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是不知道谦虚的,陆舟夸他,他便美滋滋认了, “你说得对,此间事了,我就去弄个官当。”
稍远些的地方,帘幕挡着的老者不动声色将秦隽二人的话听完,轻轻掀开帘幕,忍俊不禁看了秦隽几眼,这一看倒是有些惊讶。
那少年人生的唇红齿白、色若春晓,眉宇间带着点矜傲也不让人讨厌,只觉得他如幼虎、如朝阳,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旺盛生命力。
但最让老者惊讶的是,这少年瞧着眼熟的很,让他看了心生亲切之感。
怪哉!怪哉!
老者身边随侍的中年人疑惑道,“先生,那年轻人可有不妥之处?”
老人笑了笑,“并无,只是疑惑这是哪家子弟,总觉得有些面善。”
中年人想了想,“或许他曾与长公子来往,先生见过几次。”
老人看着秦隽等人休憩好,纵马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觉得熟悉,但是又实在想不出来,只好微微叹气,“回头问问希诚那小子吧。”
一路快马加鞭,秦隽到高邑的时候刚好天亮。
“先找个客栈,大家都歇息两个时辰吧。”
赶路一夜想来都累了,就算年轻,这身子也不说铁打的,再说了还要面见窦昌借兵,自然得先养好精神,所以还是休息一会儿,做足了准备再去吧。
但秦隽不知道的是,其实只有他一个人上去小睡了一会儿,其他人都各自去做事了。
几个护卫都是流亡到庄子上的孤儿,无父无母,是秦隽让人教他们武功,还给他们取了名字,因此都对秦隽忠心耿耿。
从河间到高邑赶了一夜的路,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公子这样顶顶金贵的人,为了早些借兵解关中之难,愿意受这样的累,护卫们又是敬佩又是心疼,便想着多做些事,为公子分忧。
好在来的路上秦隽就大致交代过要做些什么,买些什么东西,所以几个护卫看着秦隽进房间之后,就各自离开办事去了,留下陆舟在秦隽身边守着,确保安全。
秦隽睡了一个时辰,感觉精神了许多,他出门就看到了抱着刀守在门外的陆舟。
“怎么在这里站着?不是叫你回去休息吗?”
陆舟说:“公子身边不能无人守着。”
秦隽无奈,他一介白身,谁闲着没事来刺杀他?找机会得好好跟陆舟说道说道,不要总想着他,自己也多休息休息。
“其他人呢?”
“秦帆、秦风和秦顺在属下的房间,秦一还未回来。”
秦隽:“……”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这些家伙都没睡,估计是跑去做事了。
果然秦一刚好回来,看到秦隽愣了一下,“公子醒了。”
秦隽扶额,没好气道,“是啊,醒了,旁人都想少做事多休息,你们倒好,让你们休息还要干活,既如此把他们都叫过来吧,咱们快些忙完了,今晚都睡个好觉。”
秦帆三人去采买了不少东西,他们搬了好几趟,东西都在城西的一个小院子里。
“都是按公子先前的吩咐买的,院子也是按公子的要求租下的,就在城西那边,独门独户,周围偏僻人少。”
秦隽眼睛一亮,“好,带我过去。”
路上秦一也拿出一卷厚厚的帛书,“这是公子要的消息,窦秉德几个信任的谋士、妻妾,还有窦秉德的一些喜好与忌讳。”
秦隽快速把帛书看完,眉头舒展开,“原想着贿赂窦秉德爱妾,让她帮忙牵线搭桥,没想到明天居然是窦秉德母亲过寿,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届时往来宾客如云,他不仅能进州牧府,还能光明正大的进去!
到了租下的小院,秦隽果然看到几个大箱子堆在地上。
“硝石、木炭、硫磺、竹筒……很好,”秦隽一一清点确认无误,眉开眼笑道,“秦一去招几个手脚麻利、做事细致的人,接下来,我们要……”
硝石、木炭、硫磺都要磨成细粉,这些都雇人来做,秦隽则对着一个个硬纸板和鱼皮胶、细棉线倒腾了半天,整整一天,小院子里每个人都忙的停不下来。
一直到晚上,招来的临时工拿着丰厚的工钱离开,他们小声议论,“也不知道贵人要我们做的是什么,又是金粉又是朱砂的,都是贵重东西啊!”
“贵人做什么,哪是我们能管的,活又轻松,工钱又这么多,我只盼贵人天天做这些呢!”
忙到深夜,秦隽看着院子里一排排竹筒,给它们一一加上引线,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别说临时工们,就连跟着秦隽一同从头忙活到尾的陆舟几人也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东西做出来了,秦隽心情也好,“这叫做烟花,可是节日必备之物哦,在天上炸开的时候又大又漂亮,这么大的排面,窦秉德总要给我些面子吧?”
