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别怕 第2章 她为什么不回家

天气炎热，蝉鸣依旧，余棠穿着浅绿色的军训服，和班上其他人一同站在操场上，在另一边的阴凉处，还另坐着几个女孩，借着惯用的理由得到了休息的机会，而教官则行走于队伍的行列间，时不时检查一下众人的军姿情况。

余棠态度懒散，况且也来了月事，因此她的动作错得最多，被教官发现并整改了很多次，等被要求得心情有些不耐烦后，她不得已只能认真了点。

教官再次路过她身边时，检查了一遍军姿情况，欣慰地说道:

“余棠这次站得不错，还有多学学人家沈碗余，她的动作可标准多了。”

沈碗余身子高些，站在第一排的最右边，而余棠稍矮了她一些，则站在了旁边，两人的身高在女生里算高的，也不逊于班上半数的男生。

余棠没搭理教官，等他走远，又悄悄地偷懒。一直到休息的吹哨声响起时，众人才被准许坐下休息半小时。

班长没有坐下，而是跟着教官走到了一旁，打开了装有矿泉水的纸箱，开始给众人分发水喝。余棠还没拿到水，先起身走了出去，教官则在后边喊了一句:

“你跑哪去？”

她头也不回，随口回了他:“上厕所。”

洗手台前，余棠掬起一把水在脸上，等凉爽多了后才离开，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还早，不急着回去，于是开始在附近乱逛。她记得周围有棵大槐树可以乘凉，想去那里坐着。

等到了树下，她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阳光撞了枝叶，于地上斑驳陆离，沈碗余正拿着单词本，静坐在树旁的石凳上默默地背着，周围与她此时都很宁静。

余棠走近了她。

石凳上还摆着两瓶矿泉水，等到沈碗余察觉到有人靠近时，抬起头，两人对上了视线后，她又伸手将一旁的矿泉水递上前，平静地说道:

“班长发的水，让我拿给你。”

余棠伸手接过，隔了段距离坐在她的一旁，随口道了声谢:

“谢谢。”

沈碗余没说话，继续低着头背单词，而余棠喝了几口水后，看了眼身旁，仅仅一眼过后便到处看，似乎景色好看多了。突然又觉得腹部疼痛不已，皱着眉头，弯下身子揉了揉，等舒缓了点后才接着喝水。

动静声忽地响起，有其他人来上厕所了。余棠从中看到了几个班上的面孔，但那几人看到她却像是见了瘟神一样，路过时讲话也停了下来，匆匆地走进了厕所。

她没过多在意，心里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等到时间差不多，她也休息够了，正准备起身时，一旁的沈碗余却突然抬起头，语气有些迟疑地向她问道:

“余棠，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余棠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她，神情有些不解，说道:

“什么意思？”

“那天不是我撞的你……”

“我知道不是你，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也——讨厌你？”

“啊？那……没事了，我以为你讨厌我。”沈碗余语气紧张，眼神有些躲闪，在余棠看来，她的身躯似乎突然松懈了许多，看得出来眼前人刚才心里很紧张。

“没有，你没有理由让我去讨厌。”余棠说完后转过身，准备离开时觉得不妥，又回过头补了一句:“至少现在没有。”说罢，便离开了原地。

沈碗余微微一怔，没再说话，随后拿上东西跟在她的后边，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队伍。

等到第二次可以休息时，余棠又坐到了石凳上，而沈碗余则晚来了一些，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水走到了余棠的跟前，递向她，同时说道:

“喝热水吗？”

余棠看了一眼后便偏过头，冷冰冰地说道:“不需要。”

“好。”沈碗余也不觉得尴尬，喝下水后便接着看书，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再次一同回到了队伍。

随着秋意渐浓，时而吹来的冷风，令余棠不禁打了个激灵，也不知是谁“哈啾”一声，学校里的流感突然开始盛行。

生病这种事对余棠来说，是特别的容易中奖，班上出现流感不久后，她也染上了病，整天趴桌上昏睡不醒，偶尔会起来醒个鼻涕。而同桌沈碗余没有生病，仍然像平常一样，低着头默默地刷题。

