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真爱世界优雅老去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在博拉迪斯第二次喊出“安妮姐姐”这个称呼后，裴湘心中陡然一松。她又状似激动地往前奔了两步，好像是在朝着亲人靠近，实则是让博拉迪斯将自己此时的模样瞧得更加清楚一些。

“……莱恩？”裴湘迟疑地喊了一声博拉迪斯小时候的名字，眼中瞬间盈满错愕又惊喜的泪水。

“是我，安妮姐姐！哦，上帝保佑，是我呀，安妮，我在这里！”

博拉迪斯紧紧盯着不远处那个站在月光下的黑衣女子，从她那张故意画着夸张妆容的半张脸上寻到了他熟悉的模样轮廓，不由得露出了欣喜又亲近的笑容。

“安妮姐姐！”博拉迪斯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裴湘眼眶含泪地轻轻咬了咬唇，似乎在隐忍着不让泪珠滴落，又因为哽咽而一时无法出声回应。

博拉迪斯连忙试探着朝裴湘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两步，这次，他的“安妮姐姐”没有再次躲开逃跑。

见状，博拉迪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确信自己没有再次惊吓到面前的女子。

而此时的裴湘则在心底悄悄地欢呼了一声，庆祝自己的一个重要猜测得到了证实！

“不论之后博拉迪斯会不会怀疑‘安妮姐姐’的真假，单单只看他此时的反应，我今晚的各种布置就不算浪费了，”裴湘一边维持着久别重逢的表情，一边分心琢磨着，“因为，他见到我的模样后的一连串反应都明显证明了，曾经的安妮·博拉迪斯就是如今的范妮·瑞茵！”

“你、你认出我了！”裴湘微微提高了音调，旋即又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起手虚抚了一下自己那张画着浓妆的半边脸，轻叹说道，“怪不得那些人总能对我紧追不舍。看来，这妆容还是骗不了人。”

“其实已经有不少差异了，”博拉迪斯一边温声安慰着，一边将之前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五彩小熊发夹递到裴湘面前，“我是先认出这个后，才觉得你眼熟的。”

“哎呀，我竟然把这个弄丢了，好在是你捡到了小熊。它是我的幸运物呢，可不能遗失了。”

裴湘接过博拉迪斯手中的发夹，然后看也不看地就准确别在了衣领下方，又顺手轻轻拍了拍发夹上五彩小熊的圆圆脑袋，还弹了一下那只缺了一块的熊耳朵。她的这一串佩戴动作完成得十分熟练流利，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做的。

见状，博拉迪斯眸光微亮，心中更是踏实。

此时此刻，他非常想趁机和久别重逢的姐姐多聊两句儿时的温暖时光，但却没办法忽视两人当前的处境，于是连忙关切问道：

“安妮姐姐，是什么人一直在追你啊？是——是美国那边的人吗？还有，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困在纽约那边了呢，是——嗯，是逃出来了吗？那小鲁伯斯怎么办？那些人还在无耻地用鲁伯斯那孩子威胁你吗？”

闻言，裴湘目露疑惑地眨了眨眼，当即便颇为不确定地问道：

“什么鲁伯斯？我不认识一个叫做鲁伯斯的孩子呀。”

“啊呀，是我记错了，哈哈，”博拉迪斯佯装恍然地拍了拍额头，紧接着就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对不起，安妮姐姐，你知道的，我总是粗心大意的。那个，哎呀，那个我的小外甥叫什么来着？上帝啊，安妮姐姐，请你以后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那孩子，我还不想成为一个被讨厌的舅舅呢。”

裴湘瞧着表情真挚又诚恳的博拉迪斯，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果然还是被试探了。

“这个博拉迪斯本来就是个骗子，多疑是他的本性。哪怕他一开始因为情绪激动而十分确信自己辛苦寻到的就是安妮·博拉迪斯本人，但稍稍冷静后，必定会忍不住试探一二的。”

裴湘思绪飞转的同时，面上渐渐收起了一开始面对博拉迪斯时的柔弱凄楚表情，反而高傲冷静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

“依我看，你根本不是记错了，而是不相信我呢，莱恩。不过这样挺好的，如果你总是傻乎乎的缺心眼，那我今晚就没必要特意冒险跑出来见你一面了。”

“安妮姐姐……”博拉迪斯被冷言冷语地拆穿了真实目的后，不仅没有恼羞或者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个真切了然的微笑。

