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希清楚自己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主动要求去分装药材,景岱知道今日要贴公告早早就出门上了城墙,裕之和那些锦衣卫都跟在他身边。
景岱是一国太子未来帝王,沈诺希不能要求他像普通小孩一样躲避人性冲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迟早都要面对,好在景岱也早就承担起这份责任。
燥乱的百姓在几声火铳威慑过后安静下来,知州带着周佑安和其他官员在城门前和大家保证五天后会解封,这五天是为了避免病源流出感染更多人。
路过的商人百姓由官府出面分配到城中不同安置点中,官府负责他们这几日食宿,如果想生活条件更好些也可以自己出钱去住客栈。
一时间街上人少了许多,大部分都赶着回家照看家人,医馆和粮铺前排起长队,不管需不需要都想买上几份药材,总归有备无患。
好在周佑安提前吩咐过每人只能买一份,家中染病的人多则需要拿着牙牌才能来买,如果是灾民没有牙牌则由安置点的官员统计后采买。
又等了三天陆续有人发病城中商铺关了大半,沈诺希才从药材堆中抽出身这几日分装药材装满了几个仓库,人都被药材腌入味。
沈诺希趁着夜禁前出门在城中放风口鼻前还围着帕子,来回逛了几条街没一家开门营业的铺子,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小贩在路边摆摊也是用帕子遮住口鼻。
还没靠近那小贩摊子都不要了迅速后退几米远,沈诺希看见摆的是小水晶纯度看着不错就和小贩商议两人保持安全距离情况下她过去挑选一二。
小贩本来就是带着水晶过来宿迁售卖身上没带多少银两,不然也不会顶着要命的风险上街摆摊。
两人连比划带说谈成了几笔交易,沈诺希买了几颗不同颜色纯度很高的水晶,一路把玩水晶在脑海中不断构思做成什么饰品赶着夜禁前回府。
就差一步迈进府邸时想起刚才路过一条小巷里面好像有个活物,她本以为是小猫小狗就没在意越想越不对劲,那个尺寸要是个动物得是成年阿拉斯加的级别,但这是明代宿迁城哪来那么大的狗。
沈诺希把手中水晶装进荷包小跑着折回那条小巷,巷子还挺深路边只能靠月光照明,一路寻着声音走过去发现是个人蜷缩在别人家窗台下。
正处在阴影中,要不是呼吸太过急促和正常呼吸声不同沈诺希也不会注意到他。
慢慢靠近沈诺希不断提高声音叫那人,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昏迷一般,近到咫尺之间还是没反应沈诺希左右扫视寻了节树枝用帕子抱着拿起来捅了捅他。
那人直接仰面倒在地上沈诺希吓了一跳,借着窗户的烛光看清那人正是前不久自己从水里拎出来的陆篱乐,现在脸色看起来比那会儿还奄奄一息。
不远处街道上传来锣声预示着马上要关城门夜禁,到时就禁止百姓在路上行走,陆篱乐的生命经过这段时间轮转又落回沈诺希手中,生死一瞬间。
又叫了他两声陆篱乐依旧没有反应,第二阵锣声紧跟着传来,再不回府就得当梁上君子了。
沈诺希只恨自己出门怎么不看黄历或者带个披风出来,这人命就在眼前躲也躲不掉,总不能把他扔在这自生自灭装看不见听那急促的喘息如果不管不一定能活到明天。
叹了口气把荷包和多余饰品塞进怀中又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束紧袖口,屏息把陆篱乐打横抱起来,提着气一路狂奔到院墙外喊着琼莹。
景岱听见喊声也从屋中走出来在二楼一眼看见沈诺希在院墙外抱着一团黑色物体,琼莹听见赶忙应声。
“帮我收拾一间屋子把床之类的生活用品都挪过去一份再做个隔间,我回来路上碰见陆篱乐,看这小孩呼吸急促面色潮红估计是染了病,扔在外面估计撑不到明天。”
“什么?!公子怎么能接触染病的人,咱们已经救过他一次,这会儿他是生是死都无咱们无关,您还是把他丢了吧,传染您可怎么办。”
琼莹第一反应就是让沈诺希快点丢掉这个传染源,陆篱乐还在发烧换了旁人退避三舍都来不及,小姐怎么还上赶着把人往家里领。
“就是因为救过一次我才不忍心让他死在外面,当初费那么大劲才救活这不声不响就死了算怎么一回事,我身上没有伤口小心一点应该没事。”
沈诺希其实也有些害怕毕竟是疫/病具有传染性,把人带回来纯靠一腔热血,但凡让她再犹豫一会儿估计都做不出这么大胆的选择。
人就躺在她面前前几日见时还活蹦乱跳规规矩矩感谢她救命之恩,一扭头再见时奄奄一息,这种心理落差让沈诺希于心不忍。
