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身穿长衫的清癯身影大步而来,直到站定到众人面前才开口,“谁惹龚司令发这么大的火?警察都带来了,胡闹什么?”
说着简玉山冲龚成拱拱手,满脸抱歉,“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司令你尽管说,可别跟我客气。这几个我是知道的,仗着我这个市长名头很能胡作非为。”
龚成满心都是妈妈咪,这死老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过来,谁他妈通风报信的?!
可心里再大的火气他也得忍着,谁让这位跟他平级的市长正春风得意呢?他就是再大的官威也不得不收敛几分,挂上一副无可奈何的假笑道,“市长来的正好,你家这对儿子儿媳差点没把我生吃了。”
“那可真是太不懂事了。”简玉山对着儿子一瞪眼,“还不快给司令赔不是。”
“龚司令海涵,是我们冒失了。”简重舟一本正经的拱手,还不忘解释一句,“实在是被您的小舅子给气着了,您可千万别跟我们计较。对了,医药费我们付。”
“还把人打了?”简玉山高声道,“还不赶紧把人送医院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查一遍,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龚成就是再多的不干也只能笑笑,“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侄子夫妇以后注意就行了,可不是谁都跟我一样好说话。”
“司令大度。”
简玉山半句不提他的来意,可有眼的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来为简重楼站台的,你要手里没有足够硬的证据,今天绝对没办法把人弄走。
可他手里能有什么?不过是臆想迁怒,以及气不过。
眼见再呆下去也不过是磨嘴皮子,正想说两句漂亮话就撤,简玉山却突然一拍脑门儿懊恼的笑了,“瞧我,正事都忘了。大总统刚才来电,明天就来我们天津卫视察,咱们赶紧准备准备去吧。”
大总统要来?龚成顿时顾不上恼火了,急急忙忙同老神在在的简玉山往外走,带来的人也哗啦啦流水一样撤了出去,转眼只剩下简重楼几个。
嗯,楼上了枪也悄默声的消失。
就这么突然又必然。
“老爷子怎么来了?”简重楼问,用魔法打败魔法这种事他可没跟老爷子打招呼。
“没有老爷子你以为我们能压的住龚成?”简重舟不客气的瞪他,“我们俩黑脸得罪人,老爷子红脸打圆场,这叫策略,明白?”
“高!实在是高!”简重楼佩服极了,“老爷子那通太极拳打得真是,厉害。”一句拦住的话没有就把人堵个严严实实,端的是厉害。
“行了,赶紧擦擦你的脸吧,粉都要掉地上了。”郑琴假装嫌弃的把自己的手绢塞他手里,顺手拍拍肩膀,“可算懂事一回,这次要是你打算自己硬抗我先锤死你。”
“别别,有人当靠山多好,我巴不得您多给我撑撑腰呢。”简重楼笑了笑,接着说,“就是这回算是把人得罪死了……”
“不怕,那种东西我们简家不屑为伍,得罪就得罪。”简重舟话里少见的带了几分刚硬。他这话说得硬气,他也自有硬气的底气,老爷子不说,他自己都是知名教授,媳妇还是武林高手,二弟飞机大队队长,这样王炸的底牌要是还硬气不起来那就只配去死了。
简重楼顿时满意都是星星,“那就请老爷子在天津卫干上二十年,我横行天津就看他老人家了!”
“油嘴滑舌。”简重舟笑骂一句,接着皱眉,“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龚成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我知道。”
“话说,那个姓龚的到底亏了多少钱,瞅那样跟死了爹似的。”郑琴好奇的问。
“大概三十来万吧,也就他产业的十分之一。”简重楼轻描淡写的说。
两人不由的咂舌,好家伙,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你呢?刚才那么多要账的,是不是也赔了不少?”郑琴皱眉,“我手里还有点钱……”
简重楼赶紧拦住话头,“嫂子想多了,我能撑得住,做生意嘛,有赔有赚才是常事,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笑话,让人担了风险还要人赔钱,他可干不成这种缺德事,龚成现在恨的绝不是他一个人。
其实一开始要不要把简家拉上他的战车简重楼还是有点犹豫,毕竟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只要解决了暗杀事件相信简家只会越来越好。可在老爷子怒怼东洋人之后他改变了想法,这样的人就该为祖国好好发光发热,怎么能被那狗屁政府拖累?赶紧一起为组织工作吧。
比如,给他当个靠山。
他的学校以后都是组织的,这靠山当然也组织的人。等组织接管了天下简老头不就能大展身手了?
当然,他也没想一下子就把老爷子也搬出来,就是先撬撬墙角勾搭勾搭大哥大嫂,可明显……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那就都行动起来,为祖国美好明天,冲吧。
“对了,虽然这事糊弄过去了,可龚成怕是不能死心,这两天我准备离开天津卫避避风头,学校就拜托您二位多照应了。”他说完才想起一件事,“暑假都过完了,大哥是不是要回京城了?”
郑琴嗔怪道,“你大哥已经到天津大学任教了,这会儿才问,可见没放心上。”
“嘿嘿,我忙,忙忘了。”
“别扯开话题,刚才你说要干什么去?”
