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你拽我得我有点疼。”许浣溪轻声道。
两个人已经在街道一前一后走了很远的距离,自始至终时越都是闷着头向前走,一路上默默无言,直到许浣溪说出了这句话。
时越垂首,微微松开了手。她白皙的皓腕上果然有几道不深不浅的红色指痕。
“娇气的。”
时越做出评价。
许浣溪想要抽出手却没成功,便问他:“车停在了哪里?”
要走到停车的位置还得几分钟。时越睨眼看她,故意说:“让司机回去了,咱俩今天得走回家。”
走回家?!
许浣溪当场就想撂挑子了,这要是走路回家不知道得多久,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估计当场就能报废。
时越挑眉看着许浣溪精致的五官纠在一起,露出了愁苦的表情,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可爱?
然后下一秒,许浣溪就充分印证了时越对她“娇气”的评价,她嗫嚅着声道:“那你背着我走。”
养尊处优这么些年的时少爷还没被人提出过这么无礼的要求,当场就皱起了眉。“许浣溪,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越来越过分了是吧?”
既如此,许浣溪微笑着飞速提出第二个方案:“那我们打车回。”
她当然没指望时越会背着她回家,所以她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打车。这不是正好印证某位文学家所说:想要让他们接受某个请求,就得在此之前提出一个更无礼的请求。
“行啊,打车的钱谁付?”
“我付。”许浣溪柔声说着,在街面上做出伸手拦车的姿势。
“你付?你的卡在刚刚被停掉了。”时越抱臂,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她如坠冰窟。
许浣溪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她的声音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不然呢?”时越昂了昂头,盯着许浣溪那张仓皇失措的脸,语气轻飘飘的。“给你黑金卡可不是让你在男高中生面前摆阔气的。”
恰逢此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跟前。司机探出头,“走吗?”
“不走。”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只是那道女声听起来更加抓狂些。
出租车司机白了两人一眼后一骑绝尘消失不见,独留下欲哭无泪的许浣溪和阴阳怪气的时越。
“我...”许浣溪咬紧下唇,飞速在脑内想着对策。
她可是刚和律师联系上,要是现在被停了卡,那后续的所有道路都直接被堵死了。
手指不安地搓动着裙摆,她抬起头,试探着说道:“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时越怒极反笑,“那你说说,给一个陌生人买手机怎么就是为我了?”
许浣溪盯着他深如墨潭的瞳孔,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初回国内,我担心你的校园生活会有不习惯之处,所以委托他...”
时越冷冷打断她,“我不是说过吗?他还没有关照我的那个资格。”
“你看,就是因为你这个性格,我才放心不下的。”许浣溪轻声叹气,上前一步用双手包裹着时越的手。“你父亲弥留的时候,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你。”
这句话当然是许浣溪编的。
她连时沛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又何谈听从他的遗言。
“我...”许浣溪顿了顿,似像是很难开口的模样。“我也是第一次担任照顾小辈的角色,很多事情都算是在摸索阶段,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也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她抬起头,眼神里写满了真诚和温情。“小越,你只要记得,我做一切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毕竟你好,我才会好。”
其他的她不敢保证,但这句话的确是带了些真情实感的。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只要能攀附住他,自己也会过得更好一些。
很长时间,时越都没有说话。
他想从许浣溪的眼中判读出她说出口的话之中的真伪。在短暂的思忖过后,他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捏了捏许浣溪那张苦大仇深的侧脸颊。
“许浣溪你只要记得,我姓时,就够了。”
所以他不会因为不合群在学校被孤立。
也不会因为不熟悉国内的教材而不能顺利进入大学。
许浣溪的脸被捏得有些吃痛,不知道时越是觉得好玩还是怎么回事,一直都没松开他的爪子。
直到她终于憋出了些泪花到眼边,他才终于放了许浣溪一马。
时越迈开了长腿,向前走了几步,可身后的人却没跟上来。他回过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许浣溪也很倔强地用眼神无声抗议:她才不要走路回家。
真没见过这么娇气的。
时越只得开口解释道:“车就在前面停着呢。”
她的身形没动。
于是他继续道:“卡也没停,逗你的。”
许浣溪立马走到他的跟前,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
周末对于许浣溪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毕竟她每天都在过着如同周末的生活。
她按照生物钟起床、洗澡后敷了个面膜走下楼。林姨已经在饭厅摆好了早餐,等她慢悠悠地喝完一小碗燕窝粥后,家里的另外一个阿姨过来告诉她有一个从公司打过来的电话,说是联系不上少爷,所以打到了家里。
许浣溪瞟了眼楼上的位置,这个家谁不知道时少爷的脾气,周末向来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况且那起床气严重的很。
“夫人,那边好像还挺急的,您看...”
