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别怕 第6章 破碎的白玉兰花

姑苏市的雨好安静。灰暗的天空下，颜色似乎也变得多余，雨滴在窗外的铁网上，也发出悦耳动听的白噪音。

雨季似乎来了，但并不热。

在平静的氛围下，烦人的心事也像是找不到缝插进心里，突然就不见。余棠喜欢这种感觉，坐在教室里撑着脑袋，出神地看着外边。

老张进了教室里，看到了发呆的学生，不由地感到心累，拍了拍手掌，叫醒了众人:

“同学们认真点啊，国庆假之前还要考一次月考，成绩要发给你们家长看的。”

教室里立刻哀嚎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被打回了现实，低下头，拿起笔继续接受学习的折磨，唯独沈碗余，始终如一地学着，老张看了眼，欣慰地点头离开。

余棠重新看回窗外，只是脑海里不再是刚才的空白，烦心事再次钻了进去，她只好放弃，目光回到了课桌上。她心里不在乎成绩如何，活着好，死了也罢，这就是她的人生态度。

察觉到自己学不进，她偏过头看向同桌，同桌在认真地学习，见此，她的心里忽地也升起了些许自卑感。

这可真让人讨厌。

她随意地拿起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一会儿后又无所事事，转头看了看窗外，没多久又重新看了回来，撑着脑袋的手也放下，响起了些轻微的动静。

沈碗余听到动静，停下了手上的笔，笔尖正压着习题册，她将其往前翻了几页，又递到余棠的面前，轻声地问道:

“要不要听讲题？”

“听。”

沈碗余讲题也很认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压轴题被她捏碎揉碎，又一点点地喂到余棠嘴里，然后自己再慢慢地嚼碎咽下去就可以了。

等到听完一道大题，余棠自信心忽地大增，将习题册翻到下一页，选了一道相近的大题便自己动笔开写，片刻后，又放下笔，垂头丧气地喊了声:

“同桌啊，不会写……”

沈碗余被她的模样逗笑，等笑够以后，才拿过习题册给余棠讲题。听完她的思路，余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弱弱地说道:

“还是你讲的好，我自己写怎么都不懂。”

“没事，熟能生巧，生不了巧我也可以帮你。”

“嗯……看情况吧，浪费你太多时间了。”

余棠拿回习题册，下课铃也在这时响起，她放下东西起身，离开了教室，准备去上厕所。沈碗余抬起头看着她出去，又看了眼窗外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落寞，片刻后重新打起精神，翻回习题册刚才的页数，看了眼上面画的一朵简陋的玉兰花后，拿起笔继续写题。

走廊上，外边的动静声忽地变大，雨似乎下大了。余棠走到边上，看了眼下边，心里不禁升起下楼的**，她想要看看昨晚的白玉兰花还在不在。

站在第一层楼的走廊上，眼睛有点看不清雨幕里白玉兰花的身影。雨打在枝桠上，倒是有些进了来，余棠顿感脸上有些凉意，她没有去躲，反倒走近了些。

昨晚的白玉兰花还在，枝上有，地上也有，枝上那一朵看着白净，地上那数朵却已经脏烂。随着雨势越来越大，枝上的那朵也变得摇摇欲坠，仿佛是受了委屈，有些快要碎掉了。

余棠没再管雨，她走了出去，任由雨肆意地打在身上，也只是伸出纤手，缓缓地接住了那朵碎掉的白玉兰花。

—

上课铃响了，沈碗余看着旁边的空位，心里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好在没过多久，余棠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只是全身是林湿的，手里还捧着一朵同样淋湿的白玉兰花。

众人看得有些可笑，沈碗余却忍不住地心疼起来。

“走吧，我们去寝室换衣服。”

“……嗯。”

余棠跟着沈碗余去找老张请了假，然后被带回了201寝室，坐在了她的床上。

头发还在湿哒哒地掉水滴，看在眼里，跟那朵花一样破碎得让人心生怜悯。沈碗余给她找了件自己的秋季校服穿上，又拿了块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新毛巾，可以吗？”

“嗯，都行。”

余棠没在意，任由沈碗余折腾，心思重新放回花上，她捧着花，向一旁的人递了过去，高兴地开口说道:

“你看，秋天里面会开白玉兰花。”

“嗯，条件合适的话，偶尔会有特例。”

说话又停了下来，余棠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没什么共同的话题，视线看着花，又突然感觉脸有些发烫，手放了下来，心思也在此时乱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为了一朵花淋成这样。

