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碑县乌烟瘴气的,薛神医不如来我们长春,我们民风虽然彪悍,可大家淳朴憨直,对有本事的那是真敬重,断然不会出来这种拿神医当鱼饵宰患者的勾当。而且有我们大帅府做后盾,薛神医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绝对没有人敢在您面前生事。”跟岳子甫闲话两句,军装上还犹带血气的邬济民就盯上了小道士,一双眼含山带水的,好像自带吸引人的光晕,特自然的就开始拐人。
小道士还没说话,岳子甫先不客气的插上了嘴,“真不好意思,少帅说晚了。我们已经说好了去天津卫,大地方,薛神医能见的病例更多,跟有助于研究医道。而且有我们照应,保管薛神医日子过得舒坦,就不劳少帅操心了。”
岳子甫这话说的生分、礼貌半点不亲近,活像他们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虽然很心水他,可里外他分得清,简重楼的病还等着小道士治呢,哪儿能让他拐走人。
当然,更多的是他不高兴。一想到这人跟他们交往用的都的化名就特别不舒服,可能在人家眼里他们不过去萍水相逢的普通人,不配知道人家的真实身份,万一让他们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可怎么办?少帅呢,他们可高攀不起。
邬济民诧异的看过去,刚才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脸了?小家伙生气了?
岳子甫就假笑。
嗯,就是生气了,还挺有脾气。这都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怼他了,他能感觉得到,这人是真怼,不是惺惺作态。邬济民就感觉新奇,反正半点不讨厌。
小道士却完全没有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抬眼瞟向岳子甫: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合着张嘴就来是他们大城市的基本技能,人人都会?
可他还是聪明的保持了沉默,先打发了眼前的权贵再说。
“天津卫倒是个好地方,就是权贵豪富云集,更别说还有八国租界里的洋大人,就怕他们这些年轻人底子薄,有了麻烦处理难。到时候就算我们有心帮忙怕是都鞭长莫及。”邬济民看着小道士认真的说,“薛神医不防多考虑考虑,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已经考虑过了,多谢少帅美意,心领了。”小道士直接回绝。
“那可太可惜了。”作为黑军少帅,邬济民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看他油盐不进倒也没变脸,反倒极有涵养的说,“如果薛神医改了主意,我们随时欢迎。”
“多谢。”
“少帅真是个仔细人,这样吧,等将来神医在天津卫呆腻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少帅,到时候您再来请人,说不定薛神医看您心诚就愿意去了呢?”岳子甫继续假笑。
“算了算了,你呀。”邬济民笑着摇头,满眼都是包容,“我家厨子今天做他的拿手菜铁锅炖大鹅,你们要不要来尝尝?”
简重楼几个自然是含笑婉拒。
“你呢?我记得昨天有人跟我说他想吃来着。”邬济民含笑看着岳子甫,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就让人感觉这个人已经给了最大的真诚,拒绝他就是拒绝了全世界。
岳子甫可耻的心动了,为了抗衡这种天然的诱惑,他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你们就是没有未来的!你们是没有未来的!你们是没有未来的!
然后这才露出最完美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想吃素。”
“那可太巧了,我也想吃素,我的拿手菜干烧豆腐,想不想尝尝?”
少帅亲自下厨,这待遇估计也没谁了,做为分手午餐很可以了。
岳子甫沉痛的答应了。
他的便秘脸让邬济民哭笑不得,可心里那股子高兴却久久不去。
真是太有意思了。
至于小神医的去留倒是不怎么执着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好大夫,不过是多一个多一重保障,父亲的病已经去了大半,后续治疗现在身边的大夫完全可以胜任,也不是非他不可。
当然,这要是换个人跟他抢人怕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一言未发就渔翁得利的简重楼心情那叫个好,看岳子甫的眼神那叫个慈爱,小受永远克小攻,果然是某江千古不变的硬道理?就冲你解决了大麻烦,以后再不催你还债了。
可惜,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攻受双双把家还,人一走,小道士就冷眉冷眼的盯过来,“好一个早就说好了,你们跟谁说好了?”
“这不是权宜之计吗?”简重楼看着他,“难道你想去东北伺候黑豹子?”
“我也不想伺候你。”
“我可没那么大排场让神医伺候。”简重楼说,“你要不想去天津卫也没关系,天下这么大,犄角旮旯的小县城有的是,再换一个就行。”
“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好不好的随便给我两针我就受不了,我哪儿敢打什么主意。”
“知道就好。”
“不过,我就有一点奇怪,你挣那么多钱准备便宜了谁?”
“什么意思?”
“你给医馆的账房开多少月钱?”
“县里安排的,不需要我开月钱。”
“那伙计呢?”
“一样。”
“就是说整个医馆你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大家不都干的挺好?”
