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教吃食清淡,且轩辕集受了酷刑,饥一顿饱一顿,多日磋磨才终于见到面前这顿大餐食欲大增。路过的店小二见到一人大快朵颐的模样大为震惊。
“大哥慢点吃,今日恰巧大理寺让我钻了空子,我得到你的消息当即便出来了。”夏邑将一盘肘子推到他面前。
轩辕集豪饮一番,吃得嘴角流油。
他颇为抱歉地一笑,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腾出空来回复:“不怕你笑话,只是许久不曾吃过这等珍馐,腹中馋虫有些按捺不住。”
夏邑道:“轩辕大哥,我瞧着你似乎清瘦了不少,你是如何从绑架你的人那里脱身的?他们为何要紧追不舍?”
轩辕集摆摆手,不往心里去:“人生在世难免招惹一些人,此事也得怪我,我此次被他们抓回去已处理清楚了,你且放心,本人闯荡江湖数十载,你们宋大人与许大人是我认定的好友,我身上且有些本事,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夏邑垂眸长吁一口气。
“宋玥那小子如何了?”
“这几日大人食不下咽,心情郁闷,只是我询问,他却什么也不曾告知,让人焦急,且少卿大人性格火爆,这几日因为大人的事情动了雷霆之怒。”
轩辕集露出八卦的神色:“少卿似乎对你们大人娶亲一事格外上心。”
夏邑解释了他们之间的渊源,轩辕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若放在我身上,也定要好好收拾宋玥一番。”
夏邑道:“大人前去番木镇不易,大人虽不曾对他人言说,只是我替他瞒在心中也不好受,大人只说是帮朝廷平定叛乱,但有一些原因也是为了许大人。”
轩辕集放下正打算塞进口中的鸡腿:“听你所言似有隐情,务必尽数道来。”
夏邑道:“当日张魁虽逃,但暗中使诈逼迫许大人出逃,那时我们大人与大哥恰巧不在宅中,许大人被一伙人追杀后被太子救下,只是中了毒箭性命有虞,大哥博学多才,定知断肠散一毒。
张魁逃前散出消息,道解药在那生员身上,大人闻之耽误不得,当即带我们前往,多亏知县派人保护许大人,灵城百姓那几日动乱不断,民心难定。”
轩辕集自然得知许澈中毒,起初解药的消息便是他拜托太子传递给宋玥的。
却没想到宋玥这小子处理不当,在他走后居然重伤失忆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眼下咱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轩辕集道。
“若许澈遭受牢狱之灾,而宋玥没有记忆站出来维护她,那证人便只剩下了你与喜儿等人,官府势必不会听你们所言,保不住他们二人都要受苦。”
夏邑急切询问:“那该如何?我前几日也试着同喜儿姑娘联系,只是她神出鬼没似乎也在为许大人的事想办法,对了,轩辕大哥,似乎太子殿下也站在我们一边,他器重许大人,一路从灵城护送过来。”
轩辕集当即摇头:“太子由皇上私下派来搜查云城偷税一事,他出现不过是求证此事是否为真,许澈虽然有心为自己洗白,铁证如山,太子和长岑州若想她遭受牢狱之灾并非难事,咱们的目的是将她救出来。”
“只是我们之前一路搜查,云城偷税是板上钉钉之事,许大人狡辩不得,许大人想功过相抵,但去过三县也没有拿到其他人的把柄,那张魁也惨死逃亡之路,为她证明简直难如登天。”
“还有一个人,或许你可以去探探他的口风。”
“何人,大哥但说无妨。”
许清清在牢狱之中饿得饥肠辘辘,强迫自己睡去,再一醒来却已晌午。
狱卒让她吃过饭随即将她双手拷起,带向别处。
许清清问:“不知大人要带我去何处?”