“高级班毕业考核,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了。”
***
“校长,所有装备核对完毕,请签字。”吴立棠板着脸公事公办的说。
简重楼大笔一挥把文件丢到一边,搭上他肩膀笑嘻嘻的问,“还生气呢?”
“没有!”他硬邦邦的说。
“脸都耷拉成驴那么长了,还没有。”简重楼学他瘪嘴,“就这样,跟驴一样。”
吴立棠气的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才驴!”
“我才不是驴,怎么着我也得是个马,千里马,汗血宝马级别的,你这头倔驴拍马也赶不上。”
吴立棠都不想搭理他,扭头就走。
“诶诶诶,我都跟你一起当牛做马了,还不解气?”
吴立棠怒目,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好了好了说正事,我交给你的任务太重要了,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简重楼真诚的看着他,“那可是武器弹药,不让个有本事还靠谱的人去接我哪儿放心啊。”
“你骗我。”跟龚成干仗竟然不叫他!
“我那是被赶上了,本来真不是那天。”
“是吗?”
“当然,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好吗?”他又搭上人肩膀,“我还想跟弟弟你一起看遍祖国大好河山,可不包括警察大牢一游。”
“再有这种事必须有我在。”吴立棠还能怎么样,只能暂时信了他。
“那要是你拉肚子呢?”简重楼碎嘴。
吴立棠瞪他。
“好好好,保证,我保证干啥都带着你,去拉屎都跟你一起手牵手行吗?”
“你说的。”
“我说的。”
“那这次考核你必须跟我寸步不离,听我指挥。”
“呦,合着在这儿等我呢。”简重楼抬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就乐,“可把你能耐的。”
吴立棠转过身直直的盯着他,“说话要算话。”
“我现在就把自己交给你,行吗?”说着他干脆往人怀里一倒,没骨头似的把分量全压在人身上。
吴立棠下意识把人抱住,揽着腰的手感觉就像是揽住一截弹力极好的软玉,脑子里没有来冒出“温香软玉”四个字,瞬间被雷得一激灵,抬手就推了一把。
毫无防备的简重楼好悬没摔一个屁蹲,狼狈的撑住桌角才站稳,“你……”
“又发什么神经。”吴立棠黑着脸抢白一句,努力把心虚压住,“反正你答应了,出去全听我的!”
简重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没危险你都能把我扔出去要是有危险你还不得直接拿我挡子弹,我可不敢把身家性命压给你。”
“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吴立棠气结,啥也不说了。
简重楼得意的抬起下巴,小样,我还治不了你?正想着,突然就见银光一闪,自己腕子上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大镯子,就是多了个链儿。
这回轮到吴立棠扬起下巴,摇摇带着另一只手铐的手,满眼得色,“你逼我的。”
简重楼……
学坏了,这小子真学坏了!
“行行行,算我服你了行吗?听你的都听你的。”简重楼立马服软,半点硬抗的意思都没有。这家伙轴起来真敢就这么拷着他,他可不想跟这头倔驴拼耐力。
“你说话不算话。”
简重楼扭头就往办公桌边走,这是走一步带一步,跟拖了个大狗子似的。用自由的那只手翻了翻文件夹,拿出一个直接拍在他胸口,“自己看!”
“毕业考核执行安排,总指挥:吴立棠。行动指挥员:吴立棠。打分员:简重楼……”
吴立棠脸色一喜,接着又想到这半天他都是在戏弄他,顿时又想瞪他,可终究还是高兴占了上风,脸上露出憨憨的笑模样。
“大倔驴,满意了吧。”
吴立棠眉眼都带上了喜色。
所谓考核其实就是简重楼这段时间看到自己学员跟人家秦列的差距想到的练兵方法,秦列优秀吗?当然优秀,可他们的学员吃的饱穿得暖子弹不要钱似的练,应该更优秀,可事实却是被人压着打。
是,他们现在更刻苦,更努力,可秦列也没闲着,不管他们怎么较劲似乎总是比人家欠了那么一点点。他承认组织会锻炼人,可他觉得自己也不差,在他看来这些学员就是身上少了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悍勇。说白了,就是没见过血。所以才有了剿匪这么个别开生面的毕业考核。
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可抢钱可容易多了,土匪多得跟林子里的老鼠似的,一窝接一窝,什么山东的响马东北的胡子,两湖的湖匪西北的刀客,不管名字有多少,都一个东西,匪。
当然,我组织不算。
简重楼一琢磨,这不就是现成的磨刀石吗?他也不贪多,就是给学员们练练手,别真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就行。
可都看看他的良苦用心吧,供吃供喝供锻炼,要是这么着都练不出来他不如直接关了学校投河去,丢不起那个人。
安排了考核自然得有个掌事的,学校就这么些人,军事素养最好的数得着的就那么两个,除了他就是秦列,难道还要让秦列来指挥不成?至于他,一来他是考核者,怎么能去参与破题?二来自己什么水平自己知道,搞搞文的还行,战斗啥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更负责。
“还不解开,等着跟我一起撒尿吗?”简重楼没好气的摇哗哗直响手。
“我给您站岗!”吴立棠难得冒了一句贫。
“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