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愁默默地任由姬礵牵着前行,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虽说她并不放心将自己的安危交予这个陌生人,但在当下的情境中,这已然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相较刚刚那个意图对她不利的男人,姬礵无疑是相对安全的。黑夜仿佛是危险的警示灯,在此时挣扎逃跑,风险实在太大,得不偿失。
这个村子处处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危险似乎无处不在。
何愁在心中暗自盘算着,突然感觉周遭的气温似乎降低了不少,难道是夜色太深的缘故?
她又隐隐觉得,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明明自己的脚步很轻,可那声音却仿佛紧紧围绕在耳边,挥之不去,让她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中,何愁察觉到身旁姬礵的步调渐渐放缓,难道是快到她家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被姬礵牵着的手腕,本想让对方放手,其实刚刚就有机会开口,但内心深处又有着一丝私心,毕竟初来乍到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感到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才留意到,姬礵的手变得十分粗糙,可刚刚牵手时还不是这样。手腕处被茧子磨蹭得有些发痒。
何愁想抬头看看姬礵的脸,却发现夜色太黑,根本看不清,只能隐约瞧见她身上红色的衣服。
四周安静得可怕,不知何时,连蝉鸣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何愁觉得此刻若是开口说话,定会打破这份寂静,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算了,反正也快到了。何愁这样想着,见身边的人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好奇地望向对方,然而皮肤上愈发强烈的痒意让她的不安感急剧攀升。
“到了。”姬礵的声音传来,只是听起来有些沙哑。
一座房屋出现在何愁面前,门是木质的,上面镶嵌着两个金属质地的门环,呈狮子头的造型,那双眼睛被漆成了不寻常的红色,门的颜色暗沉发黑,整体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慑感。
何愁静静地等着姬礵推开门,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她扭过头,看向隐没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的人,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或许是上天也感受到了她的惶恐,一抹月光悄然洒下,照亮了眼前的人。何愁惊恐地发现,这人根本不是姬礵,而是刚刚在村口直勾勾盯着她的那个中年男人。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模样,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在蠕动的蛆虫,黑黝黝的瞳仁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黄色的牙齿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恶心。
何愁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拔腿就跑,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秒。
她在前面拼命逃窜,身后男人的脚步声紧紧相随,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甚至那男人还带着一丝戏耍的意味。
“哒,哒,哒。”
漆黑的夜里,只剩下这单调的脚步声在不停地回荡,犹如紧箍咒一般,让何愁的内心无法平静,恐惧在心底疯狂蔓延。
何愁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愈加苍白,呼吸也愈发急促沉重。
“要疯了。”她在心中想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踏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呼吸困难。
慌乱之中,何愁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摔倒在地,手臂也被地上不平整的石子划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脚步声终于停止了。
男人带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何愁,眼中闪烁着即将品尝到新鲜猎物的兴奋光芒。
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嘲讽道:“你以为她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在规则面前,她又算什么东西?你最后还不是得落进我嘴里。”
男人说完,低声笑了起来,似乎贬低姬礵能让他获得极大的快感。
何愁没有回应,她知道对方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当男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抓她时,何愁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横扫腿踢了过去。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被踢得摔倒在地。
但糟糕的是,男人倒下来正好压在了她的腿上,这下她根本动弹不得,逃跑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男人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脸上的皱纹一点点崩裂,露出里面血红的肉和密密麻麻的眼睛,原本嘴巴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异形的口器。
上百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何愁,怪物的嘴猛地朝她咬了过来。
何愁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牙齿间粘连的口水丝,以及从那口中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
“完蛋了。”她在心中绝望地想着。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离她仅有一拳距离的怪物额头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细缝。
怪物的动作瞬间停滞,那条红线渗出了鲜红色的水珠,随后细缝越来越长,水珠破开,沿着他的脸缓缓流淌。
何愁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的额头被撕裂成一个个孔洞。
在那鲜血与脑浆混合直流的洞里,她看到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直到男人被分成两半,鲜血竟然没有喷溅到她身上一滴。
何愁许久都没能从与那只血红色眼睛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姬礵冷冷地看着地上被分成两半的男人,抬手轻轻抹掉耳垂上的一滴血,她身上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浸透,原本就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衣服此刻更让人望而却步。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每一滴血都顺着指尖滑落,滴在地上,与泥土融为一体。
“走了。”姬礵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任何解释,转身去推开了门。
何愁的心中充满了疑虑,既然村民都是这样的怪物,那么眼前的姬礵又究竟是人是鬼呢?
姬礵没有再牵她的手。
走进院子,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座宽敞四方的房屋,一条由碎石铺就的小路直通房屋门口,靠近窗户的地方种着几株随风摇曳的修竹,在夜色中影影绰绰,更添几分幽静。
姬礵走进屋内清洗了一下双手,然后出来握着何愁的手腕,将她引进一个房间里。
房间内摆放着一色的黄花梨木座椅,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桌上放着一套清雅的莲花状熏香,窗户大开着,风吹动床上悬挂着的红色帐幔,木制地板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灰尘。
屋内没有丝毫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然而房间却又过分干净整洁,由此可见屋主对其的重视程度。
姬礵没有走进房间,站在门口拨弄着身前的头发,说道:“今晚你在这里住。”
说完,她便去沐浴了。
何愁本想跟她说自己也想洗澡,但转念一想,洗澡的时候很容易遭遇危险,还是忍一忍为好,可内心深处又对洗澡这件事十分渴望。
她寻思着,如果让姬礵在旁边陪着,会不会安全一些呢?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姬礵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去洗吧,水我已经换过了,新的衣服我放在旁边了。”
何愁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开口,对方就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一切。眼见姬礵要起身离开,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何愁的声音低低的:“我怕黑,你一会儿可以在我旁边吗?”
