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霾色转淡,坐了半夜的闯界者们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腿,简单收拾下,打开房门。
“嗨~你们挺早的嘛。”
阿廖一脚刚踏出屋,便听到隔壁的招呼声,扭头看去,便见唐石靠在木蜡的门框上,正看着这边。
眉间微拧,阿廖不客气的回道:“你不是更早!”
“没法子,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唐石从屋里走出来,正大光明的往房门洞开的蜂蜡屋内瞅,“你们屋昨晚叫得好大声,是不是出事了?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妨说说,要是帮得上忙,我们肯定帮。”
阿廖冷声回绝:“不用麻烦。”
从屋里出来的尹非凡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儿。
帮忙?
就冲他们为了掌握主动权,毫不犹豫的把人扔进霾里的狠劲,遇着事,可不敢指望他们帮,别趁机踹一脚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石蜡的房门也开了,首先走出来的是芙蓉。
尹非凡跟她对了个视线,乌眸微微眯了起来,随后,头一转,看向西边。
须臾,芙蓉、阿廖、唐石等人,也往西边看了过去。
昏暗的烛光驱散了深色的霾,两个村人从中走出,正是一直跟在村长身边的汉子。
他们手中各捧了个大瓷罐子,其中一个的盖子上杵着根点燃的蜡烛,腰间则挂着巴掌大的骨质药铲。
若没记错,昨日村长说今天开始不再安排村人来接,让他们到点自己前往祠堂,过时后果自负。
不是来接人的,又是这般装备,目的只能是那个了吧……
两个汉子像没看到他们般,径直走进蜂蜡屋。
尹非凡稍稍改变位置与角度,正好能看到大半个人,如他所想,他们正在铲宣宏志死后留下的乳白色脂状物。
于汇猛地握紧拳头。
昨夜种种合成混乱的声音,在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一辆老式蒸汽火车,在其中奔腾、飞驰。
“叔叔,你们是来帮我们收拾屋子的吗?”
将到祝河村后遇到的人事物重新回顾一遍,尹非凡琢磨了下哪些问题能问、哪些不能问,能问的该怎么问后,大大方方的抛出问题。
汉子瞥了他一眼,边继续往瓷罐里铲脂状物,边道:“还没到收拾的时候。”
这话相当有意思,尹非凡记下了,脸上则一派天真好奇,“可你们现在不就在收拾吗?”
“回收材料。”
所有闯界者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对话,听到此处,脸上不受控制的起了变化。
尹非凡接连又问了两个问题,村人越答越敷衍。
到第五个问题时,其中一个汉子停下了动作,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说:“你们还不去祠堂?”
看来是不能再问了。
“对哦,再不去要赶不上祭拜了!”尹非凡做恍然大悟状,转身跑向阿廖等人,没跑两步,又像想到什么,回头对屋里道:“叔叔们也要快点,别迟到了。”
铲脂状物的动作双双顿了一瞬,随后动作更麻利了。
祭拜的过程与昨天无有区别,结束后,他们照例跟着村长和及时返回的两个汉子进了耳室。
桌子还是昨天那张桌子,蜡烛的位置也没有丝毫变化,就连蜡烛被取走后留下的空缺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唯一不同的是,桌子左上角的一支蜡烛短了一小截,似是点过了。
阿廖跟芙蓉同时动了,芙蓉的视线快速在蜂蜡屋众人身上扫过,收回迈出的脚,阿廖顺利成为今天第一个取蜡烛的人。
王天卫昨日整整试探出了九根特殊蜡烛,商尚和阿廖各自取走一根,剩余七根也都记在了脑中。
但阿廖却像记错位置般,抓向了特殊蜡烛旁边的一根。
“你不拿边上那根吗?”