余棠坐起身子，往课桌里摸了摸，又在书包里找了找，发现纸已经用光了，烦得她一遍又一遍地吸着鼻涕，忍无可忍准备去厕所洗洗时，旁边却突然递过来纸，沈碗余正看着她，问道:

“要纸吗？”

“要。”余棠没拒绝，打开抽了一张便还了回去，沈碗余顺势收回，正准备塞回口袋时，后边的女生却突然喊了她一声。

“学委。”

她闻声转过头去，却看见女生正捂着口鼻，面朝自己打了响亮的喷嚏，随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嘿嘿，我也要张纸，学委不建议吧？”

沈碗余眉头微皱了一下，舒展开后平淡地说道:“可以，不建议。”

“学委最好了！班上这么多人都得流感了，你怎么身体这么好啊？平时看学委你弱弱的，我还以为你会比我们先得流感呢。”

沈碗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却听见一旁的余棠开口:

“她身体好管你屁事？陆雯雯，你真是名字长笔画多，逼话真多。”

“你说什么呢？！我跟学委讲话惹你了？”陆雯雯气不过，大声地喊了起来。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余棠起身将陆雯雯的课桌以及她人踢翻在地，冷眼逼视着她说道:

“那你要动手吗？”

陆雯雯身心一抖，张口也说不出话，片刻便直接哭了出来。

班上人连忙上来劝架，男生不好拉架，女生也不敢拉架，只好在一旁充当好人劝说着，余棠被吵得不耐烦，又朝众人怒喊了一声:

“滚开！”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没人再开口，而沈碗余却突然拉住她的手，柔声地说道:

“不用管她，别生气，好不好？”

听到沈碗余的声音，余棠刚升起的怒火这才降了下来，在用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圈后，便重新坐了回去。而还在地上哭的陆雯雯此时也被众人拉了起来，听了几句好话后，收拾了掉落的东西，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谢谢。”沈碗余突然道了声谢，见余棠冷冰冰地应了一声，接着趴着不再说话后，她也继续低着头看书，心情愉悦了许多。

空闲的时间里，她又将日记本拿出来写了几句，纸上的字里行间，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秋风怎么吹来，又怎么被吹回，也都写在了里面。

晚自习，教室里的后排吵闹的很，一群男生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副纸牌，现在都围在后边换着玩。

吵闹的声音与沈碗余似乎隔着屏障，她始终安静地写着发言稿，那是明天开学典礼上需要演讲的内容，而随着窗外的一阵花香拂过，思绪突然中断一瞬。

沈碗余转过头，突然向余棠问了一嘴:

“你有什么建议吗？”

“什么？”余棠拿着笔在纸上乱七八糟地鬼话，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明天发言稿上的建议，我想听听你的。”

“短点。”余棠随口给了个建议。

沈碗余点了点头，听取她的意见开始在纸上修改。而余棠没有看她，仍在无聊地乱涂乱画，思绪也神游在了天外。

一直发呆到放学，余棠收拾好东西后便直接起身准备离开，老张却突然走进教室喊停众人，在递给学委一叠保险单后，说道:

“走读生把保险单拿回去，让家长签个字，寄宿生就自己签算了。”

说罢，转身又离开了。而余棠接过沈碗余递过来的保险单后，便不再停留，出了校门直接去了网吧。

熟练地打开机子后，她正准备开始自己的游戏时间，手机这时却又突然有了动静，打开看了眼，发现是余晋的消息，那是她爸。

“回来。”

仅是两个字，她的心里便开始烦躁，正准备不予理会，可手机却再次响起了烦人的铃声，又是余晋的消息。

“不回来这书也别读了，浪费老子钱！”

她愤怒地砸在桌上，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周围人听到动静，也传来了异样的眼光，而老板见情况不对劲也赶忙起身走了过来，说道:

“这是怎么了？小姑娘打游戏气成这样，生气可以，但是不要砸我的电脑啊。”

“没事。”

余棠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随后拿起东西便直接走人。老板侧过身让了道，他有点怕眼前这女生，等到她离开，才自言自语道:

“那眼神真吓人，活像个杀人的主。”

