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冰冷、神情毅然的少女飞身一跃而起,稳稳当当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平添飒爽英姿。
她于脑后高高竖起发冠,身着便于行动的便服。
而年纪比她小些的少女气质清冷,同样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跟在她身后。
二人起初动作很快,出了灵城地界便放慢下来。
她耳朵微动,随即朝身后飞去一支小飞刀,这才勒马回首。
“这位知县大人,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莫非真当我不知道?”
长孙桐羽万万想不到,许清清大病初愈便武功傍身,性子也冷酷了不少,似乎像变了个人一般。
她此行气势汹汹,只怕对他查案不利,更何况他一早便注意到长岑州那边来了人手暗中窥伺,许清清单枪匹马,若想见到知州难如登天。
除非她想自投罗网。
说来也奇怪,她不等大理寺丞同行,反而弃他于不顾。
这一反常让他警觉。
莫非这二人在打什么小算盘。
前几日那轩辕氏不知去向,在番木镇丢了踪影,如今也无法再借助他的消息。好在他为番木镇平反作出了不小的奉献。
长孙桐羽身骑白马的身影从参天大树后闪出,马蹄踩在波光粼粼的小溪之上,溅起小幅度的水花。
他面容依旧稚嫩,不过这几日代理灵城事宜憔悴了不少,人稳重了些许。
“许大人可是要赶往长岑州?”
“无可奉告,大人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好,更何况本官如今被查抄,毫无威慑力,大人新官上任更无忌惮之处,大人治理灵城井井有条,假以时日灵城也定不复往日乌烟瘴气。”
许澈冷言。
“大人要去往何处的确和在下无关系,只是本官要去长岑州复命,新任的灵城知县已在路上了。”
许澈挑眉:“不知大人之前在何处当职?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之前相识潦草,本官想与许大人重新认识。”
长孙桐羽牵马来到她面前,柔和的光在他脸上平添修饰,在鼻梁处投放下浓重的阴影。
“在下大黎朝太子,长孙桐羽。”
许澈心中讶异,此人居然是当朝太子?为何不曾从许清清那里听闻。
此人隐瞒得甚好。
她故作镇定恭敬下马行礼:“不知太子身份,出口妄言,还望太子殿下息怒,殿下千岁千千岁。”
喜儿闻之,也迅速下马行礼。
“本官本不欲暴露身份,但有事要办只得出此下策,想许大人聪慧灵敏,居然迟迟没有猜出我的身份。”
长孙桐羽语气惋惜。
“太子殿下清风霁月故作低调,本官四处奔走眼花缭乱,是以才迟迟发觉,还望太子恕罪。”
“无妨,我这几日已观察你良久,你所做之事我也早有耳闻,本太子并非黑白混淆之人,向来秉公办案,只要你配合我查案,定不会受到重罚。”
“如此,在此谢过殿下了。”
“既然你也要去长岑州,咱们不妨同行。”
“不知殿下如何得知我的目的?”
“你这一路随大理寺走来,所做之事看似皆与平反无关,只是想知道你想做什么也并不难,番木镇动乱也是张魁与你有仇,一手促成,目的也是阻止你平反。”
长孙桐羽娓娓道来:“只是你对大理寺太过信任,反而有了破绽。”
“殿下还是高看在下了,在下现在和大理寺没有一丝瓜葛。”
长孙桐羽道:“如此最好,既然如此咱们同行。”
太子说足了场面话,不过还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着她。
许澈蹙眉沉思,她必须想办法把她甩开。
除此以外还要和许清清问清楚,他们之前究竟是怎样认识的。
她拿出许清清随身携带的手札,大致粗看了一眼。
许清清的字虽然端正但笔画过于简约,她不明白什么含义。
她无意破坏许清清努力之事,翻到新的一页,尽量语言简约描述问题。
喜儿在远处望着许澈,同样在沉思。
她借口要去拾柴悄声离开。
长孙桐羽察觉到一丝不对,起身跟上。
喜儿一路小心翼翼,最终在一块巨石前止步不前。
她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飞快地将一块信笺放在石头下,随即离开。
长孙桐羽本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本想微移位置避开她的视野,脚下不察踩断了一根木柴。
“谁!”喜儿轻喝一声。
许澈却从另一边探出身来:“是我,方才四处找你,夜深了山中多豺狼虎豹,我害怕你迷失方向。”
“大人,我无碍。”喜儿放松下来,随即二人原路返回。
只是内心依旧怀疑。
长孙桐羽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敢起身,他双腿发麻眼前晕眩。
喜儿究竟是谁的手下?