在他抓起蜡烛的前一刻,村长开口了。
这是昨天没有发生过的事,阿廖抬眸,对上村长的眼睛,顿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蹿脑门。
“边上?边上怎么了吗?”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那根。”
阿廖将手从这根蜡烛上挪开,摸到边上一根,但依旧不是特殊蜡烛。
这次村长只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阿廖垂眸,藏起眼中的神色,再次松开抓住的蜡烛,这次,他拿起的是特殊蜡烛,随后,又抓起了因村长提醒而松开的那根。
无论是第一个取蜡烛,还是假装拿错蜡烛,以及最后的选择,全是昨夜便商议好的。
整个过程中,尹非凡的注意力一直在三个村人身上,没有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芙蓉、唐石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廖回到队伍中,默契的没有上前拿蜡烛,芙蓉还拦下了商尚。
两人摆明是要看看蜂蜡的闯界者想干嘛。
被董老轻轻撞了下的王天卫,赶紧把手里的破布塞进怀里,大步流星的走到桌子前。
跟干脆地阿廖不同,王天卫仔细地数了行、列,才抓住其中一根蜡烛,抓住后他也没立刻拿起来,反而看向村长他们。
阿廖&芙蓉&董……“……”
尹非凡嘴角抽了抽,忍住捂眼睛的冲动,继续观察村人。
王天卫都快斗鸡眼了,还是没看出名堂,不死心的又摸了特殊蜡烛另一边的蜡烛,村人还是没反应。
试了几次都一个样,心里骂着阿廖、尹非凡他们不靠谱,王天卫不甘心的随便抓了根蜡烛,又抓起刻意没拿的特殊蜡烛,气哼哼归队。
尽管村人们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感官敏锐的尹非凡还是在王天卫随手抓起一根蜡烛时,察觉到了些微的情绪波动。
不会这么巧吧……
芙蓉和唐石都是聪明人,两边掌握的线索也不少,很快看明白了蜂蜡的意图。
等他们上去拿蜡烛时,做了根蜂蜡闯界者相似的操作。
领完蜡烛的三方人马像约定好般,均选择返回平房。
到平房后,芙蓉对阿廖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去你们屋里看看。”
唐石笑呵呵的说:“不介意的话,也加我一个。”
阿廖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位不觉得迟了嘛,‘东西’都叫村人收走了。”
唐石耸肩,“没办法,谁叫我太含蓄了,我要是能像芙蓉小姐这样,早上直接开口,可能已经看到了?”
他这当然是说说的,早上和现在,掌握的情报不同,做法自然也不同。
阿廖“呵”了声,没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芙蓉和唐石刚要进蜂蜡房,就听一声“等等”,童声,不看也知道是谁。
“小朋友,有什么事等等再说好吗?”唐石笑着说。
“两个小问题。”
“问。”芙蓉道。
“唐先生,你们凌晨两点过换了蜡烛。”说是问题,尹非凡用的却是陈述句,“芙蓉姐,你们找到过关条件了。”
唐石眼睛眯了眯,没说话,芙蓉倒是干脆,她说:“没错,用我挑明吗?”
“不用,谢谢,两位请便。”
芙蓉直接进了屋,唐石却盯着尹非凡看了会儿,笑着念叨了句“后生可畏呐后生可畏”才进去。
一同跟进去的,还有阿廖、高尚、王天卫。
宣宏志死后留下的乳白色脂状物已全部被铲走,出事的地方只剩下掀到角落的破被子、零落的衣物,以及旧铺盖上的大滩深色。
芙蓉伸手在深色区域压了压,深思片刻,对阿廖道:“我想裁些布料,再取点棉花。”
唐石举手挥了挥,“我们这边也需要一些。”
“等下再说,先把事谈妥了。”阿廖答。
“唉……都是闯界者,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唐石状若无奈的说。
芙蓉则应了声“好”。
五人围坐一圈,各自拿出今日领到的蜡烛放在身前。
唐石看了眼,笑着说:“既然有合作意向,我也就不客气了,两位昨天领的蜡烛,应该还没用吧,是不是也要拿出来。”
“没必要。”芙蓉冷冰冰的说。
阿廖想了想,倒是没拒绝,将昨天领的那根特殊蜡烛也摆了出来。
唐石的视线扫过阿廖,落在芙蓉身上。
“芙蓉队长,你们屋有人对上了?”
“是。”
“运气可真好呐~~”唐石感叹,随即话锋一转,“本人接触到就能知道?”
芙蓉的回答仍是简单的“是”。
唐石一拍巴掌,说:“那事情就好办了,所有人上来摸一摸,是谁的就给谁,你们看可好?”
阿廖“嗤”了声,道:“行了,明知不可能的话,就甭说了。”
唐石装傻,“怎么就不可能了,这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领蜡烛可不讲公平,可能每屋都有,也可能所有特殊蜡烛对应的人是同一屋、甚至同一车的。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难道凭白送人?”
“话不要说那么难听嘛,说不定你们纯收获呢?”
阿廖又是一声嗤笑。
芙蓉道:“定个章程吧。”
唐石耸肩,说:“好吧,少数服从多数。”
“交换。”阿廖道。
芙蓉颔首。
唐石说:“交换的话,三兑一,两位没意见吧。”
芙蓉、阿廖互视一眼,双双点头。
三兑一,正是村人开的价码,显然,村人也找过唐石,但从宣宏志的惨状看,他显然没卖。
唐石被找上,却没把蜡烛换出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三个临时团队中,最缺蜡烛的就是木蜡屋,若是没有人烛,仅靠领到的蜡烛甚至无法安然度过昨天。
但唐石他们偏偏没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香火遗恨(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