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科学的推断,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尤其在她才刚出现不到一个小时,还是中途加入,完全是道听途说的前提下。
剩下几个人决定各显神通,继续除灵试试。
毕竟是各自领域的专家,遇到困难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倾向于先用自己的办法解决。
“但拍下了不错的素材。”
走在晚间兼职的路上,明日香翻看着dv里的录像,嘟囔着,“浪花酱,真的没感觉出什么吗?”
沈沫摸了摸被电车上的冷气冻得汗毛立起的胳膊,不置可否,“明日香的想法呢?”
“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圆脸少女吐了吐舌头,“但我觉得,这世上是存在幽灵的,只是人类看不见而已。”
“想想看,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等待着人类发现、研究、破译,这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
说起这个,明日香兴致勃勃,“小时候睡觉,我还会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和我说话呢,不过我太累了,没有理会就继续睡了。”
“现在想想,说不定我是错过了什么呢。”
啊这,如果不是院长半夜替孩子们盖被子的时候被看到,那很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错觉,是某些精神疾病的前兆?
但类似的经历,她好像也有。
偶尔睡着时,朦胧之际,脑海里会浮现出某些陌生的旋律,或者奇怪又微妙能理解却不能记忆的文字片段,有时候做梦也会有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可这也是科学能解释的吧。
休息时,大脑皮层处于活跃状态,处理大量被人忽略了的信息,实际上都是人亲身经历过、五感捕捉并储存到大脑的内容,只是潜意识进行了重组而已。
所以才会莫名熟悉。
至于灵异的事情……
沈沫至今还有点摇摆不定。
说实在的,约翰,就是那位娃娃脸驱魔师,也能称作神父吧,进行驱魔仪式的时候……
她努力回忆着那种感觉。
祷告时圣洁又庄严的模样,气场,气势,还是别的什么。
光是那样看着,心脏就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内心涌现出像走钢丝一样摇曳紧张,又像被石头堵住的汹涌河流,即将决堤。
这就是神职人员的能耐吗?
确实,有点不一样。
所以,这到底是个奇幻世界,还是科学世界?
只是这种程度的异常,好像又达不到三观重组的程度。
而且地质的问题……
啊,头好痛。
不好,脑子要长出来了。
“这种事情先放一边,到时候我们还是再观望一下。”
说好的只是长见识,没必要以身涉险。
“诶,但是,只在外面,就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法了耶。”
真头疼啊,想要踏足未知的领域,就要进行冒险吗?
沈沫摸了摸额头,无声叹气,“那就明天找时间再过去看看吧,我先找校长要资料。”
不确定一下那旧校舍的安全问题,她进去都有点心惊胆战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塌,不,是已经塌了吧。
神父驱魔的时候,还差点被掉下来的天花砸到。
跟明日香在路口分开,目送对方进了便利店,沈沫独自一人到了工作的网咖,交接班之后,她坐在前台的电脑前。
先给校长发了邮件,询问地质勘测和房屋结构报告之类的资料。
然后是……
沈沫打开了word文档,捋了捋思路,开始敲键盘。
【我是一名辍学的高中生,出身孤儿院,成年之后,不得不离开家一般的港湾,独自生存。
生性孤僻的我,不善言辞,也不想和人类打交道。
但平庸的我,着实没什么令人称道的才能。
不能在某些领域做到极致,以获得专注自身、不必奉承迎合祂人的特权。
相貌平平,也没有凭借皮囊、巧舌如簧的口才脱颖而出的本事。
由内到外都像自来水一样平淡,又充满了各种各样无法剔除的杂质,这样的我,到底要怎么在这世间生存?