姬礵应了一声。
何愁去洗澡的时候发现,洗澡的地方点着许多火烛,大概是这里过于落后,洗澡用的是水舀,不过水温倒是刚刚好。
水舀后面有一扇屏风,姬礵就坐在屏风后的木凳上雕刻一个木头面具,那个面具已经初具雏形。
何愁心中有些疑惑,明明有烛灯照明,姬礵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的请求呢?
她一边洗澡,一边听着木头雕刻的声音,想着趁机打探一下村里的情况。毕竟,如果只是单纯地待着,不可能完成生存五天的任务,村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关键信息。
这人应该认识原主,所以问问题不能太刻意,得含蓄一些。
“最近村子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刻木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村里最近无事发生。”姬礵回答道。
何愁心想,她是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呢?村里肯定有事情发生。
“村里最近是不是要过节了?”何愁并非随意猜测,在刚到大门前时,她就看到了红色的灯笼。
挂红灯笼一般要么是家中有喜事,要么是要过大节,现在正值暑期,不可能是春节,那就只有可能是村里人自己要过的节日。
姬礵看着手中快要刻好的面具,这个面具的模型早已完成,她现在只是在进行最后的精雕细琢,力求完美。
“是啊,马上就要到归魂节了。”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最近我要准备节日要用的器具,明天上午我不会在家,你可以随便走动,但一定不要出门。”
“好。”何愁直觉出门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夜色愈发深沉,四周一片漆黑,月光静静地洒在前院的竹林上,竹叶随风轻轻摇曳,光影斑驳,更显萧瑟。
何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盯着不断被风吹动的红幔,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随后神志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心中虽觉异样,但却无法抗拒睡意的侵袭,缓缓地沉入了梦乡。
门轻轻地“嘎吱”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然而熟睡的何愁对此一无所知。
姬礵缓缓地走到红幔旁,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何愁,眼中的情绪翻涌不息。
过了许久,她轻轻地脱掉外衫,小心翼翼地躺在何愁身边,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何愁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一片柔软所包裹,只是肩膀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等她再次醒来,伸手一摸,身旁的位置还有余温,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何愁看到大厅的木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旁边还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饭菜我已经放在桌上,中午之前我会回来,一定不要出院门’。
纸条上的字遒劲有力,笔锋犀利,尽管刻意收敛了锋芒,但依然透着一股狠劲。何愁发现,她们的字体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字体更加锋芒毕露,毫无收敛之意,但却充满了正气。
何愁吃完饭后,决定开始探索这个院子。她深知,要想存活五天,就必须弄清楚危险源究竟是什么,而这里或许会隐藏着一些关键线索。
她仔细地翻遍了院里的各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然而,她心里清楚,没有异常往往才是最大的异常。昨晚她明明听到了雕刻木头的声音,可今天翻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找到类似的物品。
她猜测,这里可能有暗格或者暗房。
那么,会在哪里呢?
何愁想起,自己去沐浴的时候姬礵很快就跟了过来,如此看来,暗格或暗房最有可能在她昨晚睡的房间或者大厅,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不大。
大厅的隐蔽性较差,如果有暗室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如果让她选择,还是觉得那个房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何愁回到房间后,便开始仔细排查,可怎么也找不到暗格或暗房的开关在哪里。她有些气馁地坐在床上,这时,红色的床幔被风吹得不断飘动,她心烦意乱地将它们都捆绑了起来。
就在床头旁的红纱后面,有个东西掉落了下来。何愁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暗房,里面黑漆漆的,仿佛有什么神秘的东西隐藏其中。
何愁点燃了一只蜡烛,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由于手机早已关机,她只能依靠蜡烛照明。
烛火的光线十分微弱,她走进暗房后,发现里面有台阶,于是只能慢慢地摸索着往下走。在摸着墙壁前行时,她发现墙上挂着许多面具,这些面具个个狰狞严肃,颜色搭配诡异,看起来更像是现实中傩戏里使用的面具。
何愁一阶一阶地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幅画。
画上有一个人身着红衣,乌黑的长发扎于腰际,静静地立在海棠树下。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何愁心中笃定,这个人一定不是姬礵。
“熟悉吗?”一个声音突然在何愁耳边响起,如同炸雷一般。
何愁吓得手一抖,蜡烛掉落在地,唯一的光线瞬间熄灭,她的心脏也随之猛地提了起来。
姬礵不慌不忙地拾起地上的蜡烛,轻轻地朝烛芯吹了一口气,蜡烛便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她将这根蜡烛塞回何愁的掌心,说道:“不用害怕。”
说完,姬礵便转身离开了。
何愁呆呆地愣在原地,心中满是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