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屋子里,硬是空出直径两米的一个圈。
尹非凡仗着技巧,穿过挤挤挨挨的闯界者,来到最前边。
圈中,五车的宣宏志像没了骨头般瘫在地上,连抬抬手都做不到,只能不间断的发出痛苦至极的哀嚎。
他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散发出油脂燃烧特有的气味。
写满痛苦、惊惧的眼球,如同敲进煎锅的鸡蛋,融化成外白中黑的一滩,看着格外瘆人。
伴随声带、舌头的融化,惨叫变得越来越奇怪,直至再也发不出声音,与之相对的,油脂烧灼时特有的声音,在静默中凸显出来。
从惨叫惊醒所有人,到宣宏志彻底化成一滩乳白色油脂,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
“……”
王天卫张张嘴,却连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声“焯”都没吐出来,其他人也保持着沉默。
尹非凡捏捏耳垂,走上前,同时动的还有阿廖和猫女。
因地方有限,也想上前的陆姨、董老收回迈出的脚步,安静等待。
阿廖把宣宏志剧痛中踢开的被子提远了些,猫女则绕着残留的乳白色半固体转了一圈。
尹非凡更直接,他驱使天启化作看不见的隔离膜,包裹双手,然后插||进半固体中,一通翻找。
即使身后传来作呕的声音,也丝毫不受影响。
尹非凡从中剥离出衣物、戒指,除此之外,不管是内脏骨骼还是皮肉毛发,但凡宣宏志身体上的部分,全化作乳白色的脂状物。
阿廖和猫女也忍着恶心,用手指捻了些乳白色物质。
“很像。”
猫女的话一如既往的少,除了同样接触了乳白色物质的阿廖和尹非凡,其他人压根听不明白。
“像啥子啊,女娃。”
“像半凝固的蜡油。”
尹非凡站起来,从怀里抽出块旧布,装模做样的擦拭双手,实则偷偷散去隔离膜,顺便回答陆姨的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呼吸齐齐一滞。
“我不明白……”人群最后,有人低低呢喃,接着,他像疯了般大吼:“我不明白啊!”
于汇两眼通红,歇斯底里的抓扯自己的头发,“待在烛光范围内、晚上不出门、不跟女人说话、不随便进村人家、按时祭拜。
我们全部照做了!为什么?宣宏志为什么还是死了?!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流了满脸,这一刻,于汇崩溃了。
他、宣宏志、赵巧都是新人,分在阿廖的队伍里,三人难免抱团。
赵巧是女性,故,三人中,于汇跟宣宏志走得更近。
就在睡下前,宣宏志还宽慰他,只要不违规、不作死,乖乖跟着老人们走,一定能活下去。
一夜还没过去,宽慰他的人就死了。
还是以如此惨烈、痛苦的方式死去,于汇根本接受不了。
宣宏志死得不明不白,他呢?
会不会也突然就死了,还是这么可怕的死法。
不……
我不要!
如果一定要死,为什么不早点死了算了,至少,至少不用这么痛苦!
不等众人反应,于汇便倒在了地上,是尹非凡下的手,他用手刀切了于汇的后脖颈,把人打晕了。
“你干什么?!”
面色惨白、满脸泪痕的赵巧跌跌撞撞冲过来,伸手要推尹非凡。
尹非凡怎么可能被她推到,敏捷的避让开。
猫女的瞳孔猛地缩成一条直线,又迅速恢复原状,少了慵懒的冷漠声音缓缓道:“他在救人。”
正如猫女所言,尹非凡是在救于汇,赶在他崩溃自残前。
赵巧显然没有明白,好在,陆姨适时上前安抚,并将此事解释清楚。
于队伍而言,于汇的崩溃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其他人都因此冷静了下来。
但他提出的问题,却如一根刺,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这事,你们怎么看?”
董老的视线扫过一众经验者,声音沙哑的问。
线索不足,尹非凡本不想多说,但众人,尤其王天卫等新人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略一思忖,还是决定透露些情报给他们。
“我这边有些猜测,你们要听听吗?”
“要。”王天卫哑着声音喊。
“领蜡烛时,我们通过试探村人,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蜡烛,并每屋各取了一支,对吗?”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王天卫不解的说:“村人不还找上门换蜡烛了嘛!”
