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这些年商队走到哪情报据点就建到哪,消息一般都挺快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不该没有消息!
不过等消息的时候,秦隽倒是琢磨出一点想法来,“我觉得,你的机会来了。”
赵玄:“什么意思?”
“胡人南下,祸起凉州,你正好可以去平乱,纵然在孝期,但金革之事无避,这便是你名正言顺回凉州的机会。”
赵玄皱眉,“可是……”
秦隽打断他的话,冷静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到就是及时止损,以免形势变得更糟糕,抓紧机会回凉州,不只是你的出路,更是你的责任!”
赵玄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就算不为了自己,这种时候,我也该回去主持大局。”
恰好此时陆舟回来了,“公子,关中如今形势不明,消息断掉了。”
秦隽一惊,“什么?”
徐氏商行遍布多个郡城,如果消息无端断掉,那边只怕危险了……
陆舟说,“属下调来了豫州的消息,五日前天子车架进入了豫州地界,长安……可能没了。”
赵玄微微发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可是重兵把守的国都啊!
若说胡人入侵,即便凉州无主将,那长安外四大关隘,数十座城邑,长安城怎么就轻易被攻破了?
陆舟将一卷密封好的帛书递给秦隽,他简单解释道,“半个月前,胡人自萧关南下,势如破竹直入长安,长安守军……并未作战。”
秦隽:“并未作战,什么意思?”
陆舟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浮现起一抹怀疑,他似乎很难理解自己看到的,“胡人迫近长安时,皇帝带着长安守军和嫔妃亲信,东逃去洛阳了,如今关中彻底陷落,消息全无。”
秦隽打开帛书一目十行,果然如陆舟所说,所以长安竟然没有守军,达官贵人东逃,只留下了一城普通百姓面对穷凶极恶的胡人。
秦隽:“……”
这消息简直叫他眼前一黑,朝廷永远能做出突破他认知下限的事情。
赵玄气的直接站起身,“荒唐!实在荒唐!”
就算萧关没挡住,长安还有三万守军,重重城邑,撑一两个月不在话下,胡人没有长线粮草供应,届时地方援兵赶到,自然能打退胡人。
可胡人还没到就先逃跑这是一国之君该做的吗?
赵玄十一岁就在凉州生活,十四岁参军,胡人南下劫掠时有多么的穷凶极恶他再清楚不过,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长安城里的百姓面对胡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长安会是什么样子?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走向?
要说胡人入侵,秦隽在来冀州前就有所预料,不止是他,还有徐靖、赵玄、还有朝廷里的所有人……都能猜到,毕竟平日无事胡人还要在边境骚扰一二,何况如今凉州出了这么大的空子,不趁机捣乱一波那就不是贪婪狡诈的胡人了。
朝中势力想必也预料到这次边境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但因为他们心底各有打算,想趁机收拢兵权,所以大多处放任态度。
就连秦隽也想着如果凉州出事,赵玄刚好可以趁机回去。
但没有人想到凉州那边悄无声息没什么动静,长安直接没了!
还是被皇帝不战而逃给嚯嚯没的!
想想河间郡城门口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百姓,他们已经惊惧如此,何况关中的百姓呢?
秦隽心里烦得很,有时候真觉得这皇帝不如死了算了,做皇帝到这地步,真是一张纸画三个鼻子,脸都不要了!
等他到地下了,大周历代皇帝估计都不敢认这个不肖子孙。
事已至此,秦隽沉声说,“明远,你该去凉州了。”
皇帝弃都城于不顾,他们却不能坐视百姓罹难而不管。
与都城失守相比,赵玄便显得无关轻重了,没人顾得上这边,他正好可以回去。
此时凉州兵权显得尤为重要了,不只是为了赵玄一家,更是为了关中千千万万百姓。
秦隽目光坚定,“就现在,你西去凉州,整顿兵马,截断胡人退路,我前往高邑求援,冀州牧窦昌手里有兵,我会尽力说服他出兵。”
赵玄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正是他所想的,“我即刻出发,秦兄,多保重。”
情况紧急,大家都不想耽误,陆舟等人很快把东西收拾妥当,只等出发,赵玄也点了自己的十几名亲信,准备前去凉州。
秦隽看了眼紧张的不敢说话的赵津,府里气氛沉重,他自觉有大事发生,一直活泼的性子也安静了下来。
“小侄子一个人在河间郡没问题吗?”秦隽问赵玄,“要不然我让人送他去武陵?”
