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自己头发以及枕头上散发出来的异味儿,顾芸儿胃里又翻腾起来。她抬手压了压,将恶心的感觉压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活下去之前,她还是先将屋里打扫干净吧。
顾芸儿从小就学会了独立自主,后来又起早贪黑摆摊卖小吃,动作很是麻利。只要是家里的活儿,她一学就会。比如,床上的被褥虽然有被罩,但被罩的边却是和里面的柳絮稻草缝在一起的。她麻利地将被罩全都拆下来,又将床上的被单揭下来,将枕头皮拿下来,最后将柜子里的衣裳全都找出来,一并放到了外面。
原主养父母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顾芸儿的衣裳拢共不到十件,算上床单被罩,两盆就放下了。
不过,问题来了,她要去哪里洗衣裳呢?她记得这里都不在家里洗的。可原主来到贺家后从未洗过衣裳,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贺母在厨屋忙活完,一出门就看到儿媳正对着两盆衣裳发呆。
“芸儿,你去洗衣裳吗,你病还没好,先歇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洗。”
顾芸儿在屋里躺了三日没出门,家里人都以为她病了,所以贺母会这样说。
顾芸儿哪里能心安理得的让长辈给自己洗衣裳,她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洗。
“不用了,娘,您告诉我去哪里洗,我自己去。”
贺母再次对儿媳的举动感到诧异。她这儿媳一向懒得很,从来不干活的,今日怎的想起来洗衣裳了。
顾芸儿瞧出来贺母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该变化这么快的,可若是让自己像原主一样好吃懒做不讲卫生颐指气使,她又实在做不到。
她只好扯了个谎:“我这几日躺在床上一动没动,骨头都有些疼了,想着活动活动。”
贺母也没怀疑,道:“这样啊,大家都去河边洗,出了门往前走一段路就是。”
那不就是自己早上折柳枝的地方?顾芸儿:“多谢娘。”
贺母:“让夕姐儿跟着你去吧。”
顾芸儿怕贺母对自己的怀疑加深,这次她没再推辞:“好。”
贺夕正在喂家里的猪,听到这话转过头来,道:“好的,娘,我还没喂完猪,等我喂完猪再去行吗?”
贺夕的目光落在了顾芸儿身上,眼睛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嫂嫂脾气大,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的事就要大吵大闹,她生怕嫂嫂又要发脾气。
贺母自然也知道儿媳的脾气,立马道:“别喂了,放那里,一会儿我喂,你跟你嫂子一起去洗衣裳。”
顾芸儿:“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她本也没想着让旁人帮她。
贺母:“那么多衣裳你一个人怎么洗的过来,让夕姐儿跟着你去。”
顾芸儿见推辞不掉,道:“那等妹妹喂完猪再来吧,我自己先去。”
贺夕松了一口气:“我马上就来。”
顾芸儿:“好。”
说完,顾芸儿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两个盆。
贺夕刚想说一会儿帮着顾芸儿拿一个盆,只见顾芸儿麻利地将两个盆摞在了一起,端起来就往外面去。
嫂嫂力气好大!贺夕惊讶地看向顾芸儿,见顾芸儿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又继续喂猪了。
此时河边已经有不少人,大家都是吃完饭过来的。天不亮时就下地干活,干完活吃饭,吃完饭没啥正事儿要做了,就拿来全家的衣裳洗一洗。
一边洗,一边说说话,这样洗衣裳也不累。
顾芸儿的出现打破了小河边和谐的氛围。
众人瞧见她过来了,全都不说话了。虽闭了嘴,一双双的眼睛却全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顾芸儿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对众人笑了笑。
这一笑不打紧,众人全都愣住了。
这顾芸儿不是又胖又丑么,脸上还长了疮,怎么今日笑起来这么好看。
还有,她仗着顾家比贺家过得好一些,眼睛一直都是朝着天上看的,见了她们从来不打招呼,今日竟然破天荒对她们笑了。
乖乖,听说她前几日病了,莫不是病糊涂了?
顾芸儿不知道自己这一笑的威力,她将怀里的两个大盆放下,学着众人的样子从河里舀了些水,然后开始搓洗。
只是原主的衣裳也太脏了,怎么搓都搓不干净。
要是有洗衣液或者肥皂就好了。
洗衣液她不知道怎么做的,肥皂的做法她记得在网上看到过。可惜用材比较多,她也不太记得做法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罢了,等她有钱买材料了再研究研究吧。
众人一直盯着顾芸儿,自然看到了她洗不干净衣裳。三三两两在那笑话她衣裳太脏,不会干活,又懒又笨。
这时,离顾芸儿最近的一个妇人开口提醒她:“启哥儿媳妇儿,你这样是洗不干净衣裳的,回家去拿个棒槌,或者弄些草木灰吧。”
顾芸儿不知道衣裳还能这样洗,她瞥了一眼众人手中的棒子,这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如何洗衣裳的。
“多谢您,我这就回家拿去。”
那妇人热心道:“别拿了,用我的吧,我也快洗完了。”
顾芸儿心里很是感激,问:“不知您怎么称呼?”
