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戟睡到自然醒,起来一看手机,有几条钟柠发来的短信。
“陈戟,陪我去吃早饭。”
“早饭点都过了,你人呢。”
“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之前和她说过不要打电话,她倒真的一个都没打来,陈戟睡眼朦胧盯着短信,忽然就有点嫌弃自己。
随后他就听见了外头瓶瓶罐罐碰撞发出的声音,是君宙还在家。
陈戟盯着天花板,一手搭在额头上,脑海中连着问了自己三遍:
我到底在干嘛?
可想到那盒棋,他又咬了咬牙,给钟柠回了短信:
“一小时后你宿舍楼下见。”
像有班要上那样,陈戟急的只拿了一片烤面包。
“我出去转转。”
他心虚地看着坐在餐桌前等他吃早午餐的君宙。
君宙平静地抬头看着他,问:“周六有什么课可以上吗?”
“……随便转转,下午回来。”陈戟不敢看君宙,就自己出了门。
电梯里,陈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又响起那个声音:
你到底在干嘛?
三千块钱,没有的话问君宙借啊。
再找份工作,慢慢还嘛,那可是君宙。
也对,那可是君宙,君宙不会让他还的。
这样想着,陈戟又说服了自己,硬着头皮去应付那急脾气的女学生。
“你迟到喽,八分钟。”
远远地,钟柠就指着自己的手表对陈戟说。
陈戟叼着烟说:“西湖到下沙,能来不错了。”
“今天我想去杭州乐园。”
“走,”陈戟低头看了眼手机,“今天我早回家。”
钟柠翻了个白眼:“怎么,男朋友在家熬粥等啊?”
“你别管。”
出租车上,钟柠非要让陈戟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钟柠侧脸看着陈戟说:“诶,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儿两个男生是结不了婚的。”
陈戟大拇指磨了磨中指的戒指,有些出神地“嗯”了一声。
好像的确是这样,他和君宙永远不会结婚。
“那你们未来什么打算?”
陈戟连一秒都没犹豫,回答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说着,手机响了。
是君宙的短信,问他在哪。
陈戟没回自己在哪,却心血来潮,回了句“我想你”。
他不在的时候,真的蛮煎熬。
君宙的车一直尾随着陈戟的出租车,等红灯时看到了陈戟的回信。
君宙看着那三个字,自嘲地笑了笑。
陈戟,你下得一手好棋。
杭州乐园外,君宙远远地降下车窗,看着陈戟和女孩的背影。
他们距离不近,但也不远,手牵不到,但眼睛能看到。
只需要微微侧头,就能将对方的眼神尽收眼底。
女孩身材纤细,一身短裙,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绑着蝴蝶结,无论哪里看,都和旁边陈戟帅气的背影甚是相配。
君宙想了无数种原因,他最信服的一种,就是陈戟还是想要结婚的。
他想要有一个正常的、完整的家,不需要被世人审视,想要在阳光下牵手。
这些,君宙都能理解。
只是不能接受。
问他,还是要开口问他,一定不要乱猜。
在杭州乐园的停车场里,君宙第无数次对自己这样说。
方向盘上已经满是手上的汗渍,他就那样干熬着,不知道熬了多久,直到收到特别提醒的陈戟的短信。
“我到家了,你人呢。”
抬头,已经临近黄昏。
——如果真的问了出来,如果答案会是令他难以接受的……
那他情愿拖着。
君宙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就是饭菜的香味。
是陈戟做了三菜一汤,饭也盛好了,人正坐在桌边看手机。
“今天公司忙?也不回消息。刚才我在窗户那大老远就看到你了,看你萎靡不振的,该补补了。”陈戟低着头一边打着字回白孔明的短信,一边嘴里念叨。
君宙僵硬地脱外套换鞋,说:“辛苦你做饭了,今天喝点酒吧。”
陈戟这才抬了头,颇为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只喝一点点。”
妈的,喝多了把当陪玩的事说漏嘴可就不妙了。
因为两边都心思沉重,所以这顿饭话都格外少。
陈戟渐渐觉出君宙的不对劲,他红酒一杯接着一杯,这一瓶至少四分之三都让他喝掉了,酒瓶很快就空了。
看着君宙红透了的耳廓,陈戟忍不住伸手摸了把,问道:“你开公司是不是要应酬啊,之前会不会总喝酒?”
