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爷爷最近被安奶奶赶出院子,现在住在安康的院子里。他爷爷的话不多,是个闷蛋子,每天就站在屋檐下看他的鸟,要不就蹲在院子里抽旱烟。偶尔背着手去他奶奶院子里溜达一圈,讨个没意思回来后再蹲着抽大烟。
见不得小老头闷声闷气的样,安康走过去一撩袍子,蹲在安爷爷旁边,没大没小地拍着安爷爷的肩膀道,“爷爷,唉声叹气是没用的,要主动出击。犯错了就要认错悔改。”
抽着大旱烟,安爷爷转头看着他这吊儿郎当的孙子。安康掰着手指头挨个数,“女人嘛,都喜欢衣服,鞋,花,包,钱。”完全没注意到他爷爷看他的眼神不对,继续哥俩好似的和他爷爷说要怎么去哄女人。安爷爷抽完烟,慢条斯理地磕完烟灰,一转头,烟杆就抽在安康的胳膊上,抽得安康嚎了一嗓子蹦起来,“爷爷你干啥”
“小兔崽子不学好。拍我肩膀跟我称兄道弟呢。还女人,小崽子毛长齐了吗?”
“老头你咋不讲理呢。我啥时候没学好了。”安康被安爷爷追得围着院子兜圈圈,“哎,别追了。你老胳膊老腿的,一会儿再磕着。”
虎子赶忙上前拦着,抱着安爷爷的一条胳膊不撒手,“太爷,太爷,消气,消气。虎子给您倒茶去。”
安康闷闷不乐地嘟囔着“老头不听劝,咱这可都是哄女人的好法子。就我爷爷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蛋性格,他能给我奶奶哄好了?瞎猫抓死耗子那也抓不着。”虎子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安康一甩袖道,“虎子,带上钱,少爷我要上街去。还得我出手。”
街上转了一圈,没见到自己想要的。安康问,“街上没有花店吗?”
“花店少爷,花都是家养的,哪有人卖花呀。”虎子笑道,“少爷要花,去府里花园摘点就是。咱们府里的花都是从州府里运过来的。”言语间有一股有与荣焉。
“咱家里的花,我奶奶都看习惯了,那就没意思了。咱们要找,就得找些新奇的。”
虎子沉思片刻,说道,“少爷,这个时节田间地头会开野百合。那花开的又大又香。不少姑娘家愿意采回去插在花瓶里。不如咱们也去田地里寻寻”
说干就干,主仆二人买了糕点做干粮,奔着城外就去了。沿着小路找了很久也没瞧见半朵百合的影子。见到不远处有村落,安康立马拍板,找户人家讨碗水喝。
邱源打远瞧见安康带着虎子在自家门前张望。他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安康的肩。“这打什么主意呢?往院子里瞅啥?”
“你怎么在这呢?”安康一转头,一瞧见是熟人,心里直道,巧了。
邱源抱臂笑道,“这是我家。”
“哎呀,那真是巧了。”安康急忙道,“快些去给我倒碗水喝。我快渴死了。”
安康和虎子两人咕嘟咕嘟喝了两碗水,这才把气喘匀了。把碗放回桌上,才说明来意,“唉。我们打算沿着小路找些百合花,走到这也没瞧见一朵。”
“陈子澈家的院子里有。王婶种了不少。前些天还给我家送了些,花又大又香,不过被我弟那皮小子给撕了。”
“今天还真是巧了,你快领我去陈子澈家。我找他还有别的事呢。”
村子里的小路上只有一些孩童在打闹,全然不见成年人的影子。安康奇道,“你们村的大人呢?”怎么感觉像是留守村,不过古代也时兴外出务工吗?
“全都在地里忙着割麦子呢。”
说话间,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男孩张着手冲这边跑来。邱源拍掉小男孩衣服上的灰,把他抱起来,“我弟弟,邱山。小山,叫哥哥。”
“哥哥。”孩童软软糯糯带着笑的声音欢快悦耳。
“哎。来哥哥抱抱。”安康抱着颠了颠,惹得邱山咯咯笑,一路都要这个哥哥抱着。
青砖大瓦房矗立在村子北面,门口还有一棵开着白花的树,瞧着像是什么果树。院子门大敞开,陈子澈正坐在院子里读书。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种着几洼菜。安康只认得其中的长豆角,黄瓜,别的那些还没挂果的他是一概不认识的。靠着屋门的地方开着一丛百合,还是黄色的百合花。
“安康?”陈子澈惊讶地看见自己这个住在县城里的同窗,带着小厮,两个人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好久的路似的。
“子澈。”安康上前,捡了条板凳,把怀里的邱山放下,没骨没形地扒着陈子澈的肩膀,“子澈,你可得帮帮我。”
陈子澈被安康逗笑了,“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
“嘿嘿。”安康猥琐地笑笑,招呼一边的邱源、虎子过来,小声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安康。虎子愁眉苦脸道,“少,少爷,怕是太爷还得拿烟杆敲你。”
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优越感让安康挺起胸膛,“事后我爷爷保管得谢我。你们不懂,这叫romantic。”
“啥?肉慢踢壳?”邱源一脸不解,这是什么词。
“这是洋文,浪漫的意思。别管这么多了。你们村有木匠么,先帮我做小推车吧。子澈,你们家的花得给我摘些。”
陈子澈犹豫道,“真要这么干?”
