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勾勾手,海薇珠就出去了。原来所处的舞池暗室成了她身边的一个小小的鱼缸。也就六十公分长宽高,四四方方视野良好。只是水被染红了,冒着血丝的涟漪。
缸底躺着一条鱼,一条名叫文鳐鱼的祥瑞之鱼。
微缩景观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她方才置身其中根本没敢想着就是她用来养鱼的深海养殖箱!
“把他捞出来,跟我来。”
听阿遥爹那么说,海薇珠卷起袖子照办,可血是越来越多,感觉有种要把文鳐鱼捞出来下锅的既视感。
“捞出来缺氧不死了?”方才那妖冶狠厉的男子已经虚弱到现出真身,她手在抖。
“这鱼缸叫极乐众生,那些蚌壳精只会服侍客人,你想让他死在温柔乡里倒也不枉费他的浪子之名。”
海薇珠信服,跟着阿遥爹走在他后面。游轮长长的大厅上了二楼,那里的水族箱更是分门别类。在她外面闯祸……是闯荡的工夫,阿遥已经在水族馆里养上了不少的深海鱼。
等她看清楚,发现鱼缸上还有贴着小标签——比如山明水秀箱,往事如尘,追忆,十年两茫茫,万人嫌,死无葬身之地。
“爹,水族箱的名字可以按照鱼类习性划分成浅海,深海,极度冰寒这样的区域,用水底隧道连接,把食性不同的鱼儿分开养就行了。你搞这样的主体箱,不是很科学。”
阿遥爹冷笑,他看起来挺蔑视科学两个字的。
也是,他在这游轮上仿若神明,他想怎么痛快就怎么来。
“放进去。”他指了指山明水秀箱。
海薇珠瞧着水箱里的微缩布景有山有木水轮,还挺别致。这若是身临其境,肯定不是个凶险之地。
还好……
可一放进去……文鳐鱼就浮起来了,露出了鱼肚皮。
“爹!他死了!”
海薇珠惊恐不已,这千年祥瑞,被深海捕捞设备伤得不轻。简简单单挪个箱的确不行!
“嗯,看来是鱼都怕被电啊。”
他不咸不淡来了句,换来海薇珠汗如雨下。谁不怕被电啊,还是十万电压。
这水族馆还能开得起来吗?请问一下。
“那没办法了。”
“嗯?”海薇珠可爱回头嗯了一下,就被阿遥一脚踹进去了。
“你也进去陪他吧!你不是说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吗?”
海薇珠被踹入山明水秀箱中,仿佛是从云端坠落,下面山明水秀有一村庄——村后一片荆桃林,每到春分夏至,荆桃林中都有果子。成片成片,果香四溢引来很多小鸟偷食。
既然来都来了,海薇珠前后屋子收拾了下。
看了一眼遍体鳞伤躺在床上的男人,翻箱倒柜找了药品和绷带给他治疗。当初说养得白白胖胖,现在可好,血淋淋地只剩下半口气了。她也没料到文鳐鱼这么倔强宁死不屈呢?
明明是在水族馆中享福的事情……鱼意难测,她扒掉人家的衣服给他包扎,剥到一半又不好意思。怎么有种要把文鳐鱼逼良为娼的既视感?心中默念色即是空,可其实把千古第一祥瑞的好身材尽数落在眼中。
等一套医护工作下来,她自己都浑身染血。海薇珠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准备换套衣裳。房间中规中矩,普通的乡野小农舍,可一打开柜门,里面的各色华衣头面刺得海薇珠睁不开眼。
“爹,你拿我玩奇迹暖暖呢?”
海薇珠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很高兴。她哪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时兴如此值钱的华衣美服。以为照顾文鳐鱼这是苦差事,没想,这些衣柜里的衣裳就够她取悦自己了。
阿遥爹还给她留了一张字条:“好好穿,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
意思是……让她好好打扮对那条妖鱼用点美人计?诱惑,猎捕。阿遥爹也是个倔强的系统,她对着镜子打扮了一番不禁感慨,她好久没这么好看过了!
“你活不过二十岁,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再让她长长,或许会和倾国倾城擦点边。不过还有半年她才到二十岁生日,怎么也不能怠慢了,毕竟她一向人生苦短。
海薇珠对镜贴花黄,换装梳妆忙得不亦乐乎。
天天乐在其中给枯燥的日子解了许多乏味,第五天,文鳐鱼醒了。那男人起伏着八块腹肌柔弱不能自理地躺在床上,看绿了海薇珠的眼睛。
她提着水壶进来,推门后就眼馋地挪不开眼睛。这到底是谁对谁用美人计呢?
文鳐鱼脸色苍白,病恹恹地:“你们,要软禁我?”