他此时才彻底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由得暗自感慨道：

“果然，安妮姐姐精明又坚强，怎么会像刚才那样无辜惊慌得如同被追赶的小白兔一样？哎，我早该察觉到问题所在的……看来还是不够冷静，安妮姐姐说不定在心里嫌弃我呢。”

望着恢复了本来脾气的亲人，博拉迪斯讨好一笑，态度软了下来，但该坚持的却依旧坚持：

“安妮姐姐，我确实没有记住那个孩子的姓名，不如你再告诉我一遍吧。”

“那你肯定也忘了麦列霍夫这个名字喽？”裴湘不满地哼了哼，又状似随意地反问了一句，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博拉迪斯的每个微小表情。

直到确认此人对于她在这个情形下突然提及麦列霍夫这个名字并不觉得有任何突兀后，心中才笃定下来。

于是，不等博拉迪斯再次开口，裴湘就按照卡列宁那边调查出来的线索——麦列霍夫和初恋情人的私生子被唤作“詹姆斯”，语气轻柔地说道：

“我一定会告诉我的小詹姆斯的，他一直惦记的小熊舅舅不仅错过了他这么多年的圣诞节礼物，竟然还记错了他的名字。”

果然，听到“詹姆斯”这个名字后，博拉迪斯表情中的最后一丝紧绷感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抱歉，安妮姐姐，虽然我知道你就在我面前，可我这些年骗人的次数多了，就总怕自己也被骗了，所以做事时已经习惯更加谨慎一些了。如果不试探你一下，我脑子里会一直绷着一根弦儿的。”

“我知道，你完全不需要为此道歉，莱恩，”裴湘的唇边绽放出了一个十分愉快的笑容，看似是对弟弟的成长非常满意，其实是为自己的猜测再次被证实而感到高兴。

这次，她终于彻底确定，曾经的安妮·博拉迪斯、现在的范妮·瑞恩和神秘的初恋情人是同一个人了！

“当然，除了要称赞我的聪明才智外，也该夸夸卡列宁先生在调查方面的尽力认真。要不是他费尽心思对麦列霍夫软硬兼施，我就不会得知私生子叫做‘詹姆斯’。

“虽然——当时主要负责审问的人觉得一个孩子的名字并不太关键，关键的是孩子母亲的真实姓名。但是，我和卡列宁先生都认为，这世上没有完全无用的线索，以及做调查时绝对不该忽略各种细枝末节。瞧，这不就验证了吗？”

裴湘在心里暗自赞美了一番自己，并顺便夸了夸配合默契的合作伙伴后，就反客为主地朝着博拉迪斯招了招手，然后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强势语气问道：

“莱恩，先别管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过来，和我说说你现在的情况吧。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伦敦陪着某位贵夫人欣赏歌剧或者观看赛马比赛吧？怎么来这里了？你知道当我发现你出现在卡尔斯巴德温泉浴场的时候，有多意外吗？莱恩，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是不是那些人威胁你了？”

博拉迪斯知道安妮姐姐之前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下，哪怕后来逃离控制了，应该也是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消息肯定不够灵通。所以，他此时听到她这么直白地询问自己，还完全不怕暴露她的茫然处境，心中反而更生亲近呵护之意。因为当弟弟的非常清楚，这是姐姐安妮信任他的表现。

于是，博拉迪斯连忙坦白了自己此前的遭遇以及他目前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裴湘耐心听完后，发现和自己心底的推测差不多。

幕后之人在发现情况临时有变后，便紧急找来了博拉迪斯这个专业小白脸来勾引自己。而博拉迪斯这个人本身对整个阴谋的参与度并不深。

他之所以会答应下来，一半是为了帮助亲人，一半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专业工作”。

——反正都是对有钱的女人骗情骗财，在哪里不是骗呢？

“这么说，你以为我一直被控制着？他们一直在用我和詹姆斯威胁你做事？”

“是的，安妮姐姐，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只能暂时相信他们的话。”

“这不怪你，莱恩，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裴湘笑容温柔地摸了摸衣领上的小熊发夹，轻声解释道：

“我相信你已经听说了阿切尔夫人之前的一些遭遇。他们用詹姆斯的前程和安危来威胁我和麦列霍夫为他们做事。直到阿切尔夫人被马车撞了，我和麦列霍夫才带着一些关键证据趁乱脱离了他们的监控。当然，可怜的詹姆斯依旧在他们控制下。

