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今儿日头极好,娴皇贵妃娘娘组织了一场赏花宴,众妃子围绕着太后和娴皇贵妃,只个个儿嘴甜的很,稍时便逗得太后眉开眼笑。
令妃已然解了禁闭。纵使是如此,也有些日子没能够见到皇上来她的宫室,银子花了又花,可传回来的消息依旧是皇上勤于政事,有些日子没翻牌子了,纵然有人将牌子递到皇上跟前儿,可谁也却是无法阻拦皇上的脚步,更不能将他挟到哪一宫去。
这变数,还是要从逐月宫那位的离奇失踪开始说起。
令妃眼神黯淡片刻,便扶了扶今儿个特意佩戴的白玉茉莉簪子。一身烟青色旗装衬的人是窈窕清瘦,随着脚下花盆底渡步走来,便更是多了几分楚楚之意。司马昭之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呦!这是谁啊姐妹们!快瞧瞧我们令妃娘娘今儿打扮的可真是素雅清淡,好看极了。”
令妃扯出一抹笑来,颇是阴阳怪气儿:“那是自然比不上娴皇贵妃今儿个艳压群芳,明艳的很。要本宫说啊,怡嫔妹妹,这摇尾巴的狗啊,便也只配给人踢来踢去讨个乐子!终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
“怡嫔,不许放肆!”娴皇贵妃开了口,怡嫔方才低下头去,躲了一边儿。
令妃早已是窝了心中一肚子火了,要不是得到消息说是皇上今日会亲临御花园陪伴太后赏花,她又怎会出于无奈作这幅打扮。
令妃走到太后跟前儿,福身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令妃,哀家那处有两册佛经,如今哀家的眼睛越发是看不清喽,近日身子又实在乏累的厉害,令妃就替哀家将那两处佛经抄完再送来吧。”
“臣妾乐意效劳。”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她咽下口中即将吐露出的话,只恨不能将这宫里见不得自己好的贱人们通通都打杀才好。
太后被一帮莺莺燕燕簇拥着,语重心长的开口敲打:“皇上平日里事务繁忙,别人讲不得,也没法讲。但是娴皇贵妃,你作为这宫中妃子当中的首位,不仅仅是一宫之主,更是未来担当起时势事态的掌权者,皇帝的左右手。有些话,该劝谏的还是要劝谏,哀家老了,迟早要走那一步路,你们这个样子,到底是不成气候。你看看这一个个儿的勾心斗角,尽使些腌臜手段,传了出去,不是让人非议天家的不是?”
“臣妾明白,还请太后娘娘放心,臣妾自当劝诫皇上,为人先行。”
“你看这宫里的花开得是多好,哀家久未出宫,只怕一身骨头都要躺散了。”
“皇额娘是在说笑了!”
人未至,声先到。一众妃子福身行礼,乾隆摆摆手。
“免礼。”
“谢皇上!”
“皇帝,若不是哀家请你,你怕是还久坐乾清宫书案。”
乾隆牵起嘴角,“皇额娘不必挂怀朕,只是前朝政事繁忙,儿子实在是抽不出空踏足后宫。”
太后拍拍他的手,温声道“忧虑国家政事纵使是重要的很,可是皇帝,因为什么,你自己清楚,哀家也便不搬到台面上来讲,只是哀家只有一个要求。”
“皇额娘请讲。”
“先皇打下的江山,切不可断送在你手上,儿女情长实在不堪为一届帝王所束缚。”
“儿子知道。”
“前朝重要,可是后宫,也得稳住才行。你看这一个个儿的都跟花儿似的。这宫中啊,是许久没听到好消息咯!”
“皇额娘身体康健,儿子便放心了,只是前朝还有些奏折未批,大臣们也正等着儿臣商议要事。”
“不是为了应付哀家?”
“自然不是。”
“那便去吧。”
“皇额娘多保重,儿子告退。”
他方要行至,便见一人微微行礼,正冲着他笑。
“皇上许久未来延禧宫,臣妾的舞艺颇有长进,皇上不若同行看看?”
他停下脚步。
毫无波澜的扫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抚她发间。
众人眼神随之瞩目,令妃不觉更加靠近皇上,只听一声脆响。
那只插在发间的白玉簪子被投掷在地,碎成两半。
“延禧宫令妃,本是一宫主位,德不配位,跋扈张扬。有空钻研舞艺,不若再抄上两本女则。着幽闭于延禧宫内,静思己过。”
令妃身形不稳,似是要跌下去。身侧宫女松松扶住她,令妃只觉一瞬双目昏花,再也无法看透。
“一众宫人低下头去,免惹了这无妄之灾。”
太后并未多说,娴皇贵妃出来主持场面:“令妃,还不接旨?”