他嘴唇好干涸,海薇珠也没多想就提着水壶过去了,水灵灵地直接拿水壶往他的床上倒。文鳐鱼真是病卧床头惊坐起,直觉海薇珠才是活阎王!
刚烧开的滚水,她差点把文鳐鱼做成了一道鱼羹!
海薇珠回过神后忙不迭道歉,还扶着文鳐鱼哐哐一阵换洗打扫,再看病美人,文鳐鱼那精致的眉眼露了颓色。
他累了。他本是长了翅膀的自由的鱼儿,画地为牢好几百年。以为终有重逢兄长的日子,没想到现在困于小小的鱼缸中。
想到鏖战一番,他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撞裂这透明的墙。可是,鳞片都碰掉了好一些,事情却远非他想的那样简单。
而现在,他在哪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治好你啊!此乃风水宝地最适合你疗伤,来,喝药吧文郎。”
文郎?
文鳐鱼潇洒尘世几百年,有些戏折子也不是没听过。这一声娇滴滴的称呼,让他心慌。
“到时候你好了我就让你离开,水族馆的事情真是冒昧了。”
她今日梳的是灵蛇发髻,换上了阿遥爹精心准备的精美衣裳。她所佩头面蓝绿色松石显得她墨发如云肤色凝霜,身披雀羽燕纱披帛,身着碎花碧霞罗。和前几日见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文鳐鱼这才知道,有些人看起来瘦不拉几和猴子一样,其实是把肉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嗯?他喜欢自己交叠衽口上的荷花边?眼神都不晃了,定住了看。
可这是阿遥爹的偏好。她还觉得太娇滴滴了!
指尖抚过自己的胸口,海薇珠微微低俯身躯,她眨着水雾缭绕的杏眼道:“文先生若是喜欢,可以摸摸这衣裳的材质。巧夺天工触手生温。”
海薇珠想和他交流下关于古代织造技艺,可文瑶鱼好像被烫到了,居然面红耳赤道:
“敢对我用美人计,滚出去!”
明明就是她给他收拾的屋子铺好的床褥换好的干净衣服,突然就变成她僭越冒犯了。然后被这多思多想的文鳐鱼给一脚踹了出来。
美人计。
这个使用门槛很高的计谋,她有吗?
海薇珠看头上云卷云舒,感慨水族箱中四时更迭比外面更快。一眨眼的工夫又到了晚膳时分。
她还不死心地倚在门外扣扣门:“那我滚了啊?文先生喜欢吃什么同我说,不说我就当做你的口味和我的是并无二致。”
里面闷声不吭那可就太好了,海薇珠卷起袖管,就按照自己想吃的来做。呼哧呼哧一顿操作下来,闻着香味心满意足。
她做了苔条黄鱼酥脆清口,喝着糯米酒唇齿留香醉人心扉。
“我想您这般高贵,应该不吃这些上不了台面也名不见经传的小菜,那我……”
她想独吞,就是和里面的祥瑞客气客气。结果大快朵颐之时,门开了。那鱼看了她一眼,便兀自坐在了对面石凳子上。他也不说话,背脊挺拔很自然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糯米酿,接着品了一口说不够味道。
海薇珠以为他这是酒瘾犯了,没想人家就是千年妖精,随手扬起指尖便拈了那风中的桂花香屑,碎碎地丢在了那酒酿中。
这也……太风骚了。
见海薇珠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文鳐鱼似乎心情不错。他将自己的那杯撒了桂花的酒酿递到海薇珠面前:“要不要尝一口?”
海薇珠听这话,直接一口闷。
咕咚地吞咽下腹,她醉了……浑身暖意融融,眼神微醺。
文鳐鱼浅笑:“你对你那阿遥爹也这么言听计从,毫无防范吗?”
海薇珠受不了这病恹恹且两眼满是厌世的鱼美人。他分明冶丽不可方物,却总是把自己搞得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这被十几根鱼矛扎伤的身体,一寸寸皆是旧伤。听阿遥爹说,应龙不在的好几百年中,他到处挑事放浪形骸。
喝最烈的酒泡最美的妞。只恨世间没人能弄死他,最后了无生趣就钻到了应龙墓中装死。
这骚操作,让海薇珠磕到了。于是更加心软不想强迫。但她并无三寸不烂之舌,说来说去都说服不了他,唯有一声叹息。
“我……我阿遥爹性格孤僻不好惹,这不都绑定了不分彼此了,那只能我听话了。难道,让他听我话?”
其实海薇珠认为,她和系统爹之间是谁有道理听谁的话。只是这事情不好和外人说明白。
“那你呢?你就这么听你应龙大哥的话?他都死了,你还锲而不舍……和你说我能复活他你又不信。”
“怎么信?凭你?还是那个杀戮成性的所谓养殖系统?”
她阿遥爹怎么杀戮成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