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雁看着那个所谓的大师,他稀疏的头发梳成了一个松散的髻,只用一根树藤样的发钗束着,眉毛和胡须都已发白,一身明黄色道袍,看起来倒有几分像道士。
不过不是那种不问世事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而是像林正英电影里专门捉僵尸的黄袍道士。
赵寒雁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
再看那大师,明明一身道士打扮,脖子上却带着佛家的佛珠。
“贾大师,就是她。”江老二凑到贾大师身边,伸手指向赵寒雁。
贾大师?赵寒雁这次是真的乐了。难怪又是道袍又是佛珠,感情是个招摇撞骗的“假”大师啊!
那贾大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略显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寒雁,嘴唇紧抿,看起来有些紧张。
赵寒雁也不避讳,那假大师乐意看她就让他看吧,反正她又不会掉一块肉。
可江竟遥却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将赵寒雁挡在自己身后。
“你们莫要胡来!”江竟遥朗声道。
王氏却堆起来一个笑容,她刻意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阿遥,你快离那个妖女远点!仔细她给你下妖术!”
江竟遥怒道:“二婶,我尊称您一声二婶,是看在这些年相处的份上,我为何要入赘赵家,又为何要卖掉田地,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今日当着神像和众多乡亲的面,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也是为了给您和二叔留一份体面。”
“但若是你们执意要伤害我娘子,那我江竟遥今日拼了这身功名不要,也要将我们之间的恩怨公之于众!”
江竟遥表情坚决,剑眉紧蹙,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江老二有些害怕,毕竟他不想背个虐待亲侄,霸占亡兄家产的名声,他小步挪到王氏身边,扯了扯王氏的衣袖。
王氏一见江老二这般神色,便知道他想退缩了。她抬手狠狠地拍掉江老二的手,冷声道:“有贾大师在,你怕什么!”
江老二被骂也不敢反驳,只是缩在王氏的身后。
王氏被他气笑了,没好气道:“我怎么嫁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说罢,也不管江老二和江竟遥,直接对贾大师说:“大师,开始吧。”
不知为何,那贾大师有些迟疑。
王氏催促道:“大师,您快开始吧!”
她小声道:“大师,我们云福村不是什么贫贱的村子,若是解决了问题,自有丰厚的报酬奉上,助您修行。”
贾大师闻言两眼放光,浑浊的眼睛也冒出一丝精光。
该摆的架子不能少,那贾大师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掐来掐去。好一会儿后,他才幽幽道:“时辰已到,还请这位施主先行让开。”
这话显然是对江竟遥说的,江竟遥却纹丝不动,挡在赵寒雁的身前。
赵寒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贾大师坑蒙拐骗也不做好功课,一会儿佛教一会儿道教的,也不怕张天师降罪。
她拉了拉江竟遥的衣袖,江竟遥回头看她,眼神里写满了担忧和坚定。
不等江竟遥开口,赵寒雁便道:“夫君,你先让开,让我来会一会这个所谓的大师。”
“可——”
江竟遥话未说完,赵寒雁便竖起食指堵住他的嘴唇前。
“相信我吗?”
江竟遥点点头。
赵寒雁顺势将江竟遥拉到自己身后,甚至朝前走了一步。
贾大师见赵寒雁居然主动上前,登时便有些慌张。
“假——大师,”赵寒雁刻意加重了语气:“您快给我看看吧。”
说罢,赵寒雁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她越是游刃有余,贾大师越是害怕。
如今剑在弦上,不得不发。贾大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赵寒雁的脸。
眼前的女子眉眼秀气精致,看起来温婉大气,她的唇边挂着一抹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目光仿佛带着冰冷的温度,看得人心里发毛。
贾大师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知为何,明明还是寒冬时节,他的额头却生出来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更让人害怕的是,贾大师看不到这女子的三盏阳火。
贾大师并非完全不懂,虽然他只是个半吊子修道人,但他也曾在名山门下学过几年,也确实能看到一些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正常人的双肩和头顶各有一盏“阳火”,头顶的“阳火”代表着人的生命力,若火势旺盛,则代表此人的生命正处于极盛的状态,反之亦然。两肩的“阳火”则代表着人的意识和精神。
眼前的女子双肩上的“阳火”熊熊燃烧,可是,她的头顶却空空如也。
代表她生命的那盏“阳火”不见了!