她似是恍然间回过神来,一下子跪倒在地:“臣妾领旨。”
“可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她缓缓流下两行清泪,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君王却丝毫不看一眼。
“堂堂一宫主位,好歹是个主子,如此愚昧阿谀,低贱下作,成何体统!如此不知悔改,那便直至你德行端良为止,都不可出延禧宫半步。”
“延禧宫一切用度事宜,皆由娴皇贵妃酌情参办。”
“臣妾必当竭心尽力。”娴皇贵妃看向乾隆,那张俊美凌厉的面孔毫无波澜片刻,瞳孔中空若无物。娴皇贵妃咽下心中酸楚,行礼福身。
他负手而立,看着这宫内嫔妃,一个个的眼睛里承装的不外乎是那些贪婪的,丝毫得不到满足的肮脏**,他没了再看下去的念头,转身而去。
若说这次的令妃,那可真正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本来嘛,皇上的心尖尖儿离奇失踪就让他盛怒非常,令妃在这个时候,学了逐月宫那位的一番作态。只是人不是那个人,装扮的再像也是逊色三分。这不明摆着撞皇上枪口上,只说幽居,那便是连出来的日子还不好再说。
令妃由身侧宫女搀扶着回了延禧宫。平白闹了这一场无妄之灾,看热闹的人倒也不在少数,平日里看不惯令妃这般作态的人真真是解了气,只差拍手称快!只是现下人人自危,本想着动动心思来个东施效颦,再看令妃结果,竟是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这样干,真乃祖宗保佑。
“李玉,吩咐下去,今年内务府所有绫罗布匹,除却太后那份,余下的清淡颜色一律不准下放。”
“奴才领旨!”
太后什么心思他不会看不出,其余嫔妃若是安安分分还好,如今后宫风气不正,若不好好整治,必然要出乱子。
娴皇贵妃和令妃都不是什么省心的货色,狗咬狗去吧,他真是无暇再顾及这些女人的腌臜手段。
那张蕴藉温软的面容浮上心头,他行至乾清宫门口,不知又是想起什么,转身去了芳华殿。
话说自那日簪花殿前被捕后,一干人等随之都被囚在了芳华殿。他本意是交由慎刑司拷问,只是又思及她。若是回来后发现自己将她宫里的人交由慎刑司严加拷问,怕是又要惧他。
哪怕抱着一线希望,他都希望那个巧笑嫣兮的女人回来。
“皇上驾到!”
“皇上吉祥!”两侧侍卫跪伏行礼,他问道:“如何?”
禁军统领摇摇头。
“那便还是不肯说。”
“李玉,你们几个在外守着。”
“皇上!”李玉忧心他的安危,俨然是不太放心。
“无碍。”
他推门进去。
簪花被单独关在一处,此刻见他出现在这儿,只跪下问安:“奴婢参见皇上!”
“皇上若是要问小主的消息,奴婢实在不知,还请皇上请回吧。”
“朕找到她了。”
簪花的身形明显微微凝滞。
“还请皇上,饶她一命,这一切都是奴婢教唆的,小主身怀龙嗣,并不知事。”
“朕只问你一句,她为何要走。”
“皇上,奴婢……”
她不经意间撞进了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其间一丝微毫的脆弱无措被她捕捉到。簪花不禁疑惑,若是皇上刻意隐瞒孟大人生命垂危的消息,又如何会猜不到小主因何离宫。
“皇上,奴婢斗胆问您一句。”
她小心开口:“孟大人身体可还安然无恙?”
“怎么?”
簪花伏下身子:“奴婢听闻,孟大人前些日子跌倒中风,好则个半月余,不好便十几日的寿辰。”
他先前还是恍然不解,扯开嘴角微然一笑,不无讽刺:“竟是如此,好生缜密的心思。”
“皇上的意思是?”
“消息是假的?”簪花猛然僵住。若消息是假的,那小贺子千方百计将她引出宫外,而小姐至今也未见到踪迹,孟大人必然先前设计好了一切。
纵使现在有人供出消息,已然过了这么久,也只是徒劳罢了。
“可到底是为什么?”她面色显然陷入一种凝滞的状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竟是被人设计在局里,拖得时间越久,小主和孩子就越危险。
乾隆轻声开口:“初时我便先探的孟令贤处,你们的孟大人身体康健,生龙活虎。”
“皇上!”
他叹惋:“不必多言。”
“自今日起,逐月宫一干宫人恢复正常作息,逐月宫照常运行。”
“朕,会将她找回来。”
不待簪花谢恩,男人便前行出殿,只是身形不稳。
他迈出殿门,久违的日光照进殿中,为他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和的霞光。他回头:“她素来爱那些太阳花,朕为她在逐月宫后院种出许多,你需,精心看顾。”
“奴婢领旨。”
庚午年九月。乾隆帝大赦宫内罪俾一干人等,芳华殿宫人因此得以赦免,君赐逐月宫随侍宫人。无人知晓缘由。
竹深正与簪花在逐月宫后院清理杂草,小菜园长满了许多肆意蔓延的藤蔓野草。
“簪花姐姐你看,好漂亮的一片花。”
她指尖触及之处,舒展盛开的大片野花柔和的一大片,风微微吹拂,一朵碰着一朵,清香四溢。
竹深还在讲:“簪花姐姐,好生奇怪,我们这些日子被关,逐月宫无人照看,怎么这些花儿长势这样好?不是说野花野草还需风吹蔓延,若是有人栽种这样的一大片必然是养不活的呀!”
“有人喜欢看它们开,它们便开。”
簪花看着廊下那处美人榻,目光渐渐悠远绵长,“小主,你喜欢雅致素淡的花,便有人不惜代价为你拱手捧上。九五之尊为你俯首称臣。你却只需站在那里,稍稍一笑,便有人喜欢的要疯掉。”
你可知,这次真的错了。
今天依旧是站狗皇帝与美人的一天,嘻,我的小宝贝儿们晚安,早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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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