“不过，只要有那些把柄在，他们就不敢欺负我和麦列霍夫的孩子。因为他们同样担心，一旦把我们逼急了，就会适得其反。阿切尔夫人被撞之后，全纽约都在寻找我和麦列霍夫，所以，莱恩，我完全没有办法在不暴露自己行踪的情况下，联系到远在伦敦的你。”

“我知道，姐姐，我都知道。那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出现在这里，那詹姆斯呢？还有那个叫做麦列霍夫的俄国人呢？”

“现在怎么样了吗？”裴湘露出了一个稍显疲惫的微笑，继续讲述道，“麦列霍夫为了掩护我顺利离开纽约，故意自投罗网让他的老上司抓住了他。而詹姆斯……詹姆斯那孩子目前还在寄宿学校里上课。只要我一天不被抓到，只要那些把柄一天不被毁掉，詹姆斯就是安全的……上帝保佑那孩子，为了更长远的自由，目前只能如此委屈他了。”

“安妮姐姐，我能帮你做什么吗？”博拉迪斯听说外甥詹姆斯目前还在幕后主谋的地盘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忧心，“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你今晚出现在这里，是要找阿切尔夫人帮忙吗？”

“不，这些有钱人不会愿意真正帮助我这样的女人的，”裴湘讽刺一笑，道，“当然，我也没有和他们合作的打算！莱恩，我之所以会来这边，其实是跟着一些人过来的。哎，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他们离开纽约的大本营，来到一个大家都不怎么熟悉的地方，然后再有所行动。上帝保佑，终于让我等到了！”

“一些人——姐姐，你是说那些威胁你的幕后之人吗，他们也来卡尔斯巴德了？哦，难道是因为阿切尔夫人在这边疗养？说实话，我真想不明白那些人的目的，难道非得毁了一位温柔又美丽的夫人的名声吗？哎，虽然我以前一直爱哄骗这样的夫人们，可从来不会给她们带去致命的麻烦的。这次、这次要不是他们威胁我，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呵，他们来这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关心，”裴湘摇头冷声道，“我只知道，我最近又发现的一些新的把柄，并且足够我和他们做交易了。莱恩，舞会结束之后，你就通知那个一直指挥你做事的人，就说我来了，要约他们那边能说得算、下得了决定的人亲自谈一谈。

“只要他们愿意把詹姆斯完好无缺地送到我身边，我就把那些把柄彻底毁了。注意听，莱恩，这是一场交易，如果他们不答应，那我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意我和我的血脉终身生活在监视威胁之下。当然，我相信，鱼死网破之后，我手中的把柄也足够一些人下场悲惨了，呵，说不定比我现在还悲惨！”

“安妮姐姐，我不问你到底都捏着哪些把柄。但是，如果对方不相信你的话呢？”

“那你就帮我问他们三句话。”

“什么话？”

“第一句，我知道那些钱的秘密了。”

——裴湘思来想去，能让裘力斯·波福特那样的男人彻底厌弃范妮·瑞茵的理由，一定和大笔金钱有关，而这里面又一定有瑞吉娜·波福特的参与。所以，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而且到最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虽然裴湘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旦有了往坏处假设的这个念头，总会导致一些多余的动作。

“嗯，我记下了。”博拉迪斯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没有多问。

“第二句，多年陪伴，我有手段让你真正感受到破产后穷困潦倒并且受人轻蔑的生活。”

——裴湘此时几乎已经确定瑞吉娜·波福特就是那个预知未来的人了。而以她对瑞吉娜·波福特性格脾气的反推，她是绝对忍受不了破产后的受人冷落与拮据生活的。倘若她在预知的未来里已经不幸地经历过一次破产了，那这次一定会全力以赴，避免重蹈覆辙的。

“这句我也记下了，安妮姐姐。”

“第三句，除了出身，你还有什么比我强呢，亲爱的手下败将！”

——裴湘想，哪怕那个幕后主谋不是瑞吉娜而是其他人，那人的出身和社会地位也必定是比声名狼藉的交际花范妮·瑞茵强的。所以，这就是**裸的挑衅！当然，如果对方正巧是忍受范妮·瑞茵多年的情敌瑞吉娜的话，那这句话的刺激性和杀伤力就更猛烈了。

“就这三句话吗，安妮姐姐，是不是有点简单呀？”

“就这三句话，莱恩。只要你把话带给该听见的人，无需细讲，对方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好，我一定办到，不会出差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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