烟花?
陆舟他们还是很疑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但是也无所谓,只要公子说有用那肯定有用。
“走吧,先拿两支去城外试试效果,”秦隽跃跃欲试道,“现在都亥时了,应当也不会扰民。”
虽然秦隽已经很严格的控制每一步了,但毕竟是第一次做,古法做烟花,总得抽检一下,试试效果。
在城外找了个无人的空地,秦隽把竹筒摆放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 ,拔掉盖子轻轻一吹,就有火焰冒了出来。
刚刚他看到有细竹筒和硝石、木炭等,就顺便做了几个火折子,他要点烟花,用火折子要更方便些。
几个护卫都愣住了,大家都是用火石、火镰生火,这又是什么工具,竟然一吹就能冒火!
秦隽看见陆舟和几个护卫瞪大眼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叫火折子,很方便吧,等忙完这波我教你们做。”
然后秦隽就在几人期待的目光里点燃了引线,一阵呲呲啦啦的声音过后,轰的一声响,如同惊雷落地,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如飞箭一样冲上了天。
陆舟和三个护卫皆是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
今夜无星无月,天穹一片黑暗,然而下一刻他们的脸颊上映出了变幻的火光,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那是一朵朵花的形状,照亮了漆黑的天空,照亮了人们的眼睛,雍容美丽,绚丽夺目到人心魂震撼。
高邑城里有人深夜失眠,秉烛到院子里转悠,乍然看到远处天空上竟然出现了一朵花,顿时瞪大了眼睛。
“花、是花!好美啊!”
妻子被他吵醒,不由抱怨,“哪里有花,你做梦了吧!”
那人手指着天空要给妻子看,然而一回头却发现那花没了,只有一点点碎星落下。
“怎……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我的幻觉?”
原野上,一直到烟花放完,仅余一点点细小火星坠落,陆舟几个护卫才回过神,有些明白了秦隽为何说这是烟花。
美得如花似梦,但又如云烟转瞬即逝。
秦隽也一直看着天,看着天上绽开的烟花,他眼里有些怀念有些恍然。
真是好久……没看到烟花了呀。
一直到回城,几个护卫都还在回味刚刚的烟花,真是漂亮呀!
今天一天公子都忙的脚不沾地,大家都一头雾水,心里暗暗猜测公子要做什么,谁能想到,居然是这样奇异的烟花呢?
这等奇思妙想,不愧是他们家公子!
秦隽看着他们满脸崇拜钦佩的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好了,别这么看我了,我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都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秦一等人声音响亮道,“是,公子!我们这就回去睡觉!”
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巨人不巨人,他们只知道公子,公子就是天下最聪明、最厉害、心肠最好的人!
秦一忽然又想起来公子先前准备的手串,“公子,那南红手串我们还送吗?”
来高邑的路上秦隽端了几个土匪窝,收获了不少财物,这南红手串就是在其中一个土匪窝里找到的,一共18颗,色泽鲜亮纯正,圆润无瑕,品相极好。
南红本就有价无市,秦隽遇到的这串更是价值连城。
虽然不知道那群土匪是从哪里抢来的,但东西嘛,自然是物尽其用才好,拆开珠串,加进去一颗雕了莲花纹的紫檀珠,就又是一串全新的手串。
原本秦隽打算用那手串去贿赂窦昌爱妾的,让她在旁边吹吹枕头风,但现在显然有了更好的选择。
“送,当然送,”秦隽轻轻一笑,“窦家的老夫人可比爱妾有分量的多呢。”
尤其是窦老夫人还信佛,这南红手串送她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州牧府门前可谓人来人往,宾客如云。
往来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就是富商巨贾,人人都穿着锦绣绫罗,乘坐着宝马香车,只怕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秦隽也换了一身白色绣有祥云纹的锦衣,腰上悬着香囊玉佩,低调又奢华,衬得他如明月般皎皎出尘,芝兰玉树,俊逸绝伦。
他只带了陆舟和脑子灵活的秦一,剩下两个人留在小院里守好烟花。
窦昌府上办喜事从来不限制人来,因为窦昌觉得不管来多少人他都请得起,这是他作为一州州牧、出身豪族窦家带来的底气,而且大家争相来赴宴,更加会让窦昌觉得骄傲,认为这是大家对他地位的认可与尊崇,所以不请自来的人非常多,秦隽即便没有请帖,也没人拦他。
甚至因为他气质不凡,门口迎客的管家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厮给他带路,生怕怠慢了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