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七中教书 第13章 十三、考生掌掴监考老师

考场中大部分考生还是很认真答题的，提前交卷的很少。

3个小时对于有的考生来说过得很快，但是对于监考老师来说，太漫长了。

11点半，终场铃声响了，广播提示考生停止答题，冬冬按要求开始收卷，先收答题卡、答题纸，再收试题册，最后收草稿纸。

按照规定，主监考应该巡视全场，但是凌老师居然也走下讲台帮着从另一侧收答题卡，讲台上没有人看着！

于是，中间两排有的考生的心思活了起来，又拿起笔争分夺秒地继续答题，两侧被收了答题卡的考生立刻出言，控诉不公。

冬冬看到，又气又急，但又不能指挥凌老师回讲台看着，只能出声制止还在答题的考生，“请所有考生立即放下笔，停止答题！”并同时加快收卷的动作。

考场四列座位呈蛇形排列，冬冬按座号收完靠墙一排顺势一转身拐到第二排继续收卷。

收到第二排中间的时候，一名男考生还在争分夺秒的涂答题卡。

看到这，其他已经交卷的考生纷纷抗议，“老师，我们都交卷了，为什么他还能继续答题？”

冬冬左手拿着一摞已经收起来的答题卡，用右手敲敲桌子开口提醒，“同学，考试结束了，请立即放下笔交卷。”

男考生没有搭理，头也不抬，继续涂卡。

其他没有交卷的考生见势也抄起笔继续答题，而交完卷的考生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不断地有考生从座位上站起来，眼见场面就要失控。

冬冬赶紧安抚大家，并继续提醒男考生，不断敲着桌子，男考生依然不搭理，只管涂自己的卡。

冬冬气愤至极，伸手夺下了对方握着的笔，并准备顺势抽走答题卡，男考生伸手去摁，却只摁住了答题卡的一角，只听到“撕—拉”一声，答题卡被撕裂了。

“你他妈敢撕我试卷！”男考生说着猛地站起身，一抬手给了冬冬一巴掌，“啪”，声音很刺耳，全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男考生上前一步，就要去抢冬冬左手的一摞答题卡！

幸亏旁边另外一名男考生眼疾手快，一把把冬冬扒拉到一边，其他交卷的考生也对打人的男考生怒目而视，出言指责。

男考生一看引起了众怒，反而一屁股坐下，指着冬冬问“你把我试卷撕了，你说，怎么办吧？！”

考场1号考生是个机灵的，眼看刚才要乱起来，自发跑到门口对楼道执勤的老师喊，“有人闹事，有人闹事！”

楼道执勤的2位老师闻讯赶来，一人帮着继续收答题卡、试题册之类的，另一人带着冬冬和打人的男考生回考务办了。

校长和主任们都在，区司法局负责考务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也在。

“怎么回事？”一个校领导黑着脸问。

“她”打人的男考生手指着冬冬，开始恶人先告状“撕我答题卡，你们必须得赔！”打人的男考生气焰很嚣张。

“秦校，考试结束了，这名考生还在继续答题。我上前收答题卡，考生直接伸手打人，”冬冬说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被打的脸，脸又红又肿，**辣地疼。

“那你提醒他要交卷了吗？”

“我提醒了，可是他不搭理。”

“他不搭理，你也不能撕考生答题卡啊！”校领导还没问清来龙去脉，就一句话给冬冬定了罪。

“我没有撕他试卷，我收试卷的时候，他和我争夺，然后试卷被扯开了。”冬冬莫名被打，还被恶人先告状，委屈极了。

“你就说答题卡是不是你撕的吧？”男考生气焰不减，“我的答题卡被撕了，你们得给我个说法！”男考生又用手指着校领导们。

“答题卡是你撕吧？”校领导黑着脸问，完全无视冬冬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冬冬点点头，没有说话，眼泪随着落下来。

秦校随即侧身对司法局的领导说“孙局，您看……”

一个满头白发的干练老头直视考生，“晚交卷还打人，知法犯法啊”，声音不大，但落地有声。

考生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应，另一名校领导却开始甩锅了，“答题卡被撕，监考老师有责任，给孙局添麻烦了。”

考生刚刚被打压下去的气焰瞬间又涨了起来，指着校领导大吼，“我的答题卡被撕了，你们学校，得赔！……”

“小张，走申请手续，启用备用试卷。”孙局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

考生听到这里，面露得意。

孙局朝考生瞪了一眼，然后抬脚向旁边一间屋子走去。

走到冬冬身边时，说了一句“小姑娘，让你受委屈了。”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校领导们都听到。