简重楼从兜里拿出条子递过去,“你自己看。”
小道士迅速扫了一眼,不解的看向他,“跟账房要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告诉我哪个账房能一下子拿出来五百大洋?”简重楼简直都要被他的天真给气笑了,“这钱已经给到了我手里,现大洋,我的人亲眼见着他从库房拿了钱出来,听好了,是你医馆的库房。”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在瞎掰。”
“去你医馆看看不就知道?”
结果,他那医馆竟然没一处干净的!进药材比别的药铺贵一倍,药效却一模一样,账房伙同县里把他的库房当小金库,隔上半拉月就随便起个名目来弄三五百,店里伙计私下收病人红包的更不胜枚举,就连后厨做饭的都给他虚报菜钱不说还偷他是米,让他当场抓了个正着!
小道士给气得,他是有钱,也不那么在乎钱,可不在乎不等于愿意被人当傻子耍!
把人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撵出去他还是一股怒气咽不下去,看着撒了一地的白米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竟然养了一群硕鼠!”
“你以后也发现不了。”简重楼不客气的说,“像你们这种专业人才就该干专业的事,其他交给信得过的人才能长久,不然就准备被坑死吧。”
“我又不傻子,难道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小道士不服气的反驳。
“说来听听?”
“我花钱聘人干活,立严格规矩,然后每天查账,总不能再让人糊弄。”
“行,咱们别的先不说,就说查账,你一天看多少病人?看到几点?有时间查账吗?账可不是光收了多少诊金,还有每天消耗多少药材,库存多少药材,药材进货多少钱,出货多少钱,毛利多少,纯利多少,你确定自己搞的来?”
“我就不能聘一个可靠的账房吗?”
“自古财帛动人心,请不要考验人性。”
“难道你就值得信任吗?花言巧语危言耸听,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跟你走吗?”
“对,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去天津卫。”简重楼不再绕圈子,“至于我值不值得信任,你去看看就知道。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觉得不靠谱随时可以走人,我绝不拦着。”
“到了你的地盘还能由得了我?”
“人跟人自己最起码的信任总该有的。”
小道士斩钉截铁的说,“你除外。”
简重楼……
还能不让好好聊天了?过去那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就不能忘记吗?他在心里吐槽,可也知道,自己信用濒临破产,空口白牙的话小道士绝不可能信。
不过他还有杀手锏,就见他苦涩一笑,“你忘了我的命还在你手里?就算过河拆桥那也得先把河过了,我能不能活过二十九可还全指望你呢。”
“你不就是想把我骗过去给你治病吗?”
“难道你不想治?”
小道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赌气说不治,他是真想治,这种百年不遇的奇症错过可就没有了。可他又不愿意如了他的意,正不知道怎么怼回去,突然注意到手里的纸条,顿时来了主意,“诊金五万,你出得起我就去。”
简重楼看着他那傲娇的小眼神笑了,“一言为定!”
小道士顿生狐疑,这家伙不会真舍得拿出来五万吧?我是不是该说十万来着?
第二天,黑豹子一行人大张旗鼓的离开三碑县,简重楼送上临别赠礼,东洋探子的供词以及这两天让擅长画画的队员临摹的地图,也算是进到了提醒义务。是的,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这位还算不错的军阀赶紧准备抗日吧!至于黑豹子会怎么做那是他管不了的。
等人一走,简重楼就神神秘秘的把小道士请到了一个大宅院里。
“钱呢?没钱我可不去啊。”小道士抬着下巴故意说。
“别急啊。”简重楼往院子里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就见院子里摆着一片打开箱子,小道士狐疑的上去一看,顿时变脸,“烟土!”
“正确的说是天竺洋土,价格是普通烟土的五倍。”简重楼面带微笑,“你说这些卖了够不够付我的诊金?”
“你竟然贩卖烟土?”
“那倒不是,这是我从土匪窝里抄出来的,本来想销毁了事,可你这诊金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只能废物利用了。”简重楼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丑恶嘴脸。
“你威胁我?”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我就是在满足神医你的无理取闹啊。”简重楼不客气的说,“五万块,我是能拿得出来,可我不能给你。我学校常年两千口子等着我养,育儿园一两百孩子等吃饭,还有护卫队常年训练弹药也是个天价开销,更别提其他,我的钱得花在刀刃上,半分不敢多用。”
小道士冷笑,“一个人养两千多人,你怎么不说你是圣人?”
“你不信?”
“我信你的鬼!就算你养两千两万,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开销太大我没钱治病,只能用这堆烟土换诊金。”简重楼又把话绕了回来,“您看着它们换了钱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弄点。”
小道士气的咬牙切齿,“行,你真行,去天津卫是吧,去就去!你要是有一句谎话我让你短寿三年!”
“都听你的。”简重楼笑着,“那这些……”
“都毁了!”
“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