赵玄当然同意,“这样也好,有燕老看着他,我也安心些。”
赵津:“……”
有点失望,他其实也想去凉州,像祖父、父亲、大哥一样上战场杀敌,而不是一个人留在家。
但大哥以前都不同意,现在肯定更不会同意,算了,武陵就武陵吧,怎么说也比河间好。
和赵玄分开后,秦隽分了六个护卫出来,让他们和赵玄安排的亲兵一起,带赵津回武陵,嘱咐他们见机行事,路上小心,务必要把赵津平安送去翠微山庄。
赵玄放心把弟弟交给他,说明他已经信任秦隽,秦隽自然不会叫他失望。
而后秦隽自己则带着陆舟和一帆风顺四个护卫,六人直奔高邑。
天下州郡,掌兵者不止冀州窦昌一人,但他是最合适的一个。
一来是冀州离长安很近,发兵方便,不至于耽误太久。
二来则是窦昌本人秦隽更有把握说服。
窦昌,字秉德,出身豪族窦氏,手里有钱有兵,但生活奢靡,平生最好享乐,别人送他礼物基本上来者不拒,只要让他高兴了,别说借兵,直接表一个太守之职都有可能。
秦隽琢磨着,做几个礼物让窦昌小小惊艳一把,还是不在话下的。
另外窦昌性格骄傲,好大喜功,容易被手下人撺掇拱火,简而言之就是有智商,但不多。
秦隽就喜欢结交(忽悠)这种人。
快到高邑时,护卫秦一上前禀报,“公子,前方驿馆有人,看那徽印,是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
秦隽连着一日赶路,正精神不振呢,听到秦一的话倒是来了一点精神。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清河崔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算了,与他又没什么关系。
秦隽这么一想,又放松下精神,懒洋洋的骑在马上不想思考了。
秦一了然,这就是正常去驿站休整的意思了。
几人到了驿站,护卫秦一把马牵去喂食,其他人就跟着秦隽进了驿站,他们要连夜赶路,并不打算在此住宿,因此就随意在大堂里寻了张桌子坐下。
陆舟看秦隽有些疲惫,想到这山野驿站恐怕没什么好吃的,便低声问,“不如属下去借用后厨做些菜?”
秦隽有些意动,但还是摇摇头,“不必了,出门在外,没那么讲究。”
大家都是一样的赶路劳累,他还要陆舟去给他做饭,实在没道理,再想到那些被胡人烧杀掳掠的老百姓,他哪还吃得下饭。
秦隽不同意,陆舟只好作罢,他知道公子很忧心关中形势,若不是需要喂马,他们甚至不会在驿站停留。
等到了高邑,去寻些地方吃食给公子吧,他向来喜欢那些。
在驿站随意吃了些东西,马还没喂好,秦隽就坐在那琢磨要如何接近窦昌,好说服他出兵。
秦隽心累,虽然在荆州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士,但以前只顾着招猫逗狗、四处搞事,从来没有想过走仕途,要是他身上有个一官半职,做事就方便多了。
不像现在,他手底下没兵没将没谋士,想做什么都要自己筹谋。
就连窦昌,秦隽不觉得说服他有什么难处,可窦昌手底下的谋士们未必好说话,秦隽还得做好一个个攻克的准备。
要是他手底下有个能舌战群儒的诸葛亮就好了。
“唉。”
陆舟见秦隽表情一变再变,唉声叹气的,踌躇片刻问,“公子何事烦扰?”
秦隽幽幽道,“我想当官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陆舟倒是松了口气,当官而已,于其他人难,于他家公子却简单。
“公子才华横溢、功高望重,想入仕易如反掌。”
陆舟并非无脑恭维,而是实话实说,大周没有特别完备的官吏选拔制度,只要有名望,有人举荐,那就能当官。
秦隽幼年随燕老到武陵隐居,自小聪慧早有神童之名,在书院读书的那几年广交好友,名气日增。后来朝廷赋税越发苛刻,秦隽又研究出酿酒新法无偿教与武陵百姓,将武陵桃花酒名声推广天下,百姓们每年农忙之余酿酒补贴家用。
昭和十三年,荆州大旱,许多小支流干涸,百姓汲水困难,无数农田干裂,人们几乎对那年收成绝望,十三岁的秦隽制造出筒车,低水高送,还能用水力、兽力驱动,他无偿将筒车的制造方法公布,为百姓解决了取水的困难,自此秦隽名动荆州。
再加上燕老虽然隐居,但也是当今一代文宗,燕家是武陵世族,武陵太守还是燕老的弟子,对秦隽这个同门师弟非常照顾。
有名望有背景有才华,秦隽想当官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在陆舟看来,世界上没有比秦隽更好的人,他当官那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