为了在这吞噬人的社会里活下去,机缘巧合之下,我决定投身到另一边……】
为断断续续进门的顾客们办了会员,安排好上网的隔间,就这样,忙里偷闲的沈沫,也差不多把第一个半纪实半虚构的故事,磕磕绊绊地写了出来。
就内容来说,当然没有今天经历得那么精彩,归根结底,也是人性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沈沫伸了个懒腰,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回到位置上,她想了想,敲下了抓人眼球的标题。
《复活的尸体》。
保存,发到邮箱。
……
编故事暂告一段落,沈沫扭了扭脖子,喝了一口咖啡。
温热的液体入肚,带来了一阵暖意,困倦的精神振奋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电脑里的时间,才凌晨一点,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
沈沫点开了经常逛的灵异论坛,漫无边际地刷着,心里想的还是创业的事情。
迄今为止,她和明日香虽然干过不少杂七杂八的活,但都是小打小闹,也没个章程。
如果决定要自己当老板的话,无论是初始资金,还是未来发展方向都要确定下来。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不确定的路。
一个是按部就班地往殉葬相关行业发展,建个工作室,或者事务所,顺应时代需求,拓展一些业务,像凶宅试睡,打捞尸体,清理丧屋之类的。
对于不太爱跟人打交道的两人来说,和死人打交道,说不定还更轻松一点。
另一个是走上坑蒙拐骗、伪装玄学大师的道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国民级的大师。
在这里,神秘学好像还挺受欢迎的。
但没点本事的话,估计很快就会被拆穿吧。
如果不是真能给别人解决问题,就算侥幸蒙混过关,得到了不菲的报酬,花着也会心虚。
可是……
沈沫有点纠结。
怎么说呢?特意去看了据说是灵能者的专业人士,但想想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经历的一切,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震撼,就是那种鬼片般身临其境的毛骨悚然和直面未知的刺激吧。
总有种落不到实处的飘忽感。
没个判定标准和直观表现,是人是鬼,全靠专家一张嘴。
或许是她了解的不够?
可是,他们做出的判断,到底是依照什么来的?按照古籍照本宣科?还是观察力比较强?感观比较敏锐?又或者说,要经过什么权威认证?
沈沫不由郁闷,除了除灵仪式看得不明觉厉,心脏怦怦跳之外,她既没看到什么脏东西,也没感受到幽灵出现的阴冷。
真想知道,她和明日香究竟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那几个人是不是真才实学。
但是,开场自我介绍得隆重,现在反口说自己一无所知,是个骗子,是不是有点……
沈沫支着脑袋,看着自己贴着止痛贴,隐约还有点酸痛的手腕。
不由得想到了在旧校舍看到的专业机器,又想到了“灵能者”们之间的争吵,更想到了各种道听途说的超能力设定。
一会儿是变格推理,一会儿又怀疑是超能灵异。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在脑子里厮杀,非要她决出最后的信仰。
沈沫感觉自己很久没用的cpu开始燃烧起来,摇摆不定的中庸思维又在作祟。
啊,她痛苦地以头抢桌。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半晌,她坐直了身体,拍了拍脸蛋,冷静冷静。
决定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除非真的让她看到了幽灵,否则捅破天了都是该死的科学!
终于定下了调子,沈沫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塌了下来,她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漫无目的地继续看帖子。
微风吹过,门口的发财树轻轻晃动。
逐渐被帖子吸引的沈沫,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异常,继续专注地翻看着校园怪谈。
“呼……”
怪异的风拂过光洁的额头。
有点痒。
沈沫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天花,出风口在另一边,她挠了挠前额。
错觉吗?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
沈沫能清晰地感觉到拂过额头的怪风,忽远忽近,就像有谁趴在她的肩头,缓缓吐息一样。
不,不会吧,我这真的招来了鬼子?
沈沫僵硬地转动着眼睛,没有,目光所及,一切如常。
“呼……”
沈沫不敢动了,那道怪异的风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来了!
她绷紧了身体,心脏狂跳,眼里迸发出了亮光。
新世界的大门它……
手却是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蒲扇般的巴掌倏地往脑门拍去。
“啪。”
怪风消失了。
沈沫:……?
她缓缓低头,掌心朝上。
一片血色中,黑黝黝的小生命纤毫毕现,平静而凄美地躺着。
蚊子轰.炸.机,卒。
呵。
……新世界的大门砰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