狱卒不耐烦地推搡了她一把:“去了便知,磨磨唧唧作甚。”
她心中翻了个白眼。
两个狱卒半架着她朝大牢深处走去,牢中除了一些行将就木苟延残喘之人,不乏中气十足破口大骂之人,狱卒唾沫横飞一一将这些人骂了回去。
许清清恍然大悟,为何两位大哥如同炮仗。
不知为何心中略微忐忑。
这座大牢规模宏大修缮完备,略行五六百步后却别有洞天。
“这是我们大人办公之地,还请进去吧。”狱卒解开她的桎梏,换脸一般好声道。
她进去后,见到一中年男子,他三千青丝间夹杂着几缕明显的银丝,容貌和蔼可鞠,举止有度气质非凡,法令纹略重。
他身着官服熨帖典雅,见她进来整理文书账册的手停下来,声音沉稳老气。
“许大人别来无恙。”
许清清被盯着看,脊背骨如淬了寒冰当即挺直。
她模仿许澈的言语道:“在下已许久未曾见到刘大人了。”
刘祖晟仰头望向窗棂外:“已有四载,殊不知今日相见会是这番境地。”
他当即屏退了其余人等,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若论许澈对刘祖晟的印象,许清清脑中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敬重。
这位长者在她少时毫不吝啬给予经验,且对许澈才能褒奖有加。
许澜对她严厉至斯,但这位长者相处起来毫无压迫感,让许澈如沐春风。
许澈能做到这个地步,离不开刘祖晟的提携。
她潜意识里,不敢也不愿相信刘祖晟会将多年悉心培养的手下推出去挡箭。
许清清不忍唏嘘:“在下也没想到会以这种身份见到大人,只怕大人心中已对我失望至极。”
刘祖晟看向她,祥和一片:“你果真这样想?”
他起身在房内踱步:“其实本官很赞赏你能做到这个地步,起初若非不是我暗中提点,你不会步入这步难悔的棋。”
他承认了。
许清清看着他默不作声。
刘祖晟道:“我年事已高,却身居高位,心已疲累,若非你触犯了当朝律法,本官倒想将这位子传给你,你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许清清疑惑:“大人此言何意?”
“你一路过来所做之事本官早有耳闻,只是孩子你要知道,这世间注定有些事情没有结果。”刘祖晟眼露失望之色,似是在缅怀过往。
“我培养你,原本的目的便是不想你步一些贪官的后尘,你也聪明,许多事悟性很高,只是此事有人怀有私心要害你,你只能咽了这口恶气。”
“大人难道知道谁想害我?”许清清逼问。
刘祖晟看向她:“现在这些已都不重要了。”
她道:“起初大人曾教诲我诸多为人之道,我时刻未敢忘记,这种蚕食大颂的情况一日不除,我国难安,被查抄家产后我一路过来,见到许多坑害百姓之事,甚至闹出了人命官司却不了了之,实在触目惊心,即便百姓骂我是贪官,但我想靠自己这份力量孤注一掷,将此情况与我的想法反映给更多人。”
刘祖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许清清接着道:“大人即便想助我逃出去,只是一味逃避也终究不是办法,倒不如直面大理寺与朝廷逼问,实情相告。”
“你能有这样的度量,本官果真没有看错人。”
刘祖晟道:“只是本官还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大人但说无妨。”
“此事事关重大,你父亲临死前曾密函来信叮嘱我务必帮许府保密,且护你周全,本不想你卷入这场争端中,我才迟迟未告诉你。
眼下你既已成人,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即便我不说,也会有人以残忍的方式告诉你。”
他莫非是指许澈的身世?许清清紧张了两分。
“此事说来话长,你是许府养子,起初你养父还是一任芝麻小官,只因外出办事,独留你养母一人在府,当年天干物燥匪患猖獗,他们趁你养父不在半夜悄悄潜入许府,偷窃金银财物。
你养母杨氏九月怀胎已近临盆,当晚与贼人撞了满怀,遭受惊吓当即便要临盆。那伙贼人没想到你母亲身子沉重,担心你父亲折返回来,且后院冒出不少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当即逃窜,慌忙间烧着了一间稻草屋子,火势滔天。你养母生你姊妹脱力且受到火势惊吓,好不容易将女儿生下,没多久便虚弱亡故,撒手人寰,只剩下了尚在襁褓的小女儿。”
居然如此波折?只是许澈从来不知自己还有妹妹,莫非……
刘祖晟陷入回忆之中,这些事情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我也责怪自己没能替你父亲保护好许府与杨夫人,你养父回来看到之后神色灰败,遭受重创,几乎一个月都没从房中出来。那小女儿也因过分羸弱,且感染风寒,一个月后随杨夫人去了……”
许清清心疼无比,这就是许澜为何对许澈严格非常的原因。
“那之后我是如何来到许府的?”
“你也尚在襁褓,且从宫中而来,长公主虽未讲清你的身世,但她请你养父对你多加照拂,她也打听到你父亲丧妻子后郁郁寡欢,以官职为交换,令你养父将你录入许家族谱,从此以后你便与皇宫再无瓜葛。”
许清清大惊,没想到许澈和长公主有亲戚关系。
长公主究竟是不是好人?
既然她将许澈交由许澜,从一开始就密切关注着许澈的一切动向,包括她一直视做恩师的刘祖晟,也同样被安排在她身边。
许清清脊背上瘆出一丝寒凉,这像极了古代版《楚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