一个外单位的领导伸张正义保护了自己学校的老师，对校领导们来说，明明是件打脸的事，但校领导们却丝毫没有面露尴尬，反倒是因为甩锅成功，而感到如释重负。

正常情况下，每个考场试题袋中答题卡、试卷和草稿纸的数量和考生的数量是完全对应的，没有富裕量。

而备用试卷是为应对意外状况，为每个考点准备的富裕量。

为防止试卷流出，备用试卷启用程序非常复杂，需要上报备用试卷启用原因，然后层层上报申请。

一系列备用试卷启用手续流转下来，费了好长时间，考生终于拿到了新的答题卡。

考生的答题卡是在考试结束后损坏的，按道理，只须把原答题卡上的答案誊抄到新的答题卡上即可。但是，考生居然又提出了新的要求：要对着试题册誊抄答案！

校领导群体听到这个过分的要求后，居然无人回话，更无人反驳！

司法局的孙局看到校领导群体中没有人回应，脸上闪过一丝鄙视，但很快就平复了，然后开口“考试已经结束，不允许考生再翻看试题册。”孙局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违反考场纪律，殴打监考老师，监考老师大度，不追究你的过错，而且你答题卡损坏后，我们及时启用备用试卷袋，为你更换新的答题卡，以避免你被记零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孙局说话音量不大，但是字字在理，铿锵有力，说得男考生哑口无言。

孙局接着说，“小伙子，你学法就应该守法，这事到此为止，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然后孙局又侧头对身边工作人员说“小张，通知技术人员，备份他所在考场的监控录像，”孙局伸手指了指男考生，接着说“备查！”

男考生听到这些，彻底慌了神，“领导领导，绝对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事情终于彻底解决了，大家散开了。

司法局的工作人员和校领导们的午饭早已送到了办公室，没有人理会冬冬。

冬冬看了下表，已经1点了，下午监考的老师们陆续奔赴考务办集合了。

下午还有监考，冬冬还没有吃午饭。冬冬满腔委屈，也不觉得饿，耷拉着脑袋直奔考务办。

考务办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校领导们还没来，大家随意坐着说话。

冬冬刚一坐定，小慕就过来了。小慕走到冬冬桌前，拿过冬冬的包，拉开包的拉锁，然后手伸进自己的裤兜，从里面掏出一把东西，塞进了冬冬的包里。

然后小慕拍拍冬冬的肩膀就走了，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冬冬拿过包一看，是几块德芙巧克力。冬冬回头朝小慕的方向看了一眼，小慕拿着手机朝冬冬挥了挥。

冬冬拿起手机，有一条微信，“踹兜里，饿了随时垫垫。”

看到这些，冬冬冰冷的心底瞬间有了些许暖意。

冬冬确认了一下手机处在静音的状态，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顺势抓起巧克力，分装在牛仔裤的两个口袋里。

领导们进考务办了，开始重复上午的一系列流程，接着监考老师们奔赴考场，准备监考。

下午监考的考场已经不是上午监考的考场了，全体监考老师按照轮转的方式往后错了两个考场。

冬冬被收拾了一中午，心情极度不好，她和凌老师彼此心照不宣地没再聊天，各忙各的。

开考铃响后，冬冬按照规定，查验考生两证、查看答题卡和答题纸上准考证号的填涂。

冬冬依旧按照座号，从靠门一侧开始，冬冬看得很仔细，准考证、考场小人书、答题卡、试卷和草稿纸上的准考证号逐个核对，考生姓名逐字核对，照片逐个对照。

查得仔细，但也费时间。开考半小时铃响的时候，冬冬还没有查验完。

好在考场没有要提前交卷的考生，冬冬不受打扰，专心查验。

查到座号是27号的考生的时候，冬冬发现他的答题卡是用中性签字笔涂的！

按照规定，应该用2B铅笔涂答题卡。

想到这里，冬冬一惊，再仔细一看，考生除了涂完考号外，已经涂完前30个选择题的答案了。

中性笔涂卡，机器能读出来吗？而且中性笔也无法擦掉重新涂，怎么办？

冬冬一怔，首先想到的就是马上提醒考生，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了。

“考生您好，涂答题卡应该用2B铅笔，不能用签字笔。”冬冬一边说，一边翻到试题册提示页，指着相关提示对考生说。

考生显然也懵了，“那怎么办？”考生反应还是很快的，马上想到了上午的考试，随即说“上午也是用签字笔涂的，会不会0分？”

“这个我不清楚，我去问问巡考，你先把笔换过来，后面用铅笔涂卡。”

“我没带铅笔，我不知道要用铅笔涂卡。”

“考场有备用的，你稍等。”

冬冬只能中断查验证件，走到门口，对楼道执勤的老师说明情况，然后又从考务袋里拿出备用铅笔，备用铅笔是整只装的，不能提前削好。冬冬又拿出文具刀，把备用铅笔削好递给考生。

一会儿，巡考过来了。巡考是司法局的工作人员。问了考生的情况，然后对冬冬说“考试结束后，把他带回考务办进行登记吧。”

一场意外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下午的三个小时同样漫长，冬冬和凌老师依旧轮流坐着、轮流站着，循环了好多次，终于熬到了考试结束。

