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三?咱村那个孙老三?”赵母问道。
赵寒雁点点头:“是他,住在村口那个。”
“我们带回来的就是他的三女儿孙盼儿。”
赵母怔然。孙家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那孙老三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他重男轻女,苛待女儿,宠溺幼子不说,平日里与乡亲们相处得也不好,总是想着法子占人家便宜。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孙老三嫁女儿竟然也没什么消息。
一直没说话的赵父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雁子,听阿爹的,孙老三家的事儿咱别管。”
“等会儿我跟你娘就把那孙家女儿送回去。”
“为什么?”赵寒雁走到赵父身前,她秀眉轻蹙,声音也带了些焦急:“阿爹您不知道,那孙盼儿还未及笄,孙老三着急把她嫁过去是为了换彩礼钱,好给他那个宝贝儿子还赌债!”
“她、她被对方退婚了,”当着赵父和江竟遥的面,赵寒雁也不好说退婚的原因,只能一句带过:“如今孙老三要把她卖到窑子里,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啊!”
“什么?”赵父赵母闻言皆是一愣。
把亲生女儿卖进窑子......就连江竟遥都愣住了。
“是啊,”赵寒雁继续道:“若是你们真的把孙盼儿送回孙家,那就是把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推进火坑!”
赵父赵母对视一眼,即使知道孙老三混账,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虽然没上过学堂,不识字,但该懂的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云福村确实穷了些,但即使是村东头最穷的那户人家,也从未做过把自家闺女卖进窑子换钱之事。
多数人家就像他们赵家一般,知道自己家穷,便只要了赵寒雁一个孩子。一家人虽然从土地里刨食吃,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
赵母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寒雁,随后把她拉到门口,小声问道:“你说孙家那丫头被退婚了,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退婚?”
赵寒雁面色犹豫,事关孙盼儿的清白,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傻丫头,”赵母见赵寒雁神色纠结,便道:“你带我去找孙家丫头吧。”
“娘亲,”也许是猜到赵母要去做什么,赵寒雁便想阻止:“不管是什么原因,退婚已成定局,您何必在人家姑娘家的伤口上撒盐呢。”
“你这孩子。”赵母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她轻点赵寒雁的额头,有些无奈道:“快带我去吧。”
“不问清楚怎么帮她呢。”
赵寒雁闻言只得带着赵母回房。
孙盼儿自小不怎么出门,一直被孙老三关在家里干活儿,赵母没怎么见过她,也因此,方才他们回来时赵母没有认出孙盼儿。
“盼儿,”赵寒雁敲了敲门:“我娘亲来看看你,我们能进来吗?”
片刻后,房门从内打开。
孙盼儿的眼睛肿得老高,看起来楚楚可怜。
“赵婶儿,”孙盼儿唤了一声。
赵寒雁扶着赵母进门,赵母也没心思绕圈子,直接问道:“盼儿,你为何会被退婚?”
“娘亲!”没想到赵母如此直接的赵寒雁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冲着她摇头。
孙盼儿怔然,还未曾开口,眼泪便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流。
“盼儿你别哭,”赵寒雁连忙去安抚她:“不想说便算了。”
孙盼儿却是拿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他们、他们说我跨火盆有纸屑飞出来了,说我、说我偷人,说我不守妇道,说我没了贞洁!”
说罢,孙盼儿便抱着赵寒雁放声大哭。
“我真的、真的没有偷人,”孙盼儿声音闷在赵寒雁胸口,她细瘦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赵寒雁的衣袖。
“跨火盆不是去晦气的吗?”赵寒雁有些困惑,先前孙盼儿跟她说的时候并未说得如此清楚,她也没在意。
即使在现代,许多人结婚时,新娘进门前也会从燃烧的火盆上跨过,赵寒雁一直以为是去晦气的,没想到在这古代,这跨火盆还能鉴定女子的贞洁?
“这是咱们这里的习俗,”赵母叹了一口气:“成婚那日,新娘子要从火盆上跨过,若是火盆没有任何变化,就代表新娘子贞洁还在,若是......”
