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最近孟府夫人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偏生府内无人敢言,一副讳极莫深的表情。旁人不敢多言,知情的更是生怕自己粘上半点儿腥臊从而惹祸上身。
就说这沂州城新迁的大户,府内深不可测,来路不清不明。富商们偶有上门拜访,推脱的也是要比接待的多的多。更是听说,这公子不及弱冠,本是大好年华,府中却唯有一位夫人,连个妾室都不曾有。上赶着巴结的更是连个面儿也看不着。
凭空拔地而起一座这样空前绝后的宅邸,平日里更是无人注意到有何人进过这儿,直到月余前,这座惊雅绝伦的府中迎来了它的主人。
“屠先生,府中大小开销你且全权负责,后院用度不可苛刻,若是她吩咐了,尽管前去便可。”
书斋内,账房先生呈上了这月开销账簿,数目之大更是让他有些心里没根,还好主家什么也没说,可他却深感办事不利。
“主子,小人没能及时制止,您,为何不责我?”显然,这便是那少部分知道真相的人。
孟凡郅眼尾一扫,合上账簿:“是我失算。”
“主子!”
“下去吧。”
屠先生闭紧了嘴,把账簿接过来,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孟凡郅思及那日,眼神一黯。自嘲的笑了笑。
“夫人,为何不再束腰了?”
采薇喂着猫儿,看着三七越发鼓胀的肚子,不无担忧。
“我已将事情说开,再瞒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了。”
“可是夫人,府中。”她犹豫不语。
三七替她将话说了出来:“可是府中人人觉得我负了他,有这样的如意郎君还要朝三暮四,□□不端,为他蒙羞。”
“夫人,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夫人是最好的夫人,那些人不过是嫉妒夫人罢了!”采薇稍有气愤,三七正中点题,贸然揭开,不免难堪。
三七看着那段残竹:“采薇,宁折不弯。”
“这泼天富贵于我而言,不过如此。甚至,都比不上一座简陋小室,来的舒心自在,轻松淡然。”
猫儿喵喵叫着,似是无声附和。
“采薇,若真有那一天,我便为你寻好出路,你可自行离去。”
“采薇想一辈子跟着夫人,采薇哪儿也不去,唯有夫人才将采薇当人看待,采薇自觉如今已然实属大幸,不愿再求更多。”
三七听她说完,爱怜之情溢出眉眼,她柔声轻唤:“真是个傻孩子。”
采薇笑了笑,放了猫下去,炉上煨着冰糖燕窝粥,熬的时间不短了,她要去端下来给夫人呈上。
三七坐于亭间,林木萦绕着清新气味,实在让人心旷神怡,只是其间,交杂了丝微细腻的冷梅香,于是更添几分菖怀。
“姑娘好雅兴。”
公子黑衣黑发,眉目冷峻若刀削釜刻,极为俊美。
三七微微惊诧,又是扫量他一番。
只是礼貌开口:“阁下何人?”
面前男人微一拧眉:“你不认识我?”
三七摇摇头,解释道:“前些日子伤了脑子,忘了前尘。”
她倒是直观明了,穆行歌心下微微有底,于是问道:“你怎来了这里?”
“我不该来?”三七反问他。
“倒也不是,只是此前一别,料你该是出了事,找不见你便寻了踪迹来了沂州城。”
“为何寻我?”
“报恩。”
他似是极寡淡的性情,私闯后院并未有何不轨之举,却也跟个木头一样问不出话来。
三七问他:“我并未遇险,你又何来的报恩?报的又是什么恩?”
男人凝神思量,有些纠结的开口:“你不想走?”
“我该回哪儿?”
“紫禁城。”
三七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她轻声开口:“皇宫?”
“是。”
三七神情肃穆“请问阁下是为何人?”
她见他如此装束,开始心下一惊,又思及这人竟悄无声息越过后院找到她,必然不是凡辈,于是思虑更多。
“这孩子,”她问出口。
“如是。”
“我还有选择吗?”她声音随风飘荡,婉转清扬,似是糅合无尽哀思。
气氛凝滞片刻。
“我定使你得偿所愿。”
怕她不信,男人顿了顿,道:“你大概也能猜到,我并非那位驱使,但我绝计不会害你,你于我有恩,我必然说到做到。”
“在下穆行歌,字临安。”他将那日所说复述一遍,心境却又格外不同。
不由感叹岁月唏嘘,短短几月,已物是人非。
三七点点头,“谢过阁下。”
“你,与那孟凡郅……”
穆行歌想到自己调查过的内容。更是只觉荒唐可笑,本打算蒙混过关,不让她所知晓,可还是忍不住想多问一句。
“并无不妥。”
得到答案,见她并未问其缘由,松了口气。
“走吗?”