妇人有几分不悦,说话的语气不似刚刚那般热络:“我是启哥儿的二堂婶,咱们之前见过的。”
顾芸儿忙道:“婶儿莫怪,都是我记性不太好,往后肯定记着您了。”
何翠花本就是个热心肠直性子的,见顾芸儿这般客气,立即转变了态度:“客气啥,你和启哥儿成亲的时候见过一次,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不记得也正常。”
顾芸儿:“婶儿大度。”
被顾芸儿夸,何翠花笑了,她将棒子递给她,道:“你用吧,我先回去了。”
顾芸儿:“谢谢婶儿,我一会儿用完给婶儿送去。”
何翠花:“行。”
河边洗衣裳的妇人们又好奇地看了顾芸儿两眼。
过了一会儿,贺夕拿着棒子和草木灰过来了。
她见顾芸儿手中有棒子,愣了一下。
顾芸儿:“二堂婶儿借给我的。”
贺夕:“哦。”
贺夕应了一声后,从盆子里拿出来衣裳,沾了点水,又放了一些草木灰,拿起来棒子捶打起来。
顾芸儿本不想麻烦贺夕的,只是自己三日没好好吃饭了,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洗了这一会儿已经有些头晕了。
她没再客气,道:“谢谢妹妹。”
贺夕敲打衣裳的手顿了顿,道:“嫂子不用客气。”
说完,又继续捶打衣裳了。
这两盆衣裳姑嫂二人洗了半个时辰终于洗干净了,贺夕拿着棒子去还给了何翠花。
顾芸儿瞧见小河边长满了小野花,忍不住摘了几朵,又顺便摘了些绿色的野草,拿回了家中。她在院子里找了个不用的瓶子拿到井边清洗干净,接了一些水,将花花草草放在了瓶子里,将瓶子放在了书桌上,顿时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随后,她去晾晒衣裳了。晾晒衣裳时,她听到隔壁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心中猜想这应该就是贺父办的一个小学堂。
贺父在儿子出生时就放弃了科考,从那以后开始招收学生进行开蒙,每个人收一些束脩。贺启就是父亲开蒙的。贺家靠着贺父教书过活。只是乡下读书人少,教书也只能维持着温饱。再加上要为儿子攒钱读书,家里日子就拮据了些。
如今攒的钱都没了,贺家就过得更拮据了。为了能让儿子专心读书,贺父没将家里的情况告诉他,他在时家里吃穿用度还和从前一样。
在贺启出门读书后,家里就开始紧衣缩食。
这也是顾芸儿嫁过来之后不满的原因之一。她觉得贺家是瞧不起她,所以才不让她吃好的。为此,她在贺家闹了好多次。
晾晒完衣裳,顾芸儿见日头上来了,将被褥和枕头拿出去晒了晒。随后又用扫帚将屋里打扫干净,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去井边打湿,拿回来将屋里各处擦洗一遍。干了之后,她见桌椅板凳都旧了,上面坑坑洼洼的,她又找了块布,简单剪裁,将桌椅铺上,这样看起来新了不少。
等做完这些事已经一个时辰后了。
看着屋里干干净净的,顾芸儿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又去烧了一锅水,将水端到自己屋里,用干净的没用过的一块布擦了擦。头发许久没洗了,更是脏的不行。她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才感觉身上没那么脏了。
将头发擦干后,此刻她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她早上本就吃的不多,头有些晕,躺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肚子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她想吃炸鸡,想吃烧烤,想吃火锅,想吃肉……
顾芸儿从未这般怀念从前吃饱的日子。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贺母正在做午饭。
贺家一日吃两顿饭,巳时一顿,申时一顿,不止他们家,这个村子里其他人也是一样。
午饭和早饭差不多,汤是白色的,里面放了些面粉,又比早上多放了一些米,比早上浓稠了些。昨日蒸好的馒头放在锅上热了热。
和早饭不同的是,贺母将咸菜换成了萝卜。
饭很快端上了桌,一家人依旧沉默。
随着贺父一声“用饭吧”,大家拿起了筷子。
顾芸儿正欲夹菜,贺母将一个煮熟的鸡蛋放在了她的面前。
“芸儿,你身体刚好,吃个鸡蛋补补吧。”
顾芸儿看着面前的鸡蛋,心里五味杂陈。她抬眸看向了贺母,贺母脸颊凹陷,脸色蜡黄,很明显营养不良。早饭时若她没看错的话,她似乎只吃了小半个馒头,喝了两碗汤水。再看一旁的贺夕,那张和贺母相似的脸也十分瘦弱。坐在对面的贺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骨瘦如柴。
再看自己,手腕很粗,腰上还有一些赘肉。她虽觉得自己不算胖,可跟贺家人比她还是算胖的。
贺母手中的鸡蛋对她而言有极大的诱惑力,她十分想吃,只是,若她吃好的代价是旁人吃不饱,她宁愿不吃。
顾芸儿放下筷子,道:“娘,我不想吃鸡蛋,您和爹吃吧。”
闻言,一桌人全都看了过来。
顾芸儿自然也察觉到了贺家人的目光,此事不好解释,她也不想解释什么,端起汤喝了一口。
贺母回过神来,道:“吃了吧,家里还有。”
顾芸儿:“给妹妹吃吧。妹妹今早干了不少活,辛苦了。”
见儿媳今日铁了心不想吃,贺母看了一眼贺父,没再坚持,她将鸡蛋递给了女儿。
贺夕咽了咽口水,把鸡蛋还给了贺母。
“我也不想吃。”
贺母:“吃了吧,不吃浪费了。”
贺夕摇了摇头,没说话,眼睛却不再看鸡蛋。
贺母将鸡蛋掰开,蛋清放在了顾芸儿碗中,蛋黄放在了贺夕碗中。
“我和你爹不长身体了,你们吃。”
顾芸儿看着碗中的鸡蛋清,眼眶有些酸涩。
一个煮熟的鸡蛋全家人让来让去,这日子也太难了些。
她得抓紧时间想想办法赚钱。
她夹了一筷子萝卜,险些吐了出来。贺母不知如何炒的,萝卜有些糊味儿,微苦。还不如早上的咸菜好吃。
再看桌上的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
不行,明日不能再让贺母做饭了,她来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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