长孙眯起双眼深思。
看来许澈并不知道手下已瞒着她做了许多事。
只要找寻机会挑拨他们关系,定会有不凡的收获。
至于那块石头下的东西……
他未曾前往查看,转身离去。
在追许澈之前,长孙桐羽已派人送信给大理寺少卿,只说宋玥身负重伤,且许澈中毒还未醒来,不如请少卿移步番木镇。
他引开少卿,为许澈前往长岑州提供了机会。
长孙桐羽脸上浮现笑意,他这样做也不过是想阻止大理寺再度阻碍他查案。
宋玥屡次三番官官相护,他的罪责不比许澈浅。
“跪下。”
尚世铭薄唇微动,剑眉微拧,桀骜的戾气倾泻开来。
在月光映照下,他清癯欣长的身影在地上拉长,庭院中冷风呼啸而过,枯败的枫叶簌簌落下。
院内一众捕快皆肃穆立着,望向对峙的二人。
尚氏官阶之高且身份特殊,宋玥油然而生自卑悔恨却又钦佩的复杂感情,恭敬听他所言,拂开前襟双膝着地,低头不言。
“宋玥,你可知错在何处?”
“大人,我错在不该意气用事,中了许澈奸计。”
尚世铭本不欲动怒,见到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不禁狠狠朝他踹了一脚:“宋玥你混蛋!你曾在薇儿坟前立誓今生不再娶妻,谁料一转身便娶了人人唾弃的女贪官!
你究竟把我尚家放在何处?你不仅辜负了薇儿,还辜负了本官对你的用心栽培。”
说罢他又提起许澈的领子,狠狠朝他脸上揍去。
“大人万万使不得,宋大人大病初愈毕竟虚弱,不妨等他彻底痊愈再审问不迟。”
“是啊,大人,宋大人向来做事沉稳,这样做定有自己的苦衷,大人不妨听宋大人一言。”
“好。”尚世铭松开宋玥被紧攥的领子怒不可遏,“既然有人为你说话,那你便说说你大半个月都做了什么?”
宋玥并不反驳,只是任凭他恶语相向,半晌才开口:“……一切皆是我的罪过,是我识人不清,
能力不足,全凭大人裁决。”
“好,既然宋玥也无话可说,那就给我把他关进大牢听候提审!”尚世铭长袖一挥,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夏邑奇怪宋玥举动,趁着送宋玥入牢时对他耳语。
“大人,尚大人面冷心热,为何不多加解释?”
宋玥半张脸隐没在黑暗当中,眉头晦暗难定。
“无妨,这份罪过本就是我应受的,你不必为我担心,这几日在尚少卿手下做事谨言慎行,
少卿定不会挑你们的刺,至于我,待风波过后再协助审理此案,定要将这案子查清楚。”
“大人你当真将许大人忘了?”
宋玥茫然:“本官为何要认识一个罪官?”
夏邑摇摇头,只得从牢狱退出去。
看来此事只能靠他来挽救了。
来到番木镇后他们才知道许澈已前往了长岑州。
只是大人为她历经千辛取得解药,她为何一句安慰话都没有?
夏邑为大人不平。
趁着夜色,他只身一人离开了番木镇。
宋玥再度陷入梦魇,梦中两张模糊的脸交错呈现在他面前。
一瞬白光闪过,他却置身光怪陆离的霓虹街道,行人如织,只有他一人茫然不知去向。
这些人都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和大黎毫无关联。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宋玥又被巨大的恐惧所裹挟,那种无所适从的感受铺天盖地袭来。
他隐约觉得他似乎忘却了什么东西。
耳边似乎有老鼠仓皇逃过的声音。
宋玥被猛然惊醒,蜷缩在黑暗的牢狱中捂住头痛苦地呻吟。
风声从极小的豁口涌入,呼啸着肆虐牢狱中的一切,他和周遭都无可避免。
一张英气但略带柔意的脸浮现在眼前。
“宋玥?宋玥,你还好吗?”
她是谁?
“宋玥在前往云城前可有何异样之处?”
“回大人,除了大人屡犯绝症外没什么异样。”
“我依稀记得这绝症是他数月前所得,可知究竟是何原因?”
“之前大人请郎中看过,说大人过度操劳心中烦闷焦虑所致,只是大人似乎掩饰了几分。”
“此言何意?”
“大人似乎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严重,我们几人有次撞到大人犯病,他痛苦万分,但大人打碎了牙往肚子咽,事后却什么都不说,本想在路上寻找神医为大人诊治,但一无所获。”
一捕快无奈叹了口气。
尚世铭一言不发,挥手让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