琼莹还想狡辩什么,碍于景岱在一旁也不好多说只能转身去收拾隔间,这间屋子独立与小楼也不是厨房,之前可能是用作库房河道决口前里面的东西就搬空了。
景岱站了琼莹的位置从沈诺希口中得知陆篱乐的身世,又听了他们俩的交际,按说以沈诺希的身份不应该和陆篱乐近距离接触,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多接触一人就多一份危险。
他佩服沈诺希的勇气也赞赏她的慈悲,所以喊来锦衣卫帮忙收拾库房,洒扫干净用屏风隔成三间用灯盏点的通明。
最里面放着床、洗漱用品、小药炉,中间放了软榻供沈诺希休息,最外面挨着门放着高度白酒、衣架浴盆和火盆,衣架上已经摆好沈诺希平日里穿的衣服。
收拾好几人退回小楼中沈诺希把陆篱乐背在背上用绑带固定,靠着墙角和树枝借力翻过墙头直奔库房,有了照明才清楚看到陆篱乐脸色潮红嘴唇惨白干裂。
把他放在床上顾不得其他立马开始煮药,陆篱乐这会应该是发烧昏迷一直哼哼唧唧躺的也不安生,沈诺希怕他掉下来一心二用照顾着火候还得看着他。
马上要到霜降夜晚气温已经直线下降,沈诺希却在房间里忙的急了一身汗,陆篱乐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她生怕下一秒就暂停呼吸,到那时候她也回天乏术。
这病就是靠□□传播万一呼吸骤停想再人工呼吸急救也不敢舍命陪君子,在沈诺希急到坐不住的时候药终于熬好,把陆篱乐从床上扶起来压着舌头灌药,幸好他配合喝了几口发现是药自己努力咽下,不像周佑安防别人和防贼一样。
一碗药下肚人虽然没醒至少呼吸规律起来,沈诺希紧绷的弦慢慢松下来撩开他胳膊腿上的衣服寻找伤口,在脚踝处发现了一条口子,估计就是这伤口不知何时接触了病毒传染上他。
沈诺希怕他真是染病半夜惊厥不敢换衣服出去睡,想等他清醒问问发烧多久大概估计一下是什么病需不需要其他药材。
半夜估计丑时陆篱乐哼了几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出现的窗户和他昏迷前看到的不一样,想撑着坐起身但头疼身体乏力动了两下就脱力了。
他应该是感染疫/病了,城中贴公共那天他吓了一跳,因为前几日做工时搬东西曾划破脚踝,那会儿没注意就摁着止血后没再管它。
封城后第二天他开始发烧,身上没剩多少铜板城中医馆每日大排长龙等着买药或者看病,有的人病的看起来就剩一口气吊着,陆篱乐不敢冒险只和雇主说城中危险暂时先不来了,雇主当然乐意在此关头少一个人就少一分风险。
昨天中午他发觉事情不妙体温快速上升就想去排队买药,等排到前面才知道医馆中药炉已经全占满了,要想煮药还得排队。
他拿着药材排上队身上实在没力气就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想着歇歇脚,等快夜禁再过去拿药,结果刚靠在墙上就睡了过去,额头滚烫但觉得皮下骨头缝里都透着寒风冻得他想发抖。
沈诺希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变了从半梦半醒中挣扎出来,绕过屏风和陆篱乐四目相对,为了避免浪费灌药过后她把屋中灯盏灭了大半,又隔着门安抚琼莹去休息让她明日去问府中管家要些便宜的碗碟用来给陆篱乐送饭,自己等明天陆篱乐醒了就换衣服出去吃。
“醒了,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是染病了吗?”
沈诺希换了新帕子挡住口鼻和他边说话边走进去,陆篱乐看她靠近努力的想往床里扯拉开两人距离。
“别动了,是我把你抱回来的,这挡着口鼻我上身也没伤口不会感染,你不用担心。”
“公子,咳,咳咳,公子怎可如此。”陆篱乐话没说完就被沈诺希打断。
“我不救你你估计已经死过了,带你回来时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喝了药才好一些,但是温度是一点不见下降。”
沈诺希说着抬手摸着他额头,果然一点没降甚至感觉更厉害了,发着高烧还能对话证明没烧迷糊,身体素质还行。
“小人身上没有钱财,咳,咳咳,无以为报,咳,愿为公子当牛做马,替您分忧。”
陆篱乐一句话分三次说,沈诺摆摆手让他别想那么长远,先活下来再说别的,照他发烧这个架势要是连着几天不降温估计也离上天堂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