在他眼中这样算得上是密不透风的院子似乎也不能将其困在这四尺天地之中。三七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处理。”
“有人来了,你想清楚时我再来。”
“好。”
转眼间清风微荡,男人消失不见。
三七心中百转千回,这个孩子如今已然在她肚子里日渐生长,可她却自私的不想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得以其生来便享有的天家待遇。
试问皇亲贵胄又如何,历朝历代杀亲登位的皇子皇孙不在少数,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参与进去,更不希望他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
可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又真的能相信吗?
“夫人,夫人?”
采薇见她神色忧虑,放下汤盅,唤她回神。
“夫人尝尝?”
三七方才回神,点点头,却并未碰那碗汤盅。
“采薇,随我去前院。”
“夫人要去找老爷?您不是?”不想见他。
不过瞬然,方才天还沉闷,如今已然下起大雨,秋风萧瑟,青竹被吹的倾倒一旁。
采薇只当自己说话乌鸦嘴,这可不就是真没去成,她急匆匆迎着夫人越过长廊。
沂州城的天总是阴晴不定,说不定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午后便大雨将至,实在是个喜怒无情的娃娃孩子。
天昏沉沉直压的人喘不过气,采薇忙了许久,三七让她先回侧院休息。孟府空房间多,采薇却执意要搬床小被睡在外间地上,方便伺候主子,不消说她,谁家的大户人家晚上也是要有个守夜的奴仆丫鬟在跟前儿伺候着。
只是后来渐渐熟络,采薇方才稍微听话挪去外院睡,不过也是实在禁不住自家主子的柔情攻势,她一说有人躺在地上守着自己,就整晚都睡不好觉,从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习惯,只是现如今,实在是无法适应。采薇看她无精打采,确实不像是说谎,才一件一件搬了出来。
此刻室内无人,三七卧于榻间,采薇怕她会冷便早早铺了被子卧了几个汤婆子在手边脚下。实在是贴心。
外面狂风大作,已然是昏暗至极,映的屋子里头只有思微羸弱的光亮,三七有个谁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她十分怕黑,
不是普通的怕,得益于自小看过的野史话本,那些绘声绘色的鬼魅故事给人留下极大的阴影。即使如今忘了,一到夜晚不点灯时,也会觉得从背后窜上一股酥酥麻麻的阴凉感,若这时有人从外抬脚迈进来,准能吓得三七一个激灵。
“吱嘎----”门被人一下打开,风吹的门棂阵阵作响。
三七没听到脚步声,疑心是采薇未曾关好门窗,便穿了鞋下去查看。
到处昏暗无光,平生一股邪气四溢之感。
她大着胆子迎面出去,却被一个猛烈的力道掼到小榻边,那人小心护住她的肚子,以致不让人摔了下去。
“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显然,成年男子的力道不是她一个妇人家可以比拟的,更何况那力道犹如烙铁般坚硬不可抵挡,却温柔的只是制住让她不要乱动,丝毫都没有弄痛她。
她心下一狠,找准位置猛地踩下去。
男人闷吭一声,宠溺的笑了声:“力气倒还不小。”
三七顿时愣住。竟也忘了挣扎。
“孟凡郅,你放开我!”
“怎的不叫郎君?直呼其名,胆子不小。”话如此说,鼻息喷洒在三七耳后,只象征性的咬了咬她耳际,轻缓的,湿热温柔的厮磨,分明定点儿不悦都未曾有。
“孟....孟凡郅.....”她被身后热气来源熏染的颤栗不已,断断续续的话也连不起。
他身上的松枝香味掺杂甘醇的酒香,令三七全然挣扎不动。
“叫夫君。”男人并不打算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轻松将其抱到绣床之上,烛台微弱的光衬的人明明灭灭,更添几分朦胧意态,正如前人所述:“灯下看人更胜三分。”
“孟凡郅,你放开我,你忘了我还有孩子!”她再三提醒,却换来对方更加戏谑的捉弄。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宁愿你没有这个野种,我带你解脱,你却不要,你自甘心深陷其中。”
他喃喃细语,声音轻的很,似一把羽毛轻轻撩拨心弦,只是说出的话实在是让人不解。
若世间寻常女子被这样一个清风朗月的公子当做心肝珍宝守护疼宠,大概满心满眼都会是他,至死相守。
三七被他侧抱着,身后人明显是喝了酒的,不能同一个醉鬼一般见识,况且如今无人在这儿,就算是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人敢拦他。
她压下心中火气,放轻声音唤道:“怎么会呢,鸾鸾最喜欢七郎,郎君莫要再说,是不是累了,累了就睡吧。”
孟凡郅闻言更加抱紧她:“鸾鸾,我的鸾鸾,郎君甚是心悦于你。郎君心悦你。”
不知说给谁听,他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郎君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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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深情,不渣。只是在这些年以来的磋磨中,遇到想要的东西,喜欢的人只知道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去得到,然,实在是一个身世坎坷的小可怜。
当然,不换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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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