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完附近一带的尸体,换了身衣服,戴上消毒完毕的面具,沈沫独身上路,一路走走停停,摘点随处可见的草药。
在森林附近,她遇到了由骑士团护送的贵族一家。
“什么人?”
穿着皮革铠甲的骑士挥着大剑,厉声问道。
沈沫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家徽,简短地回道,“医师。”
在如今瘟疫肆虐的情形下,不管是不是教廷主办的医学院出来的医师,只要是口称自己是医师的人,都能得到座上宾一样的待遇。
当然,谁也不敢随意地假扮医师,一旦被发现,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的。
理所当然的,沈沫被邀请上了马车,但不是贵族一家乘坐的马车。
传话的骑士隔着一段距离,稍微解释了一下原因,“如今瘟疫泛滥,伯爵担心家人的身体健康,所以,恐怕要委屈您独自在马车上待上一段时间了。”
“马车上有葡萄酒和面包,如果您饿了,可以先吃一些,等到了城堡,伯爵一定会为您补办一个热闹的欢迎盛宴的。”
骑士的造词遣句复古又拗口,说的话自然也要委婉一些。
沈沫在脑海里翻译成了大白话,点头,表示理解。
另一边,仆人也向伯爵回复了招待的过程。
萨德伯爵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越来越严重的瘟疫,已经波及到了他的领地,眼见着死的人都不够挖坑的快,手下的人也不可避免地接连死去。
他坐不住了。
到处人心惶惶,更别说,其他地方也接连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难以置信,这都什么时候了,见鬼的教会还在搞猎巫行动!
要不是国王依然健在,其他大贵族也稳坐高台,整个国家都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堪比天灾的瘟疫,如今依然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
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哪怕没有触碰到病患的身体,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都会染病。
他表姑的侄子,就是因为乘坐的马车,和运送尸体的驴车,短暂地相遇过。
马,车夫,仆人,乃至他本人,当天就长了疫瘤,上吐下泻就死了。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完全待不住了,当即收拾行李,携子逃离领地,准备到郊外的城堡避难去。
至于在修道院里居住的妻子,听说公主已经派人去接了,他也有派信得过的嬷嬷和骑士去接。
但现在这种情况,谁说得准呢?
暂且按捺住满心惊慌和烦躁,听到仆人说,那自称医师的人戴着怪诞的鸟嘴面具,萨德伯爵有些疑惑,“这是医学院最新研制的面具吗?”
他怎么记得,之前还是很普通的铁面具,几乎贴着脸,完全没什么夸张的鸟嘴。
说完,不等仆人试探询问,他挥了挥手,“算了,下次我亲自问他。”
如果那人确实没带病的话。
这观察期一过就过了三天,期间,无论是骑士还是仆人,都离她远远的,除了几乎像是被放弃了的马夫,沈沫接触不到其他人。
中途吃饭的时间,沈沫短暂看到过贵族一家,似乎只有伯爵和他的儿子。
“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些帮助。”
沉默寡言的马夫侧目,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沫平静回视过去,余光看向周遭,威武挺拔的骑士团在巡逻,时不时看着她的方向,索性视线被鸟嘴面具上的夸张视镜给挡住了。
沈沫掀开面具,吃了一口硬邦邦还掺着沙子的面包,“总是在外驾车,会很危险吧,或许你需要点保护自己的东西。”
她拿出了自制的草药包,递了过去,“可能没什么治疗效果,也算是有个防护作用,至少能提神醒脑。”
马夫沉默,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动摇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接过了药包,“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毫不意外的,沈沫见到了萨德伯爵,马夫眼神闪烁地看了她一眼,又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
萨德伯爵看着呈在木盒上的草药包,挥手让车夫离开,他疑惑地问道,“这里面都是香料吗?”
那不就是遮臭的香包?还能有什么防护作用?
伯爵的儿子听到了,也有些好奇地看向这边,估计是被勒令要保持距离,少年扭头的动作还比较含蓄隐晦。
虽然觉得萨德这姓氏有些熟悉,总感觉时间和地点好像都不太对,但沈沫已然习惯了自己的记忆缺失,以及时不时跳出来的零碎知识,也就暂且放下。
一开始还只是模糊的想法,现在已经比较清晰了,目前,沈沫能想到就是,在某个地方建立试点。
至少要将病情控制起来,减少扩散。
然后,再以此为经验,在其他地方进行推广。
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能不能做到,但至少是一条可执行的路。
眼前意外撞上的伯爵老爷,就是一个选项。
因此,她需要取得伯爵的信任才是。
通过沈沫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伯爵对回到领地十分抗拒,一心只想着到郊外的别墅避难,带上她,估计也只是想多个家庭医师,有个健康保障。
如何劝服伯爵放权,能让她办些实事,沈沫目前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展现出自己的一点价值。
当然,相比之下,伯爵夫人或许是个更好的接触对象,但目前没见过她露面。
据马夫萨奇所说,伯爵夫人虽然出身高贵,但一心向主,长期居住在修道院里,对自家的产业并不关心,对丈夫和儿子也很是冷淡。
这样一来,在伯爵这边见到伯爵夫人的可能性比较低,得找个办法接近这位夫人试试。
如果两位都没能谈拢,那她只好想办法脱身,继续单干。
暂且定下几个方案,沈沫也没忘了回答伯爵的问题,她稍微介绍了一下药包改进了的地方。
“和药膏的配方相近,但没有加入粪便和尿液作为粘合剂……”
突然,一个身着银甲的骑士大步走来。
沈沫适时停住了话语。
骑士低头行礼,飞快道,“伯爵阁下,夫人在骑士团的护送下,回到了伯国,但突然病倒了。”
“这是夫人给您的信件。”
萨德伯爵挑眉,虽然骑士说得含糊,但从对方的语气中,他大概猜到,夫人这是生得什么病了。
听到是母亲出了事,偷听的少年也顾不得隐藏了,“母亲到底怎么了?得了什么病,病多久了?”
萨德伯爵拆开加盖了家徽的书信,眼神微动,抬起头来。
沈沫眼观眼,鼻观鼻,像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半天没得到回应,萨德伯爵脸色不变,很是自然地露出了担心的表情,“虽然这么说有些突然了,但能请您,医师先生,前往我的领土,去治疗我那可怜的妻子吗?”
少年闻言,倏地扭过头来,一派天真的脸上,带着几乎和伯爵如出一撤的表情,“医师的职责是救死扶伤。”
“医师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治好母亲的病吧。”
虽然看起来巧合了点。沈沫也装作思考犹豫,停顿了几秒之后,这才点头应下。
“我的荣幸。”
于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沈沫又被快马加鞭地送回了伯爵的领地,直奔伯爵夫人的寝室。
伯爵夫人似乎在睡觉。
躺在床上的女人穿着宽松的睡裙,脸色苍白,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祖母绿的眼睛微阖,神色冷淡,“你就是他藏在郊外别墅的情夫?”
谁?
打了一路的腹稿堵在了喉咙里,沈沫面无表情地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骑士说您生病了。”
“病了?的确。”
伯爵夫人眼皮轻掀,似笑非笑,“我的心,燃烧着熊熊烈火,不得安宁。”
“哈,他们那群****,竟然要杀我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