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晌休息时间,码头忙碌的工人们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各自找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上午的重劳力工作下来,体力消耗巨大,这时候不抓紧时间休息,下午很容易出现体力跟不上的情况。
在码头做工的,大多都在附近的村上居住。因为工头不包吃住,中午又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为了省钱省时间,一些人会选择从家里带点干粮饼,晌午就拿出来就着冷水当午食。冷透的饼子没一点滋味,但起码管饱,就这么凑合一下就算数了。
但是也有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会选择到镇上吃点热乎的。
巩年看着街上和早上别无二致的摊子,叹了口气,看向旁边和自己一起来的朋友:“就这几家店,吃来吃去都快吃厌了。”
同样在码头做工的,邵志满不在乎地回他:“有的吃就不错了,起码是口热的。你还想吃什么?”
“我就想吃点新鲜的,吃来吃去不是包子就是面。”
巩年和邵志从小认识,上头好几个兄弟,爹娘都不用操心。又是个一家吃饱全家不愁的单身汉,时常在休息时间来镇上打牙祭。
邵志无奈地说:“要不我们合伙去西边那个餐馆点两个菜?”
这条街上没有餐馆,因为来往的都是码头工人,最常见的都是能随手带走的吃食,烧饼包子馒头之类的。面条馄饨也有,只是这两样不贵,做起来也快,下水煮熟捞起来,全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只有这样省时省力的店子,才能在繁忙的码头这边存活下来。
餐馆这种需要点了之后现炒,价格也稍贵一点的,只有在镇中才有,码头这边是没有的。
巩年犹豫了几秒,他已经很久没吃上口热饭了。家里爹娘可不管成了年的儿子吃饭,他也不想厚着脸皮去几个哥哥家蹭饭。只有在轮休时才能约上几个工友几人一起点上几个小菜。
只是西边的餐馆毕竟还有一点路程,加上上菜也需要等,来回一趟,午休的半个时辰可能不够。
巩年:“来不及,还是算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前段时间,这边有个铺子卖的红薯不错,又便宜又味道好。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都接着十几天没开门了。”
邵志也来这吃过红薯,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比过年镇上富商家赏的糕点还要甜。
往往常卖红薯的那间铺子那张望了下,邵志惊喜地发现铺子的门居然开了。
“开了开了,今天开了。只是,诶,怎么不见卖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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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絮刚把保温屉笼掀开,抬头就看到两个人站在了自家摊子前。
在外边摆桌子的魏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了过来,站在了她身边。
把抹布甩到肩头,魏廷自然地扬起一抹笑容:“两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三十文一位,菜和饭都是随客官取的。今天的菜有土豆丝,白菜,茄子豆角,青豆玉米粒,花菜……”
熟练的一套菜单念下来,来人不仅眼睛看花了,脑子也快糊涂了。
巩年现在脑子里哪还有红薯的存在,看着保温屉里的几道菜,眼睛都直了。
一共九道菜,粗略的看过去有几道菜从未见过,但是这家店铺之前就有卖过红薯,那个也是之前没有见过的食物,两人对这些新菜适应良好。这些菜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店家居然说菜和饭都随便取,有两道菜里还有丁点的肉沫。巩年和站在自己旁边同样神色吃惊的邵志对了个眼神,都觉得店家应该是疯了。
在码头做工的谁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吃三碗饭的人呀!三十文,在餐馆里点两个菜也和这差不多了,这里可有九个菜。
但这也是店家需要在意的事了,他们作为食客能吃饱就行了。两人对视一眼,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老板,我们两个,一共六十文,收一下!”
看着两人急急忙忙地冲过去盛饭盛菜,魏廷抖抖手里刚手下的钱币,慢悠悠地走回柳如絮身旁。
“他们觉得你傻呢,看到刚刚那个眼神没有。”
柳如絮对这种话语嗤之以鼻:“你才傻呢,菜和米都自家里的,我顶多出了点肉钱。”
伸手从魏廷手里把铜币接过来,柳如絮抬高下巴对着向摊子方向走过来的行人比了比:“又来人了,快去招呼。”
柳如絮是真的没亏,九个菜拢共只用了一块半巴掌大的肉,油也不像是在家里炒菜一样,每个菜只放了稍稍一点儿。再加上菜全是自家菜地里出的,这成本还真没有多少。
巩年和邵志打了满满一碗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刚刚两人都被这价钱惊住了,没多犹豫就付了钱,坐下了才有点犹豫地看着筷子夹住的菜。
这都没见过,会好吃吗…
因为有红薯珠玉在前,都没有考虑到味道好不好的问题,现在仔细想想店家能让人随便吃,说不定就是因为味道不好所以才定下这样的规定。
巩年有点后悔,三十文都可以买几个大肉包了,照样管饱还味道好。只是钱都给了,饭也盛了,这时候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没想到还不错!
