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居委会工作的日子 第4章 工作的第二天（下）

“咱妈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就是咱闺女贪玩，看她奶奶洗菜，她就也要洗。”

“咱妈也是让她缠的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把盆子给她了。”

“不就是小孩子玩个水，把衣服裤子打湿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被老婆这么数落，沈先生当然会觉得丢脸，说话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了。

“玩水,玩水会往盆子里放这么多的凉水，玩水会把包饺子要用的韭菜全搁里头,你这是在糊弄傻子呢,还玩水，你怎么不说我闺女在里头洗脚呢！”刘女士显然是气急了，都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洗脚，你恶不恶心，那是孩子的亲奶奶，还会害孩子不成。”

沈先生这话，彻底把刘女士的怒火给点燃了。

“恶心，那是你闺女你嫌她恶心？”

“我看你……”刘女士话虽然没说完可这办公室里的人就没一个猜不出她要说的其实是什么，看那位沈先生的眼神多少有些变了。

“刘女士，您别太激动，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慢慢说。”眼看再不拦着点儿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向兰一着急只好故技重施，往两人中间一挡，这下子应该打不起来了吧，她想着。

“什么玩水，你们家就是想让我闺女接她奶奶的班呢，我告诉你姓沈的，我闺女生下来可不是为了伺候人的，别说我闺女今年才五岁，就是五十岁，她要吃东西也有我这个当妈给她做，不用她动手。”刘女士用手指着她丈夫，斩钉截铁的说着。

“什么叫伺候人，不过就是在厨房玩了一会儿，不小心把衣服裤子打湿了，怎么就说到什么伺不伺候人上去了。”沈先生似乎是让妻子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家人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别跟我装傻。”我告诉你，你们家这么对我，我还能忍，这么对我闺女就是不行。”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跟你爸妈说清楚，我闺女不可能这么小就进厨房，第二个，我们离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闺女我必须得带走。”

看沈先生这样，刘女士似乎也终于知道了，她说的再多，他也都是这个态度，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向兰听了半天，发现她们的矛盾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

为了孩子，能过就接着过，还是为了孩子，不能过就离。

“小伙子，你这个态度不行呀，既然是来寻求帮助的，那这件事情的实际情况我们还是需要了解的，这样，我们也不光听你老婆的一面之词，你也别觉得冤枉，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照实说就行。”

看场面不是向兰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控制的了，张姨把手头的事一放，站出来了。

“您问，我说实话就是了。”沈先生一看有人站出来了，眼睛就是一亮，他连忙说道。

“我问你，你女儿今年是五岁吧。”

“对，五岁了。”

“那她进厨房是你母亲让她去的，不是她自己贪玩要去的吧”

“对”。

“那她是洗菜了吧”。

“这个……”

“到底洗没洗。”

“洗了……吧。”

“你是不是认为你母亲并没有做错。”

“对。”

“你是不是觉得这没什么，是你老婆太大惊小怪了。”

“对。”

“你女儿是不是因此感冒了，到现在还没好。”

“对。”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家一向如此，没什么问题。”

“对”。

“你是不是默许了你母亲的这种做法。”

“对——不对，我没有默许，我事先不知道的。”

“事先不知道，那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陪我爸下棋，我爸平时就这么点爱好，我工作忙，难道回去一趟，不得好好陪陪我们家老爷子嘛。”

“那你看见你老婆抱着你女儿从厨房冲了出来，有没有立刻跟上去。”

“我跟上去了，我让我哥来接着下，然后就找她们去了。”

“那你去了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帮着找衣服了，就是半天没找到，我老婆一看我这样就把我赶出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我老婆抱着我女儿去浴室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看没什么事，就回去看我爸和我哥下棋去了。”

听到这儿向兰才惊觉，原来这位沈先生不是不说话，只是在她老婆数落他的时候不说话。

这个家庭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什么女强男弱。

而是，女子，为母则刚。

真不知道在这位先生看来，她女儿要出来什么事才能算是大事呢？

吓着了，烫着了，还是伤着了？

向兰越想越觉得可怕，发现原来这才是问题所在。

“那是我闺女，我能不心疼吗，我妈就是带着她玩，顺便教教她厨房用具，瓜果蔬菜什么的。”

“可没想到今年要准备的饭菜实在太多了，她一忙起来就顾不上看孩子了。”

“她想着孩子她妈也在，就只时不时的看看孩子有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真没看见孩子身上湿了。”沈先生被张姨这么一问问得都有点心虚了，连说话声都比刚才小了。

“到最后还成了我的错了，你们倒是推得干净。”刘女士这会儿好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无奈的说道。

“我也没说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洗了个菜，在家她不也帮你洗过吗，怎么到我妈家就不行了呢。”

吵到现在，沈先生倒成了占理的一方了。

向兰看事情竟然有了这样的转折，一时语塞。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 她还真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无理搅三分的人。

“她在家是帮我洗过菜，可那叫洗菜吗，那才叫玩水。”

“我盆里给她放的是温水，菜也都是提前洗干净了的。”

“她就是这水里用手划拉几下，这就是帮了我的忙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心疼那点儿水费。”

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成了她不对了，刘女士是真的忍不了了。

“这……”沈先生句只说了这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你也说了，我平时都不进厨房，我上哪儿知道这些事儿去，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气了，我们回去吧。”沈先生冷静下来之后才惊觉自家的老底被揭得差不多了，态度也就软下来了。

“回去，回去好等着明年继续让闺女进厨房吗？”刘女士一听这话，火气就又上来了。

“不进了，不进了还不行吗，我回去就跟我爸妈商量，闺女还小，不进厨房。”沈先生一边说话一边摆手，就好像只要他手摆得够快，这事就真能由他说了算似的。

“还小，那多少岁算长大了呀。”

“这个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

“要不，闺女自己说了算？”

“你真能说服你爸妈？”

“能，你等着看好了。”

沈先生说着，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加上油了。

“姑娘，老话说这劝和不劝离……”

“阿姨您别说了，我都懂，是要做个登记吧，我来吧。”

张姨刚想劝这对夫妻几句，被这位刘女士一句话就给撅回去了，别提多难受了，不过她也习惯了，还真就什么都没再说，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向兰件这件事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的，不由的觉得气闷。

她开了门，站在门口发起了呆。

门没多久就又被打开了，这回走在前头的是沈先生。

刘女士是在他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才从屋子里出来的。

“ 刘女士，张姨刚才说，有句老话叫劝和不劝离。”

“ 可要是你丈夫说服不了他的父母，仍然要让你女儿这么小就进厨房，我也有一句老话要送给你。”

“ 老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 你们家的饭都是你做的。”

“ 你能吃饱饭。”

“所以，别随便听人劝。”

“ 好了，我要回去继续工作了，再见。”向兰这会儿脑子里其实乱得很，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这几句话，她一个字没留，全都送给这位刘女士了。

“再见，小姑娘。”

刘女士没有去追她丈夫，她走的是另一个方向，想来，那条路也是能回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