贾大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浑浊的眼睛,他的眼睛瞪得干涩发红。可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睁大眼睛,还是看不见赵寒雁头顶上那盏“阳火”。
他一路游历,看过许许多多的人,有的人身体不好,头顶上的“阳火”也晦暗不明,有的人即将离世,头顶上的“阳火”便只剩一个幽暗的小火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大部分的普通成人头顶上的那盏“阳火”一般都是正常燃烧的形态,这代表着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可赵寒雁的头顶上空空如也,不是微弱暗淡的火苗,也不是正常的火苗,是没有。
只有人死之后,头顶上的“阳火”才会熄灭。
眼前的女子......是个死人!
贾大师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人也有些颤抖。
赵寒雁歪了歪头,满脸疑惑。这个贾大师盯着看了她半天,结果什么都不说,脸色倒是越来越白,也不知道究竟看出来什么了。
“姑娘,我、我能摸摸、摸摸你吗?”贾大师突然开口道。只是他这话说得奇怪,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男人居然当着众人,提出要摸赵寒雁一个女子。
江竟遥连忙推开他,恨恨道:“你这个登徒子!妖道!居然想侮辱我娘子!”
“我、我不是,”贾大师连忙解释:“你娘子的面相太奇怪了,我需要触碰一下才好确认!”
“我就碰碰她的脉搏即可!”
“阿遥,你就让大师摸摸看呗,”王氏闲闲道:“当着我们这么多人呢,大师不会对你媳妇做什么的。”
“倒是你,万一你媳妇真的被什么妖物附身,耽误了时辰,大师也救不回来!”
江竟遥自然不相信他们这些鬼话,赵寒雁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赵寒雁却听出了门道,看来这个贾大师确实能看出来点东西。她拨开站在前面的江竟遥,抬手将手腕伸到贾大师面前。
“大师,请?”赵寒雁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
贾大师看着她的笑容却倒吸一口冷气,他抬手颤颤巍巍地搭在赵寒雁的脉搏上,指尖下的皮肤柔软温暖,脉搏沉稳有力,确实是一个活人才有的脉搏。
贾大师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有脉搏有温度,那便是个活人,至于头顶代表生命的“阳火”,贾大师只能刻意忽视,不然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何赵寒雁一个活人却无“阳火”。
确认了赵寒雁不是死人,贾大师也有了底气。
他收回手,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将自己调整到得道高人的状态。
围观的众人还在等待他的结论,那处于风口浪尖的女子却闲适地收回手腕,仿佛被众人指摘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贾大师的心底对眼前的女子肃然起敬,只是他受人所托,出门在外也只是想混口饭吃,不得不对她下手。
贾大师清了清嗓子,而后从容不迫地沉声开口道:“这位姑娘印堂发黑,阴气遮住了阳刚,显然是被邪祟附身,若不及时将邪祟请走,恐怕将会给家人、给周围带来灾厄。”
“我就说吧!这赵家丫头就是被妖物附身了!”吴氏连忙大声喊道,她故意挤出两滴泪道:“大师,您快看看我的盼儿,是不是被她影响了!”
吴氏抬手指向被阿月护在怀里的孙盼儿,方才她想去找孙盼儿,哪知道那个叫阿月的姑娘拦着她不让她跟自己的女儿说话。
“你这丫头,凭什么不让我跟我女儿说话!”吴氏气急败坏喊道。
阿月却冷冷道:“已经断绝了关系哦,喊谁女儿呢!”
阿月惯会阴阳怪气,吴氏被她怼的无话可说,只能安慰自己,待大师斗倒了赵寒雁,孙盼儿便只能乖乖跟她回家。
这不,贾大师刚开了个头,吴氏立刻配合着哭诉。
王氏事先跟贾大师通过气,知道这个妇人是来配合他的,他便顺势接话道:“容在下先看看。”
说着,贾大师便上前两步。
阿月把孙盼儿护在怀里,贾大师连孙盼儿的脸都没看到,但也无妨,本就是找个由头而已。
贾大师道:“这位姑娘正是受了她身上邪祟的影响,迷失了心智。”
贾大师指着赵寒雁道:“以贫道之见,当速速为她驱邪才是,否则,受到邪祟影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雁子:你才死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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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邪祟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