“不多。我也不是不能喝。”君宙淡淡回答道。第二瓶红酒都下去一半了,他也没说半句不稳当的话。
陈戟越来越觉得气氛微妙,他心虚得就像是心上漏掉了个洞,这个洞越撑越大,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要不,跟君宙坦白了得了。
——可是就剩三天了啊,再撑撑,就和钟柠斩草除根,还省的君宙生气。
这事闹的,真麻烦。
“陈戟,你这两年,有和别人在一起过吗?”君宙冷不丁地问出声。
要不是陈戟心虚有愧于君宙,他这时候肯定给君宙一个嘴巴子让他醒醒。
“在一起个屁啊,老子为了忘了你净给自己找罪受了,别说没良心的话啊你。”陈戟忍着不发火,一只勺子已经指上了君宙鼻子。
君宙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腕,说:“我总是想我们高中那会儿,好像回不去了。”
陈戟皱眉:“我人不是在这儿吗,你是非要回到十七八岁?”
“那会儿不用想以后啊。”
“你没想着考大学?”
“……没想过更加以后。”
陈戟不想和喝了酒的君宙废话练习,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手:“你真是有受虐倾向,非要我像之前那样折磨你你就舒服了。”
高中那会儿,他一心想着怎么死,动不动打架惹事、拿刀喇自己,抽烟抽的肺都要烂了,做起爱来把君宙咬的遍体鳞伤——这些,君宙倒是怀念起来了。
陈戟也很珍惜那段最青涩疯狂的岁月,只是实在不敢回去。那时候若走错一步,都可能坠入万丈深渊,彼时他最疯狂的念头,甚至想要偷偷把煤气开了,两个人一起死。
君宙没有接陈戟的话,而是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陈戟旁边,弯下腰,一把把陈戟抱了起来。
他力道不小,陈戟晕了一下,随即吼道:“一瓶半,才一瓶半红的,你就耍?”
陈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不少钟柠的香水味,那果香一阵阵压迫着君宙的神经,放大君宙的痛苦。
“你高中时候可不这样啊,你那会儿可温柔了,你……”
陈戟被粗暴地扔到床上弹了两下之后,才意识到君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迅速地解皮带。
面对如今胳膊已经比高中那会儿还要粗上一圈的君宙,陈戟只看着便觉得自己无力反抗,干脆也没有反抗,心里的窟窿随着君宙比之前都要剧烈的动作又扩大了。
不对,君宙肯定是心情不好,肯定是有什么事……
疼,真的很疼。
一直以来,陈戟都是在性里像恶犬的那一个,而这一次,君宙何止恶犬。
剧烈的疼痛雨点一般袭来,陈戟何曾这样无力——一只手但凡被按在枕头上,那便是抬起来一毫米都不能的。
那是绝对力量的压制,那一夜的君宙,好似暴徒,岂是一句话就能讲得清的。
君宙想要问的话一直憋在嘴边,他在理智与非理智间徘徊了一顿晚饭的时间,最后,酒精助推着冲动,他把咽下去的话全都变成了疯狂的占有。
床垫的“吱呀”声将陈戟的痛吟淹没,君宙闭上眼,眼前便是杭州乐园门口,陈戟和女孩子一高一矮一双背影。
他怎么敢和别人并排走在一起?
