁萦理直气壮的叉腰:“您就说之前我弄来的酸豆角开不开胃?”
宜兴县主虽然苦夏,但也没到吃不下饭的程度,心里叹了口气,戳着闺女的脑门道:“笨死你得了......”做了善事不会往外说,对自己的名声一点儿也不伤心。
梁萦挨了一下,一溜烟儿窜出去:“我回房了,娘您早点歇着,明儿我去外祖母那里,您要是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的,叫王妈妈送到我院子里来,明天我就不过来了,免得搅了您的好梦。”
梁萦的院子离正院不远,府里主子不多,其他几房都分出去了,就剩下梁老太太,梁甫和宜兴县主夫妻俩,梁萦以及弟弟梁潇,梁潇是六皇子伴读,平日都住在宫里,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浮光院上下两层,外面带一个院子,是除了正院和延松院以外占地面积最大的,原没有第二层,梁萦跟宜兴县主磨缠了好久,最后惊动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送了工匠来,给梁萦加盖了一层。顺带把院子里的房屋阁楼,花草树木,全都照着梁萦的喜好修整了一遍。
梁萦跟老太太不对付有一部分就是为了这个,她老人家住的院子都没修整过,当孙女的反倒抢了先,这叫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闹得又“病”了一场,直到大长公主派人来“探病”才消停了。
浮光院之所以叫浮光院,是因为院子里有一口池塘,池子里的水一月一换,虽是死水,但也清澈干净,晚上月光洒在水面上,反出来的光又映到屋宇的墙壁上,波光粼粼,浮动跳跃,美不胜收。
梁萦叫挖池子倒不是为了赏景,而是......那阵子她爱吃螃蟹,又听人说太湖里养的蟹最好,只不过太湖离得远,送到京城来最快也要大半个月,早就不新鲜了,她就干脆在自己的院子弄了个池塘,又叫人从太湖捞了几车的螃蟹苗放进去,不过还没等到收获,她就忘了这茬儿,又开始种莲藕,折腾来折腾去,到现在池子里什么都有,前不久清理池子的下人还逮住一条拇指粗的水蛇,被梁萦炖成了蛇肉汤,拿去孝敬老太太了。
一楼中间是小花厅,花厅左右各一博古架,架子上放在着各式各样的摆件儿,玉石宝石珊瑚之类的,以盆景最多见,有花卉树木的,鸟兽虫鱼的,花厅里还有一张红木桌子,上面摆着一套各色玉石雕成的院子,院子约莫一米见方,灰玛瑙雕成的一排屋子,正中间的房檐下还悬了一块匾额,上书“悠然居”,青玉围成一圈篱笆,底部是一整块玉石,就着玉石雕了几株白菜萝卜,做成一个小小的菜园子,白菜的菜叶子栩栩如生,萝卜顶上支棱着几枝翡翠的萝卜缨子,菜园子外头立着三只黄玉雕的鸡,鸡冠子是红玉做的,鸡爪是偏褐色的黄玉,看着跟真的一样,菜园子与篱笆之间种着一丛茉莉花,几颗白玉花苞伸出篱笆外,探头探脑的十分可爱,院子的另一侧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个褐色的水桶,离井不远的地方种了一棵桂花树,树比房子还高,小小的叶子中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儿。
这是梁萦自己画的图样子,玲珑坊的工匠花了半年才做出来的,是她所有藏品里面最喜欢的一件。
浮光院一楼左右两侧是近身丫鬟住的屋子,别的下人则住池塘边上的偏房,二楼整个都是梁萦的,最大的一间是闺房,闺房里套着纱橱,说是纱橱,其实并不比正常房间小,一分为二,一边放衣裳,一边放首饰,都是当季要穿的。旁边是书房,不过里面的书都是摆设,其实还是用来放梁萦的藏品,比如那个半人高的白玉美人瓶,梁萦最近对这东西爱的紧。不常用或是过了新鲜劲儿的都放在另一边的库房里了,库房也在楼上,离得近便,找东西容易。
陆敏芝说梁萦奢靡成性其实并不算诋毁,梁萦喜欢奢华富贵的东西,不仅仅是玉石,金器也是她的心头好,放首饰的屋子里一半是玉的,另一半就是金的,她尤其喜欢金子打的异兽样式的簪钗,毕生的心愿之一就是集齐《山海经》上所有的神兽怪物,不过这个宏大的愿望到如今才实现了不足十分之一。
开局三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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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