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丹宁一早又进了城。
昨天把事情都告诉了阮父阮母,所以这次她倒也没有瞒着他们,听说她要去衙门,阮母顾忌着问玉还在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给她拿了一块碎银子。
“回头要是饿了,就在城里弄些东西吃,别饿着。”
阮丹宁本来没打算要,忽然间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临还给她的时候又给收了下来。
“我知道了,娘。”
阮丹宁收起银子,跟着目光就落到了旁边从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的问玉身上。
“问玉,你要不要和姐姐一同去?”
问玉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看她不像是开玩笑,他连忙点头应下。
“宁儿,你真要带他一起去?”阮母有些担心。
阮丹宁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不过若是这次不带他去,以后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他哥哥了,而且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再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嗯。”
阮母偏过头看着问玉暗暗叹了一口气,跟着又拿了一块碎银子给她。
“到了城里,记得带他去买身衣裳。”
阮丹宁点点头,然后就带着问玉出了门,没想到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家门口,阮丹宁认得,那是府衙的马车,毕竟她昨天刚刚坐过。
“阮姑娘。”是卫晟。
阮丹宁对于他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早。
“卫捕头,你怎么来了?”
卫晟当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疏离,他一脸促狭地从车里下来,神色间明显有些不太自在。
“史师爷说你家的菜不错,所以让我再来买些菜。”
阮丹宁瞥他一眼,这时候倒也没有揭穿他,只是让问玉去把阮母叫来。
听说他要买菜,阮母别提多很高兴了,一时间就连害怕都给忘了,要知道他们家里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再不多赚点钱,他们这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了。
“官爷,你先进屋坐会儿,我这就去地里给你摘,都是最新鲜的。”
卫晟看阮丹宁已经带着问玉走了,他忙摆手道。
“不着急,你慢慢摘,我待会儿再回来拿。”说着,他赶紧追了上去。
“阮姑娘,等等。”
阮丹宁回头看向他,无声地问他还有什么事,卫晟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可否让我送你们一程?”
阮丹宁倒也没有和他客气,她和他说了声谢谢,拉着问玉就坐了上去。
卫晟本来以为说服她还需要好些功夫,没想到她直接就坐了上去,他不由得怔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马上也跟着坐了上去。
马车很快就驶离了村子。
车厢里,三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不过和昨天相比,这一趟路上明显安静了很多,卫晟看着对面的少女,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这才道。
“阮姑娘,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昨天是我误会你了,真的很抱歉。”
阮丹宁倒不怎么在意。
“没关系。”
卫晟看她这么爽快,反倒越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外面车子已经进了城,阮丹宁看到路边有个裁缝铺,便让车夫停下。
“卫捕快,谢谢你送我们,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卫晟想到来时史学臣的叮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阮丹宁已经带着问玉下了马车,卫晟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能先回衙门。
看到他回来了,史学臣忙起身迎了过来,只是当他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脸上的表情稍微淡了一些。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阮姑娘呢?”
卫晟有些挫败地挠了挠头。
“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你要见她的事,她就下车走了。”
“你真是……”史学臣一脸不争气地看着他,指责的话看着就到了嘴边,最后还是给收了回去,他狠狠甩了甩衣袖,跟着就背过身去,看起来明显气得不轻。
“她现在应该还在城里,我这去把她找来。”
早上他让他去阮家买菜,回来顺道把阮丹宁接到衙门来,虽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急着要见她,不过看他好像很着急,卫晟急急忙忙就要出门把人找回来。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史学臣适时开口叫住他道,“我看阮姑娘应该还在为昨日你拿刀指着她的事介怀,你这时候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让她更加心生不悦,我看我还是让其他人去,你先出去忙你自己的吧。”
卫晟神色间满是颓败,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你走路都不带……”卫晟这会儿心情正不好,那人忽然撞上来,他气得直骂人,不过当他看清来人是谁,他眼睛一亮,已经到嘴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马上就变成了,“阮姑娘,你怎么来了?”