——陈戟曾问过君宙,是不是讨厌白孔明。
是啊,君宙不仅讨厌白孔明,他甚至憎恶每一个和陈戟说过话的人、对过视的人,如果可以,他想让陈戟在这个世界上,只能见到他一个。
他想把陈戟锁起来,不在屋子里留任何一样有生命的东西。
偏激,病态,却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藏了六年的影子。
他脑子有病,他自己也知道。
高中时若走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彼时他最疯狂的念头,是给陈戟打个铁笼,关起来,甚至已经和厂家打了电话。
那时候就是清晨看到陈戟平静温柔的睡脸,他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君宙把陈戟搞疯了。
陈戟开始胡言乱语,他不停说着“对不起”。
后来,嗓子哑透了,嘴巴还在说着。
那一夜君宙从头到尾没有吻他,也没有问他。
甚至最后他像一块破抹布一样烂在床上时,君宙丢下他,自己到阳台上去抽烟。
陈戟趴着,抬眼,隔着两缕垂下来的汗湿的头发,看着君宙赤|裸的背影。
就那样看到晨光熹微,星点落到他身上。
君宙钻回被窝里时身上是冰凉的,他见陈戟小鹿一样睁着眼,不禁放软了语气道:
“醒了?”
陈戟没说自己没睡,就默默抱住了君宙一条胳膊。
实在是被凉到打了一下牙祭。
君宙凑近他头发,轻轻吻了吻,很小声道:“昨晚对不起。”
陈戟深知自己肯定是下不了床了,可能还需要上药,于是恶狠狠拧了君宙腰上的肉一把,说:
“你有事就说事,要是把恶气都撒在这事身上,我早晚要被你搞死的。”
他带了点南方口音说这句话,君宙被他说的心都化成一滩水,可痛苦却是分毫不减。
君宙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出口,他太怕失去,又气自己优柔寡断,抱着火球一样滚烫的陈戟半天不撒手,终究一言不发。
陈戟恨铁不成钢地揉君宙的脑袋,在他嘴唇上猛地咬上一口,说:
“你想问我最近都去干嘛了吧?妈的,我都告诉你好了。”
他嘶哑的嗓子此刻格外性感,他自己也知道这时候说的都是枕边话,君宙兴许不会太生气,于是一股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说了。
“……所以,我还剩下三天要陪人家,你要不陪我一起吧。”陈戟观察着君宙脸色,倒还好,于是越说越理直气壮。
君宙听完了,沉吟几秒,而后长长叹了口气,把陈戟整个人抱起来翻了个面,让他趴在自己胸口上。
“说完了?”他无奈地问。
陈戟装可怜,使劲点点头。
君宙此刻真想把他脑子剖开,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他摸着陈戟头发,半天才说:“下回这种事,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不要先斩后奏?”
“可我不想管你借钱啊。”
“……先不谈我赚钱都是为了你,”君宙眼皮跳了跳,“遇到困难了,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该是和我一起解决吗?”
他又怕陈戟理解不了,补充道:“有什么需要办的事,可以和我说的呀,我肯定用你愿意的方式帮你。”
陈戟眨眨眼:“我不想麻烦你。”
“……我们,是一起的,”君宙耐心地轻声道,“我是你男朋友,你我之间,不要分你我。”
陈戟耳朵红了个底朝天,他打了个滚背对着君宙躺到一边,嘟囔道:
“那你解决吧!别用钱解决,不然我这四天白忙活了。”
君宙想了一下,说:“你问问她,换个人行不行。”
钟柠竟同意了陈戟的提议,条件是七天重新计算。
于是,简橙就代替陈戟成了那个苦逼的人,君宙说是给他安排工作,结果好好的IT人才就成了陪玩,好在没人告诉他这最后也就换盒棋。
陈戟在家嗑瓜子的时候很罕见地夸了简橙两句,和君宙说:“简橙这人还挺厚道的。”
君宙笑了笑,说:“他应该也陪的挺开心的。”
不仅陪的开心,还连吃带拿地把人家姑娘都娶进门了。不过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