忽地她又发起了呆，模样似乎看起来心事重重，沈碗余在一旁偷看，将她的神情尽收在了眼底。

等沈碗余去挂毛巾时，余棠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寝室内部的情况。地上卫生很干净，木衣柜书桌洗衣机阳台都有，总共八张床，七个人住，沈碗余上铺没人，每张床上情况各异，只是她的却显得另类了一些，只有单薄的一层毯子垫在床板上，被子看着就很薄很破旧，余棠又低头看了眼床下，两个红蓝色交错的大塑料袋，几个装着书籍的纸箱子，以及两双简陋的鞋子，便已经是全部。

沈碗余放好毛巾从厕所出来，找了个杯子洗干净，看向余棠说道:

“阿姨那里有热水，我去给你打点。”

“不用。”

“杯子我洗过了。”

“……”

余棠点了点头，看着沈碗余拿着杯子出了寝室门，等再回来时，递给了她一杯热水，摸着杯壁烫得很，又用嘴唇小心地试探了一下，却又发现不烫，温温的，刚好可以喝。

她一口饮下，又发现摸着已经不烫了，将杯子递还给了沈碗余。

收回水杯后，沈碗余又拿了些零食给余棠吃，余棠看着她拿出的零食装在不同的袋子里，感觉很奇怪，嘴巴边吃边问:

“怎么装这么多的袋子里面？

“这些都是阿姨给的，她对我很好，我每次去她那都让我带点吃的走，有时候水果，有时候零食，都是一袋一袋的。”

“阿姨也挺好的。”余棠点了点头，夸了一句。

沈碗余笑了笑，接着说道:

“嗯，有时候我也会帮阿姨做点事情，只是我经常搞砸，刚忙没一会儿就感觉头昏昏的，有次还晕倒了，被阿姨送了回来。”

“嗯，学累的。”

余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默默听着。沈碗余给她讲了生活琐事，也讲了考试学习，话越来越多，语气也越来越开心。余棠这才发现沈碗余的话似乎比平常多了，只会低着头学习的同桌在此时好似敞开了心扉般，像个小孩一样跟她讲着些平常的事情。

没多久，雨渐渐地小了，沈碗余没察觉到，余棠起身时，她才意识到雨小了，该回教室了，只好将更多的事埋回心里，两人一起离开了刚才独处的地方。

回到座位上，余棠看到沈碗余又在低着头学习，刚觉得变了的东西似乎像是幻觉般重新变回去了，她转过头，没再放心上，接着看着雨发呆。

雨又大了，等等，我的花呢？

余棠这才想起花落在寝室了，暗骂了自己一声，又烦了一会儿后，不再去想。

丢了就丢了吧，一朵花罢了。

—

第一次月考越来越近，沈碗余一有时间就会帮着余棠复习，其他想学有学不懂的见到两人，也总会忍不住凑了过来。只是没多久就被两人无声地赶走。余棠最烦让她感到不自在的事情，沈碗余则是看到她皱起眉，立刻就停下了讲解。凑过来的旁听的人看着两人都不作声，也意识到缘由，只好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

等到月考成绩出来后，老张刚贴好成绩单离开，立刻便围满了人，而好成绩只需要坐在座位上，然后听别人惊讶的喊出他的成绩就可以了。

“我靠！沈碗余全科满分，这尼玛是人啊？！”

“真的假的？我靠！拉第二名一百多分，班长，你不太行啊你。”

“……你个排名倒数的还有脸说我不行。”

余棠听到同桌的成绩竟然这么高，也忍不住惊讶起来，凑近说道:

“同桌这么猛啊？全科满分，我第一次见到。”

“嗯。”

沈碗余倒也不谦虚，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

“人太多了，不然我都想去看看我的了。”

“没事，你不会差的。”

“那肯定，你都教了我这么久了，我考差了我自己都没脸再听你讲。”

“你考差了我也给你讲。”

“……你真是我的好同桌啊。”

余棠夸了她一句。等到后面人少了，她起身离开座位，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后又重新坐回来，整个人心情愉悦，一旁的沈碗余偏过头，好奇地问道:

“怎么样？”

“完美！第三名，只比第二名差了十几分。”

“可以，很厉害。”

沈碗余也夸了她一句，心里很高兴。

等到上课铃响起，老张从办公室进到教室，站在讲台上开始讲国庆假期的注意事项，又要求学委将各科目的作业写在黑板上，这才将教室留给学生自己学习。

沈碗余起身，从讲桌上拿起粉笔开始布置作业，忽地看到余棠也在这时起身站了上来，又见她挥了挥手上的本子，发现上面也写着作业，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让了一半的位置给她。

随着她们越写越多，粉笔的痕迹几乎布满了整个黑板，台下的众人顿时哀嚎起来，动静大得老张不得不跑进来发出警告:

“再吵就多写一遍！”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中午的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