巩年眼睛一亮,又试了试其他的菜,居然味道都挺好。
他赶紧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还不忘提醒邵志:“赶紧吃,又来人了,待会没菜了。”
柳如絮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家铺子的桌子边渐渐坐满了客人,大多都在头也不抬的埋头吃饭,有什么比生意好更能让人开心呢。眼见着后来的看没座位就要走了,连忙提醒:“我们支持外带服务,自己带碗也是可以的,可以带走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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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
魏东快马加鞭一路赶回来,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求见三殿下。
“臣魏东,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越昭钧快步走进了厅堂,身上朝服还未脱下,显然是一下了朝听到消息就过来了。
“一路辛苦了,快起来。前几天你信上说,这趟去南边有两个好消息,我可是日夜盼着你回来。”三殿下挥手让厅堂里的下人们都退下,招呼魏东坐下说话。
他上下打量了下魏东,就放松地笑了起来。
“看你的神色,魏廷应该是无恙了。”
虽然魏东这一路都没怎么休息,又是一下马就赶了过来,没有收拾。全身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但浑身轻快的气息做不了假,看来确实是有好消息了。
“瞒不了殿下,魏廷那小子福大命大,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次的消息也全靠他打探得来。信上怕不安全,我没敢写,急忙求见殿下,也是因为这消息确实事关重大。”
越昭钧听到魏东如此郑重,也收敛了心神:“说说看。”
“此次魏廷接到任务跟踪相府管事,一路尾随他到了海湖镇,探明了相府管家的动向,在海湖镇东边方向,傅相私自开发了一座金矿。”
“金矿?”
听到第二个好消息,三皇子差点崩不住自己的表情,饶是对自己属下的性格有深刻的了解,也忍不住怀疑起这个问题的真假。
“是的,属下还已经查明,海湖镇镇上李家金店也为傅相所有,明面上销售金器,暗地里收敛钱财和金子,输送给京城傅相府上。”
三皇子瞠目结舌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傅相顺风顺水久了,胆子也越发大了。”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三皇子带着些许赞扬地对魏东笑道:“你和魏廷这次立了大功,我得好好赏你们两个才行。”
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形势,可以说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用好了对于六皇子一党,这个消息会是一张鬼牌,一张杀手锏。
傅相在朝中话语权越来越大,父皇就算再信任傅相也难免会心中猜忌,得在最合适的时间打出这张牌。
越昭钧脑中划过好几个想法,面上却一直保持着笑容,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还在想着怎么算计自己的兄弟。
天家父子情都淡薄,何况同父异母的兄弟,六皇子对那个位置的野心昭然若揭,若他上位,自己这个皇后嫡子怎么也不会有个好下场。
当然得搏。
心里转了好几个弯,现实却是才过了几秒。三皇子抬头看向为自己带来好消息的得力下属,笑容加深了些。
“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魏东起身跪下,单膝着地,双手伸直在胸前握拳,行礼道:“末将斗胆想请殿下再给我一点时间,待抓到确切的能扳道傅相的证据,再与魏廷一并向殿下复命请赏。”
三皇子听完大笑出声:“好,好,不愧是我的东风将军,就这样说定了,待你和魏廷归来时,我重重有赏。”
“谢殿下。”
魏东激动地躬身行礼。
两人又就此事讨论了一些细节,待要退下时,魏东又回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开口。
“殿下,能否借我一个您庄子上的农户?”
“怎么?”
三皇子面露诧异。
魏东:“魏廷那小子给了我个种子,要我种他庄子上,我哪会这些,只能向您借了。”
三皇子摇了摇头,好笑地说道:“他怎么也使唤上你了,你回头上我庄子上随便挑一个吧。”
“遵命。”
魏东应下,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