“就这么干。”安康十分肯定。
在其余三个一言难尽的时候,安康已经把袍子下摆扎进裤腰,分配工作,“小蚯蚓,虎子,你两找木匠做小车。子澈,你去找些纸笔来。”邱源和虎子一脸怀疑地走出院子。邱源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虎子,“安康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总感觉他的脑壳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虎子也是一言难尽,但是少爷是自家的少爷,在外他要维护好少爷的形象,“上次磕着脑袋了。”说完,虎子也觉得不对,忙补充道,“大夫说,是受了点刺激。”好像还是不对。
安康瞥见架子上挂着一根嫩黄瓜,随手摘了,拿手搓搓,嘎吱咬了一口,“你家黄瓜还挺嫩。”没形没象地啃着黄瓜,安康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窗住在下洼村,“赵秦呢”
“这个时节应该是在家帮着收麦子吧。”陈子澈翻了翻院子里晒着的菊花。这菊花是去年摘了晒好泡水喝的。农家很少花钱买茶叶。要么去采些野茶,要么就摘些花朵晒干了泡水喝。
咬着黄瓜,安康楞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苦着脸道,“那小蚯蚓……”
陈子澈也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瞧见自家母鸡带着三只黄嫩嫩的小鸡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踱步。
安康一拍脑袋,快速吃完黄瓜,拉着陈子澈道,“我去帮着干活,等干完活再找小蚯蚓和我一起玩。我还没收割过麦子呢。”
“哎。”陈子澈锁上大门,带着安康去了王木匠家。
下洼村是个杂姓村。原本是上洼村王姓村民搬迁过来的,后来又因为逃荒来了许多外姓人。
王木匠**着上身,耳朵上别着个小棍。偶尔拿下耳朵边的小棍在木板上划几下,原来那小棍尖放在火力烧过,划一下就留下一道粗粗的黑线。此时王木匠正低着头,前后滑动刨子,一些木屑从刨子在圈出螺旋状的圈圈。听到动静,他抬头望望院子门口,笑道,“小澈来啦。这是哪家的孩子?”
安康打小就活泼不怕人,喊了声叔,跑过去把自己的要求又说了一遍,拽着邱源出了王木匠家的院子。
“小蚯蚓,你家要忙你咋不说呢。”安康语气里有些责备,随即又高高兴兴地道,“你家的地在哪呢?我去给你家帮忙。”
邱源红着脸忙摆手,“不,不用了。我回去忙就行。”住在县城里的同窗好不容易来一次村里,他觉得自己不能显得太寒酸,起码得陪一陪客人。
“嗐,没事。我还没割过麦子呢。我和虎子去帮你。”
一旁的虎子有些傻眼,感觉少爷现在越来越缺心眼儿了,好好的出来做什么农活。他小时候是做过两年农活的。赶上天不好抢收的时候,天刚亮就得爬起来带着农具去地里头干活,天擦黑才能回家。夜里睡觉都睡得提心吊胆,生怕老天爷一个不高兴,忽然就下起雨。
乡间的小河边种着一排杨树。走在树下的阴影处,吹着风,简直通体舒畅。安康的兴致很高,偶尔看到一只鸟在路边蹦跶,他要快跑几步跑去撵。吓得鸟扑棱着飞远,他这才掐着腰哈哈大笑。虎子还表演了一个上树掏鸟蛋。只见他双手抱树,脚上用力,左手伸出往上抱着树干,右脚用力,右手伸出往上抱着树干,左脚用力,猴一样地蹿到了树上。他扒着树枝,探头往鸟窝里看。
“虎子,里面有什么?”陈子澈仰头站在树下,两眼放光。他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娘在院子里喂鸡浇花种菜,甚至很少去村子里找其他的孩子玩。像下河游泳,上树掏鸟蛋这些事他是没有干过的。现在瞧着虎子伸手矫健地爬上树,他心里很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