赵母看了一眼赵寒雁怀里仍在哭泣的孙盼儿,不忍道:“若是火盆里的纸屑飞起来了,就代表新娘子并非完璧之身。”
“赵婶,赵婶!”孙盼儿闻言跪在赵母身前,她膝行两步,大哭道:“我真的没有偷人,我也没有和外男鬼混,我真的还是完璧之身啊!赵婶你信我!”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赵寒雁总算是听懂了,她怒道:“人跨过燃烧的火盆,衣裙和动作都会引起周围气流的变化,碎纸屑这种几乎没有重量的东西自然被气流的运动带着飞起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夏天焚烧秸秆的时候那些秸秆灰不是还满天飞?”
“这跟女子的贞洁有什么关系?我就算不去跨火盆,我拿着一块石头从火盆上扫过,那纸屑照样会飞起来,难道石头也没了贞洁了?”
赵母扶着孙盼儿起来,她无奈道:“这跨火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流传下来的便都是好的嘛?”赵寒雁不服气道:“那以前的人还茹毛饮血,也没见谁家直接抱着生鸡啃啊。”
“这种习俗简直就是对女子的羞辱!”
“你说的没错,”赵母拍了拍孙盼儿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哭了,“如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帮盼儿证明贞洁吧。”
“怪不得孙老三一直瞒着盼儿成婚这事......”赵母愁的眉头紧皱:“可怜的盼儿。”
孙盼儿抽抽噎噎地总算止住了哭泣。
赵寒雁却陷入沉思,且不说贞洁要如何证明是个问题,若是真的帮孙盼儿证明了她的贞洁,保不准又会被孙老三那个烂人随便嫁人换钱。
孙盼儿如今才十二岁,这在现代社会不仅是未成年,还是在上小学的年纪,让这样小的孩子嫁人,赵寒雁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赵寒雁看着低声抽噎的孙盼儿,突然生出来一个想法。
“盼儿,你想不想离开孙家,离开你那只会吸血的老爹?”
赵母闻言一脸震惊,她急声道:“雁儿,盼儿只是因为习俗被人误解,只要能证明她的贞洁,便可以回家,不必被送进窑子。”
“你勿要乱来。”
赵寒雁并未回应赵母,她只是平视孙盼儿的眼睛,认真道:“确实,若是能证明你的贞洁,那你便不必被孙老三卖进窑子。”
“但你应该知道,若是你回了孙家,你将会面对什么。”
赵寒雁顿了顿,她语气一转:“你们家有多少银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爹你娘有多溺爱你弟弟,整个云福村都知道。我听闻你弟弟好赌,赌是会上瘾的,即使这一次你爹能帮他还钱,难保还有下一次。”
赵寒雁并非危言耸听。赌博的人没有理智可言,孙家那个宝贝疙瘩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炸。
“第三次了......”孙盼儿声音低沉。
“什么?”赵寒雁没听清,下意识追问道。
“我弟弟,赌博借钱,”孙盼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她声音淡淡地,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第一次欠钱,我娘卖了嫁妆手镯。”
“第二次欠钱,我爹卖了家里的老黄牛。”
“第三次,”孙盼儿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虚空的一点,声音冷漠:“我爹卖了我。”
“雁儿姐姐,”孙盼儿露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充满苦涩:“你说的对,即使证明了我至今仍然是完璧之身,回到孙家迎接我的恐怕依然是嫁人换钱。”
“我不愿如此,仿佛我存在就是为了拿去换钱,像我大姐那样,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痛苦地过一辈子。”
孙盼儿的姐姐当初也是被逼嫁人,那人不仅年纪大,且断了一条腿,行走都不方便。孙盼儿的大姐嫁过去之后便成了那人的奴婢,整日里围着他转,伺候他,还要忍受他的非打即骂和怪脾气。
姐姐每次回娘家,身上都是一身伤,母亲却劝她忍一忍,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有姐姐的前车之鉴,孙盼儿自然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赵寒雁见孙盼儿眼神坚定,猜到她应当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拉着孙盼儿的手道:“若你不想回孙家,我可以帮你。”
“我家虽小,但住下一个你倒也不是不行。我如今开了一个木偶戏班子,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倒是可以来帮我。”
“真的吗?”孙盼儿一下子握紧了赵寒雁的手问道:“可我不知道什么是木偶戏,也不会......”
“我可以教你。”赵寒雁道,“你来帮忙,我给你算工钱。”
一听还有工钱拿,孙盼儿的眼睛都亮了。
赵寒雁继续道:“等你有了工钱,便可以自力更生,不管之后是继续跟着我的戏班子,还是出去自立门户,都可以。”
“只是,你可能要受些委屈。”
戏班子员工 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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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