许浣溪扶了扶额,正想着怎么叫少爷起床,客厅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无奈之下,她只得站起身前往客厅。
电话那头是个听声音就觉得很干脆利落的男声,得知她的身份后,以很简短的语言告诉她最近董事会那边的动态不太明朗,有些急事需要时越定夺。
挂断电话,许浣溪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悲壮地走上楼。她都已经料想到时越会发怎么样的一通脾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
时越卧室的门虚掩着,看来是应该起了床。
许浣溪轻轻在门前叩了两下,然后走进他的房间。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这里。
房间整体以黑白灰为整体色调,不知是不是因为屋主长时间没在这里居住的缘故,摆设和陈列都极为简单。
可屋主并不在这里,细细听去,浴室里还有窸窸窣窣的水声。
可许浣溪的注意力全在他桌面摆放的、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积木上,是国外的一处很著名的建筑,看起来极为精巧复杂,也不知道他拼了多久。
所以她压根没听见浴室传来的动静,还在纳闷人时越人去了哪里。
正是如此,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系了条浴巾的屋主突然出现,才会将她吓了一跳。
少年的身姿挺拔,上半身的肌肉线条因为经常运动的缘故很是显眼,半截的人鱼线隐没在浴巾下面,若隐若现。晶莹的水珠从未擦干的发梢流下,经过颈骨和腹肌,直至浴巾边缘消失不见。
而从时越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个贴着黑色面膜的女人闯入了他的私人领域。
只不过,他的反应比起许浣溪来说要好上许多,只是蹙了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夸张到极致的表情而弄得十分不满。
许浣溪瞪大双眼,下一秒五官就紧紧皱在一起。她偏过头,用手掌遮住脸,一副“我脏了!我眼睛瞎了!”的模样。
“你这什么表情,看了我你很吃亏?”时越目光如炬,朝着她的方向逼近了几步。
许浣溪顿时仓皇跟着向后退了一步。她的腰部正好碰到书桌,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转身去看,那摇摇欲坠的建筑积木还是没有被她将将伸出的手补救成功,“轰”的一声应声倒地。
散落在地的积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正如同许浣溪破碎的心。
“我...”她不敢直视时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我不是故意的。”
时越轻抬脚步,绕过地上的积木散块,站立到她的面前。他将双臂撑在许浣溪所处的桌面边缘,不给她机会逃离。
一股清爽的气息骤然贴近,让许浣溪有些无所适从地偏过去头。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委屈极了。
“哦?你的意思是没经过我允许就进我房间、见我就像见了鬼、还让我一周的心血全部白费,倒成了我的错了?”
时越说这些话时,带出来的气息极有侵略性,萦绕在许浣溪的周围。
她的腰抵在桌面边缘,已经退无可退。腰间处的隐约痛觉让她硬是挤了几滴眼泪出来,轻声道:“我的腰背好痛。”
毕竟她刚那声撞击到桌面的动静不小。时越听言,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什么事?”他问。
许浣溪有了得以喘息的空间,便不再掉泪,将刚才电话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知道了。”时越的态度有些漠然。
她知道这时候该留出空间让他去处理公务,反正话已经带到,尽快逃离案发现场才是最重要的。
谁料人还没走到门口,这祖宗就叫住了她。
许浣溪抚上自己的腰,缓缓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吧?”时越昂了昂头,用视线示意了下她的腰部。
将三分难受演成十分,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许浣溪默然地摇了摇头,又道:“不知道,可能变青紫了吧。”
“碰一下就这么多毛病。”时越轻嗤一声,显然又是觉得她娇气。但最后,还是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许浣溪心想这种程度去医院估计会被医生鄙视死,忙道:“不用不用,我去楼下问问林姨那边有没有什么膏药。”
她掩下睫毛,小声说:“你先忙你的事。”
说完,就想走为上策。
脚刚迈开,又被叫住。
时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思索了良久才说出了这句话:“等闲了的时候,你要和我一起把积木复原了,听到没有?”
周内隔日更,周末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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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