尹非凡颔首,“对,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他们故意露出破绽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村人故意让我们选那些蜡烛?”阿廖蹙眉。
“不对啊,小鬼,你这说法说不通!”王天卫难得分析道:“如果蜡烛是村人故意让我们选的,他们为什么还要换回去?”
“他们不行。”猫女道。
尹非凡点头,“我也有这种猜测。”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打什么哑谜?!”
董老似是想到什么,即是询问,也是向王天卫解释:“这些蜡烛村人不能拿,所以要借我们的手,我这么理解对吗?”
“你们说,我们在村人眼中是什么?”尹非凡忽然问。
“蜡烛吧,蜡烛。”陆姨不太情愿的说。
这点已经很明显了,众人或多或少有所察觉。
“那我问你们,我们算几根蜡烛。”
“呃?这什么怪问题。”咕哝归咕哝,王天卫还是回答了,“十二,啊不,现在是十一了,十一个人,肯定是十一根蜡烛嘛。”
“对,算上变成人烛的两人、突然死亡的宣宏志,村长总共买了五车、三十根‘蜡烛’,那你们算算,我们这两天消耗了多少蜡烛。”
王天卫眼睛微微睁大。
“第一天时间短,我们用得也比较省,消耗了不到两根蜡烛。
第二条上午领到四根,中午回来后,又得知阿廖用一根蜡烛换了八根蜡烛,蜡烛一下子充裕了。
所以,第二天用得比较大胆,到现在已经消耗了三根多。”
尹非凡示意大家看烛台方向,“这是我们点燃的第六跟蜡烛,如果明天还是分三队探索的话,明天的这个点,我们点燃的将是第十根蜡烛。
算上正常情况下,村长支付给车夫的四根蜡烛,就已经超过我们屋的总人数了。
那你们说,村人‘买下’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实际上,即使不考虑消耗数量,让“蜡烛”用蜡烛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大部分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董栋梁接着尹非凡的话道:“所以,我们和屋里点的,在村人眼里虽然都是‘蜡烛’,但又是不一样的蜡烛。
祝河村因为某些原因,需要我们这样特殊的‘蜡烛’,对吗?”
“卧槽!什么都是蜡烛又不是一样的蜡烛,你们在搞脑子吗?”王天卫给绕晕了。
“对,而且,他们要‘用’我们时,应该存在某种限制。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第一天的蜡烛,由村长发到我们手里,第二天的蜡烛他们却完全不沾手,只让我们自己取。”
“这就是你推测村人必须借我们的手获取特殊蜡烛的原因?”阿廖问。
“不够吗?”尹非凡反问。
“只是推测的话,确实够了。”
“等等。”王天卫道:“就算你们说的都对,这跟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董栋梁解释道:“村人出于某些原因,买下了我们这些人烛,却一直没对我们做什么,反而给吃、给住、给蜡烛……”
“怎么就没做什么了?两天就有两个人被弄成那鬼样子!”王天卫质疑。
“四车的新人是因为跳车,隔壁屋的女孩则是因为同屋闯界者,他们变成人烛,都跟村人没关系。”董老的声音沉重又疲惫,“我大概知道小尹的推测是什么了。”
还没从听到解释的震惊中缓过来,王天卫就被董老紧接着的这句话搞懵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知道了。”
董老苦笑了下,问尹非凡:“村人无法主动对我们动手,能动手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是特殊蜡烛对吗?
有人点了村人故意让我们拿的蜡烛,所以,小宣死了,对吗?”
尹非凡没再说什么,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王天卫如遭雷击,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的脸色也异常难看。
半晌,咬着指甲的阿廖问:“你们说……我今天换出去的那根,是怎么回事。”
众人又是一惊。
对啊,他们之所以蜡烛充裕,是因为阿廖把蜡烛换给了村人。
“该死!你为什么要换,为什么?!即使不换出去,我们蜡烛也够用,现在好了,有人要被你害死了!”
尹非凡打晕于汇时收着劲,加上屋中一直在交谈,于汇并未晕多久,不知何时醒来的他听到这,再次崩溃。
好的是,这次他不想着自残了,尹非凡也就没给他补一下,只道:“换出去的那根不一样,应该跟我们无关。”
“无关。”猫女附和。
“无关的话,村人为什么要用那么多蜡烛来换?”于汇不信。
“我有些思路,但需要理理,你只要知道,价值不同就可以了。”
“价值?”
王天卫一拍巴掌,“这个我知道,三根和八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