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淮卿去芳菲苑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院门掩着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
他轻轻推开了芳菲苑的门,回头对檀十七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被人发现。”
他觉得芳菲苑有些古怪,让檀十七在院门守着,以防出什么意外。
走进去庭院发现平日里来往有序的芳菲苑,今日安静的有些过分,房门紧闭,却隐约从里面传出来间歇不断的低声呢喃,像是在虔诚的乞求或者是呼唤什么一样。
檀淮卿轻轻往前走了两步,透过窗纸看到里面满室摇曳着烛火,烛火张牙舞爪配合着若隐若现梵音萦绕,一股说不清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感。
灯火明灭间,崔娘子就跪在那香烛和供案之中,手持佛珠,白衣黑发,双目紧闭,虔诚颂念。
檀淮卿虽然不懂佛家那些经文之类的,但是他隐约觉得崔娘子所诵的经文,大概不是什么让人心灵宁静一类的,反而透着让人阴森的毛骨悚然。
一阵微风吹过,寒意轻轻略过檀淮卿的耳畔,惊动了室内的香烛。
崔娘子猛然睁开眼:“谁!”
崔娘子迅速起身猛然打开门,只有半开的院门送进来一院的秋风和缓缓旋落的树叶。
碧月端着东西从走廊一侧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夫人出什么事了?”
崔娘子警惕的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碧月摇摇头:“只有奴婢一个人,院中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小少爷的祭日,芳菲苑是不会有外人的。”
崔娘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又看向院门:“院门怎么开了?”
碧月忙放好东西跑过去将门栓插好:“奴婢刚才忘记上门栓了,可能是被风吹开了。”
确定刚才的确是自己的幻觉之后,崔娘子和碧月回到屋内,将房间重新关好。
崔娘子继续跪下虔诚的诵读,碧月则小心翼翼的为那些烛火添置灯油,焚烧祭品。
檀淮卿被谢临渊死死扣在怀里,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两个人挤在廊檐下的横梁上。
直到四周的空气重新归于平静,谢临渊才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檀淮卿的嘴,檀淮卿像是个八爪章鱼一样紧张的抱着谢临渊,他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深吸一口气,他伸手指了指屋内,谢临渊领会到他的意思,搂着他无声换了一个姿势。
两个人在这个位置正好能清楚的看到房间内的一切,那佛龛上供着的不是什么菩萨佛,而是一块陈旧斑驳的漆黑石碑,石碑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图腾。
图腾中心是一个头大身子小的骷髅,背后有多对翅膀,隐隐还散发着幽光。周围刻满了繁复杂乱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咒语。
图腾的边缘则是一圈圈首尾相连的蛇形构成,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像是把中间的那个怪物紧紧束缚一般,那些蛇雕刻的惟妙惟肖,像是随时都会活过来游动一般。
图腾说不出来的古怪惊悚,只是这样看一眼,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檀淮卿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横梁上就这么点空间,要挤下两个成年男性,加上檀淮卿又不会武功,他整个人都窝在谢临渊的怀里,以保证他不会掉下来。
屁股正好放在谢临渊腰部上下的位置,好像是坐到了什么东西,檀淮卿不好避免想起了某个清晨的回忆,虽然不是那天感知到的强悍状态,他还是蓦地老脸一红。
想伸手推开谢临渊,又想起来环境条件不允许,只能有些尴尬的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谢临渊看着檀淮卿通红的耳尖,只要他微微往前挪动一厘,就能将那通红的小尖尖吞入口中。
听到檀淮卿的话,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搂紧了檀淮卿的腰,抱着人从房顶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弄玉小筑院落的时候,檀淮卿才松下来一口气。
“你怎么会过去?”檀淮卿问道。
谢临渊看了一眼被他早早叫回来的檀十七:“你那个姨娘摆明了有问题,你和檀十七一个不会武功,一个没脑子,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说到这里谢临渊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叫碧月的。”
“碧月?她怎么了?”檀淮卿问道。
谢临渊刚才看到那丫鬟走那几步路,和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见到的完全不同。步履轻盈完全无声,连他都没听到那个丫鬟走过来的动静。
“身手不错,不是一般的练家子,像是皇室培养出来的一种暗卫,练的是皇室内部独门的功法。”
“可于无声无息之间潜行杀人,行走呼吸如风过无痕。”
檀淮卿听谢临渊说完:“崔娘子不像是有这种本事的人,皇室的功法?就是说这是不外传的?”