阮丹宁其实早就知道是史学臣让他来找她,不过刚刚走之前之所以没有告诉他她还要过来,不过是想出出气罢了,毕竟谁被刀架着脖子估计都不会好受,现在看他一脸丧气的模样,这会儿倒也没有继续捉弄他。
“我刚刚去给问玉买了身衣裳。”
卫晟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问玉已经换下了之前那身不合身的衣裳,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明明是个小乞丐,这么看着倒有点像富人家的小公子。
“阮姑娘。”
史学臣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跟着出来看了一眼,看到是她他明显松了一口气,阮丹宁微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跟着偏过头对卫晟道。
“卫大哥,麻烦你带问玉去见见我兄长。”
卫晟听到她叫她卫大哥,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疏离的不叫他卫捕快了,他的心里总算松快了不少。
“没问题!”
阮丹宁偏过头又看着问玉道,“问玉,你先去,我待会儿就过来。”
问玉点点头,然后就跟着卫晟离开了,等到他们走远,史学臣看着身后的房间对阮丹宁道。
“阮姑娘,反正时间还早,可否进去喝杯茶?”
阮丹宁抬眸看向他,目光一个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那就有劳史师爷了。”
进了屋,史学臣在门口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看见,这才小心关上门。
“阮姑娘,昨天你让我查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说话间,他拿过桌上的账册递给她。
阮丹宁看着上面记录着最近买入□□的买家那一列,她水眸微动,跟着目光跟着就落到了史学臣身上。
“既然查清楚了,那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史学臣微微一阵诧异,紧接着他悬了一整晚的心就跟着落了下来。
“阮姑娘,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昨天他派人去查了城里的药铺,后来果然在城东的一家药铺里发现了不少的砒/霜,只是没想到查看了账册发现买家却是傅家的管家,中午的时候卫晟回来又说了在阮家的事,他经过暗中一番打探,总算知道了他们两家的纠葛,只是傅家在南阳府家大业大,即便是之前的知府大人,都得让他三分,她一个小老百姓又如何动得了他?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琢磨怎么劝她放弃追查这件事,只是们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通透,不需要他怎么劝说,她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史师爷,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怕是也得不到真相。”
阮丹宁是真心地感谢他,若是遇到一个不管事的,或者和傅家有关系的,她这事还真没那么容易办好。
“阮姑娘,史某实在是惭愧。”史学臣摆摆手,神色间满是无奈,“身为朝廷官员,按理说为百姓谋求公道乃是为臣之职,只是你也知道,傅家家大势大,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师爷,实在是难以替你们讨要个公道……”
阮丹宁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也是她现在为什么不再继续追查下去的原因。
“扣扣。”
外面有人敲门,是卫晟和问玉回来了,见此二人也就没有多聊。
开了门,阮丹宁一眼就看到问玉红红的眼睛,虽然他努力想要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可是一开口他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姐姐,你能把我哥哥一起带回去吗?”
阮丹宁看着他这样,越发心疼起他来,可是她也知道,这件事他早晚都得面对,她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就着衣袖给他擦了擦眼角。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辆马车。”
史学臣适时开口道,“阮姑娘,我让卫晟送你们回去。”他现在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兄弟们流浪街头已经够可怜了,现在无辜被傅家牵涉其中哥哥还为此丧了命,只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弟弟,甚至连一个公道都给他讨不到,想到这些,铺天盖地的愧疚瞬间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师爷,这案子都还没有查清楚,如果现在就把尸体带走了,那后面我们怎么继续查案?”卫晟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史学臣昨天没有把阮家和傅家的事告诉他,所以他到现在还一直以为死的人真的是阮丹宁的义兄。
“这事后面再说,现在先把人安葬了要紧。”
卫晟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妥,不过他都这么说了,他只好带着人去停尸房用担架把尸体给抬到了马车上。
离开之前,阮丹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掀开车帘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对史学臣道。
“史师爷,明天可能会有人来找你,到时候他们若是问起我兄长的事,你如实告诉他们便可。”
史学臣一怔,等到马车走远,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神色倏然就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