上午监考，冬冬更多的是觉得无聊和枯燥。而下午监考，冬冬更多的是担惊和害怕，害怕再出现上午那种无法掌控的意外。

收完卷，其他考生离开考场，冬冬和凌老师带着涂错卡的男考生回考务办。

领导们正站在二楼中厅位置说着话，巡考和冬冬带考生过去登记，凌老师进屋交接试卷。

校领导看到冬冬和考生走过来，瞬间没有了刚才闲谈时的和善，个个面如冰霜，“又出什么事了？”有领导极度不耐烦的问。

“这个考生用中性笔涂卡，监考老师查证的时候发现的，发现时卡已经涂了一部分了。”巡考首先开口，中午处理撕答题卡纠纷时，他也在，应该对冬冬有印象。

“为什么不早点提醒考生，非等考生涂了一部分了才去提醒？”校领导这话显然是在质问冬冬。

冬冬只能开始解释“考试开始后，我从1号开始查验证件和考号填涂情况。这位考生是27号，我查到他时，他已经开始作答了。”

“那你也查得太慢了。”校领导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不满。

经历了上午的事，冬冬领教了校领导的是非不分，也清楚了校领导遇事首先在教师身上找漏洞的惯性，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这事不怪监考老师。”难得这次的考生是个明事理的，主动帮冬冬解释，“我上午也是用中性笔涂卡，监考的老师没有发现，也没有提醒，还多亏了这位老师发现后及时提醒了我。”考生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今天上午的答题卡能不能读出来？会不会被判零分？”

“涂满小方框的话，现在的读卡机器，一般情况下，是能读出来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会把你的情况如实记录，并把记录和考生的答题卡一起移送。”司法局的工作人员直接回答，丝毫没有等校领导们开口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校领导们就算开口，也无非是些推诿扯皮甩锅指责老师的话，还不如不说话。

“不过，你以后也得注意，一定要仔细看答题提示，再说2B铅笔涂卡是常识啊。”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谢谢您，谢谢您……”考生连声称是，冲司法局的工作人员连点头带鞠躬的。

“别光谢我啊。”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考生侧身冲冬冬鞠了个躬。

这次的意外处理起来比较顺利，其他老师交完试卷往外走的时候，冬冬这边也处理完了。

冬冬和小慕回分校的路上解决了晚饭，然后就回宿舍挺尸了。一天两场的监考，累极了。

小慕是身累。冬冬是委屈加身累，仰卧在床上，想起上午的事，眼泪不住的涌出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躺着。

“咯噔-咯噔”，楼道里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外间的孟老师回来了。

孟老师放下包，直接进了里间，“冬冬，怎么了？我听说你被打了，没事吧？”

孟老师问着，却先看向小慕，顺势坐在小慕床边，两人碰了一下眼神，都没再说话。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冬冬坐起身，然后慢慢道出了原委。

说到校领导的态度时，一向脾气和缓的冬冬情绪有些激动，眼泪也随着落下来。

孟老师默默地听完，没有插嘴，也没有发问，似乎是对校领导的反应和态度早有预料似的。

就连一向直脾气的小慕，也没有了刚入校时的直抒胸臆。

冬冬说完，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孟老师一挪屁股坐到了冬冬床上，拍了拍冬冬的后背“你们两个来得晚，不了解学校的风气，在校领导眼里，工作好坏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摊上事。只要摊上事，给领导添麻烦，一准挨收拾，他们是不会去管这事是谁的理儿的。”

“咱是高危行业。所以，以后的工作中，首先要自保。一旦出了事，校领导只会先择清自己，把你推出去顶缸，没人会管你的死活的，所以，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就像今天这情况，你犯不上伸手去收试卷，言语提醒，他不交就继续提醒，一直提醒，直到他交为止。”

“以后和学生也要注意，千万不能有肢体接触，冲突更不行，甚至言语上也不要带任何的情绪。现在的学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咱上学时，在学校挨完训回家都不敢说，要是说了，又得挨顿训，甚至有时会挨顿打。”

“现在的学生，在学校有什么不顺，回家一说，在家长眼里那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闹到学校来，校领导只会把你推出去平事。”

“咱尽力教好书就行了，至于育人，不是咱不干，是咱不敢干。以后，你俩都注意点，别犯傻。”

若是在一个月前和冬冬说这些，饶是冬冬一惯脾气和善，冬冬也会据理力争，批判说这话的人不负责任。

但是，经历了上午的事和小慕工龄的事，冬冬不得不认同地点点头。

只是，作为一个从小立志当老师的人，冬冬心里有种心疼的感觉，就是那种看到自己珍视的某件东西，被毁坏的感觉。

小慕听完这些，也没有了刚入校时的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直爽，只敢在背后面露不屑地嘲讽两句，“这些人典型的清朝后裔啊”。

一句话说的孟老师和冬冬莫名其妙。

小慕接着解释说，“对外妥协求全，对内残酷镇压。让老师们跪着教书，也怪不得会用桑锦、田凉这样的泼妇莽夫。”

想起自己的事，小慕无能为力，也就只能在背后说几句刻薄话，而已。

“是啊，以前全叔就说过，十七中就毁在这几个人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