谢临渊点点头:“是,外人没资格,更没有这个能力。”
“培养出来这样一个暗卫,不单是钱的问题,还需要绝对的权势,首先就是要挑选根骨绝佳的苗子。”
“然后有专门的训练基地,从小经过各种药物和擅长此道的药师武师,根据每个人的体质进行改造和锻造,这里面的每一步,有很多东西非权势不能达。”
谢临渊如数家珍般的侃侃而谈,檀淮卿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探究,谢临渊意识到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这些东西,以现在这个年纪的谢临渊当然是不知道,他是上一世当了摄政王之后才知道的。
檀淮卿的目光像是把他看穿了一样,谢临渊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一种心虚的情绪。
从前他压根就没把檀淮卿这个草包放眼里,所以根本不怕被他发现什么,如果真的被发现了直接一把掐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面前的这个檀淮卿不是他要寻仇的那个,他和檀淮卿的仇在上一世也算是已经了结。
现在的这个“檀淮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恩人,并且他有预感,这个人以后会有大用处。
檀淮卿问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就推给他哥谢临境,再问就是不知道。
檀淮卿却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去叫十九过来。”
谢临渊看着拿着炭笔开始涂涂画画的檀淮卿,有点恍惚,刚才的眼神是他想多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野鬼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可能也只是好奇,实际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运行规则。
本来只是看着人,没一会眼神就不受控制的,落到那一截袖口翻上去,在黑炭白纸间来回涂抹的腕骨突出的皓腕上。
怎么会有一个大男人的手腕,倒也不是说细弱。
檀淮卿身上还是有点肌肉的,炭笔写写画画带动着手背上和小手臂上的经络一隐一现。
就是怎么说呢,好像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谢临渊盯着那截腕子,想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将原因落在檀淮卿的腕骨比别人的圆润上。
一个大男人的腕骨,怎么长的这么圆润,圆润的让人有点想上手摸摸......
他想起来兄长刚和嫂子成亲那一年,他被父亲责罚兄长监督他在廊下抄书,嫂子过来给他们送吃的。
那时候嫂子就是这样挽起来袖口,用帕子仔细擦掉兄长手指上的墨渍,透亮的白玉镯在她的手腕上来回滚动。
年轻夫妻眉目一来一回都是温柔缱绻,这个时候北疆的第一场雪翩然而至,洁白的花瓣从天飘飘洒洒落下来。
温少虞出身江南水乡,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在来北疆之前她从未见过雪。
初为人妇的少女被这种纯白惊艳,丢下自己的丈夫雀鸟儿一般的飞了出去,在满天的飞雪中举着手想要抓住雪。
他的兄长看着自己年轻的妻子,眼中都是殷情蜜意轻声念道:“白玉连环与雪等色,置君腕中不辩谁白。”
那时他还暗讽兄长,堂堂武安侯铁骨铮铮的世子爷,尽学了天陵城那一派的酸儒德行。
现下他看着那认真伏在桌案上画画的人,竟然也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要去擦掉他手指上的炭黑,又想握着那截白玉似的手,套进去一个玉镯,看看是不是兄长说的那样。
又或者,他们也可以像兄长和嫂子那样子,他们不是夫妻吗?
“少爷,何事?”一道木讷的声音炸响。
谢临渊匆忙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掩饰性的端起来茶杯喝水咳嗽了几声。
崔娘子房中供奉的那个古怪图腾,檀淮卿正好也画的差不多了,他将图画递给苍岭鸠:“十九,你看一下这个东西是什么门道。”
苍岭鸠看了两眼:“鬼婴,是苍岭一族分支供奉的一种。”
檀淮卿一听见鬼婴两个字,脑子里瞬间想起来崔娘子死去的那个孩子,他认真的看着苍岭鸠问道:“你对这个分支什么了解?”
桌案就那么大,两个人将画摊开放在那里研究,身体就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触。
谢临渊看着两个挤在一起的身影,起身去取了块半湿的毛巾,一言不发的走到檀淮卿的右侧,拉过檀淮卿的手,半垂着眼开始一根一根的擦拭。
檀淮卿正听得认真被人打扰,把手蹭就从谢临渊手里抽出来了:“我等下再洗,这会先不急。”
谢临渊微微撩开眼皮子看着檀淮卿,眼神是平静沉稳的,但是檀淮卿就是莫名从其中看出来了某种警告。
他只好默默的又把手指塞了回去,勤劳的谢临渊又开始给自己的夫君清洗手指。
檀十七在一旁看得露出来一个欣慰的笑容,他家少爷真是有眼光,第一次选媳妇就选了个顶好的。
苍岭鸠在脑子回忆了一下有关分支的东西,挠了挠头说道:“这一分支因为喜欢研究一些阴损的东西,春花就是出自他们。”
“由于跟苍岭的祖训有违,所以很早就脱离出去了,现在好像是绝迹了。”
檀淮卿:“那他们供奉这个什么鬼婴呢?”
“鬼婴我就更不了解了,我只了解蛊毒,但是听说好像跟什么借尸还魂有关系。”
听到这话谢临渊心里一紧,借尸还魂?这个鬼婴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谢临渊分了神手下就没轻重了,檀淮卿被狠狠捏了一下,痛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看着谢临渊。
“你今天是怎么了?从回来就有些不对劲。”
说完檀淮卿突然紧张起来:“你在芳菲苑没碰什么东西吧?”
这个愣头青别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什么的吧?
谢临渊也紧紧盯着檀淮卿,两个人就这样眼神各异的盯着彼此。
檀十七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少夫人你们怎么了?”
檀淮卿先开口:“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谢临渊也说道:“或许吧。”
宝宝们点点关注,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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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