—

余棠站在外边，看着里面豪华的别墅，有些陌生，她已经几个月没回来过了。书包里翻了半天找到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里边在这时也传来声音。

“余晋，怎么回来了，忘记拿东西了吗？”

是她后妈，她没搭理，客厅里却走出来一个男孩，那是她后妈带来的儿子，叫李辉，而见到是余棠回来，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冲房间里喊了喊:

“妈，不是爸，她回来了。”

“谁？”

“爸原来那女儿，我忘记叫啥了。”

“余棠是吧，让她进来吧，你爸喊她来照顾我的。”

余棠没搭理两人，在两人说完之前就进了客厅，随手放下书包便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冲屋内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进来还需要你同意？”

李辉坐着没作声，而后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早习惯了余棠的态度，来到客厅后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跟余棠隔了点距离，随后笑着开口道:

“是不需要我同意，不过我跟你爸要结婚拿证了。”

余棠懒散的态度瞬间消失，冰冷的眼神盯着两人，心里有了些猜测。

后妈见她情绪不稳定，连忙接着说道:

“我怀孕了，是你爸喜欢的男孩。”

“所以呢？准备赶我走了？”余棠的眉头微皱了起来，而眼睛仍然盯着两人看。

“怎么会，你爸喊你回来就是来照顾我。”后妈越发觉得余棠的情绪不对劲，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

“没时间。”

“正常上学，放学回来就行。”

“没心情。”余棠不管她怎么说，都是一口直接拒绝。

而一旁的李辉见此有些气愤，站起身开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没时间，那没心情，在外边不回来是不是在卖……”

话音未落，桌上的烟灰缸被余棠拿起瞬间砸向他，他反应过来躲开，刚想开口骂人，但随之而来的花瓶却已经在他头上碎开，顿时脑袋传来刺痛感，视线开始变得迷糊，伸出手摸了摸额头，结果发现全是血。在昏倒之前，他只看到余棠冰冷的眼神，以及听到他妈被惊吓到的尖叫声。

余晋回来了，被后妈一个电话喊了回来，他一进门便看见余棠站在客厅，手里拿着碎掉的花瓶的上部分，偏过头眼神冷漠地看着他，而李辉则躺在地上，额头在不停地流着血。

来不及动手教训，只是简单地开口骂了几句，便背起李辉，带着后妈一同去了医院。余棠没跟去，后妈也怕她情绪失控，不让她跟去，此时的屋内只剩下她一人。

随手将手上的花瓶残骸扔掉，在地上碎开她也无心在意。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后，她便拿起书包离开了这个陌生的房子。

—

201寝室门外，沈碗余被罚站在门口，而手里则拿着习题册在写，路过的查寝老师看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沈碗余，晚上不准学习，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有精神上课，让你出来罚站是让你反省，你怎么还在写？！”

“不敢了，老师。”沈碗余听话地放下手上的笔，随后挺直身板站着不动。

查寝老师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无奈，挥了挥手后转过身，说道:

“行了，进去吧，这个点也该睡了。”

“好的，老师。”

沈碗余看着老师离开后，也推开门准备进寝室休息，却突然发现铁栅栏外边似乎有人，准确点来说，是树上有人。

树的枝桠很多很长，有些甚至进了学校里面，其上的树叶也很茂密，却分散的很开，树旁和街边的几盏路灯，在她的眼前，映出了斑驳黑白中坐着的黑色人影，那是余棠。

余棠的身影是最好辨认的，不仅是她的身形穿着校服很好看，还有那头发最为特别，前面的头发剪去一半呈短发，后边的则依旧是长发，正如此时的黑影正低着头，灯光映出的影子像是公主切一般。

“余棠。”沈碗余轻声喊了一句。

黑影似乎转过头来，两人也似乎对上了视线，但却没有得到回应，在片刻后，黑影跳下树枝，进了校园便消失在黑夜下。

“好帅。”沈碗余小声地说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寝室。等她躺在床上时，却发现自己辗转难眠，心里也不自觉地想到，她为什么不回家。一直到疲倦感袭来，她这才渐渐地入睡。

而在另一边的教室里面，余棠趴在课桌上，也安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