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疯子 第32章 决裂

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冲上去开门的，可是陈戟却坐在餐桌前，一动不能动。

“我去开门？”

君觅请示了一下，见陈戟没有动静，才叹着气去开了门。

他被君宙的样子吓到了。

只见面前的这个高个子少年头发耷拉在眼睛前面，脸瘦的凹了进去，嘴唇发青，身上的白体恤斑驳脏污，运动鞋上面沾满泥巴。

他现在的样子，没有往日千分之一的体面。

“陈戟呢？”

他开口，语气是质问。

见君觅愣神，他不耐烦地把他扒拉开，脏鞋踏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进了家门。

他见陈戟的第一眼，看见陈戟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碗吃过的面。他眼珠闪动，露出的胳膊上添了新伤。

君觅又在此刻走入君宙视线，他脖子上的血牙印正正地在君宙眼前晃了一下。

第一句话，本来是想要对陈戟说“我们回家”的。

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这里就你们两个？”

陈戟缓缓站起来，本来想先带他洗洗，听了他的质问，皱眉道：“什么意思？”

君宙缓缓走近陈戟，走近这个自己日思夜想，拿命奔波都要见到的人。他的脸干干净净，和从前一样漂亮，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背后的电视里，冰山来袭前，Jack和Rose在甲板上亲吻对方。电影的声音很大，君宙背对着听了几句，也已经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我什么意思……”君宙头缓缓低了下去，走到离陈戟两米远的地方却停了下来，“我像个傻逼一样从北京回来，借别人的手机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你告诉我你在他家？”

这些天他不知道被打了多少针镇定，只靠着逃跑时在车站买的一瓶水一根火腿肠，硬是撑到了现在。

君觅听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项链，然后打开家门走出去，把这个家彻底留给他们两个。

“陈戟，你不是说不骗我吗，你不是说没有他的电话吗？”君宙的声音不大，陈戟听的却震耳欲聋。

陈戟的怒火此刻憋在了喉咙，他被气的发抖，说不出话，他但凡张嘴，可能都会喷出火来。

君宙终于抬头，用那双布满血丝，藏在碎发底下的眼睛望着他，那眼里已经没了焦点。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陈戟，你说话，你给我解释。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他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他的样子有些狰狞，陈戟同样感到了陌生。

从前君宙说过的话还回响在他耳边——

“你可以干任何你想干的事，永远有我给你兜底儿……干什么都行，只要你别出轨。”

陈戟把嘴唇咬破了，才说道：

“君宙，你觉得我出轨了？”

回答他的是沉默。

“哈，”良久，陈戟对着天花板冷笑了一声，“我才是傻逼，什么都不配知道的傻逼。你早就和你妈商量好的事，现在怎么又反悔跑回来了？怎么，这几天没有人给你操了，才觉得还是我在好？”

现在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明目张胆割对方的肉——而人在被最爱的人伤害后，往往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君宙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他脑壳快被锤碎了。

“……陈戟，”君宙做出了一次让步，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先冷静，“我的确是答应过她，但是……”

这句话成了压死陈戟理性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被逼疯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君宙脸上，很用力，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手指印显现出来。

“我恨你，”陈戟伸手，拽住君宙的领口，“你操｜我的时候说的那些屁话……老子就他妈全当吃了屎了！”

君宙难以置信地看着口吐毒蛇的陈戟，他知道陈戟喜欢伤人，可这一次，他的话要把他伤透了。

“你为什么恨我？”君宙的眼睛干涩，他低头努力地看清陈戟，“我什么都给你了，我命都不要了，你恨我？”

“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你的宠物，朝别人摇摇尾巴都不行。我就是喜欢四处□□，你他妈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这么想我！怎么，养条狗，好还你猫的命啊？一命还一命？”陈戟越说越来劲，甚至大笑了起来。

君宙拼命吞下了这一切，他还没有疯。他知道陈戟现在什么话都会说。

他默默抓住陈戟的手腕，低下头说：“高考前你打残了王淼淼进局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没人帮我，我只能求我妈。那个时候我什么都能答应她，只要能让你出来参加高考。”

照常来说，陈戟在发疯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别人和他说的话，他要等到平静的时候才能接收。

所以现在，他大笑之后陷入沉默，他沉默地跌进了自己封闭的思维里，君宙说的话，他没办法听。

过了会儿，他跌坐在地毯上，喃喃道：“是你抛下我的。你真的答应了你妈。你早晚会不要我的。”

“陈戟，真的不是。”

“就是这样的，”陈戟缓缓抬起眼睛，“这几个月你照顾我，我一直想办法报答你，我把我身子给你了，命也如你所愿留下了，我还清了。其实我早该和你分开了，因为我还清了。”

他其实本来想着，只要君宙回来了，他什么都可以原谅他。

可君宙说，你出轨了。

他不信他。

陈戟的这句气话，把君宙推入了万丈深渊。

君宙手心冷了下来。而这种感觉，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只有儿时被绑匪绑了七天七夜后，才在他心里出现过。

那一次，他杀了人。

而这一次，他伤人，就伤透了吧。

“只有你可以随便骗我，我什么都不能瞒你对吧，”君宙冷冷地对着坐在地上的陈戟说，“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和小夏哥长得有多像？你看不出来君觅他一直喜欢你？”

见陈戟不回答，他接着道：“我从来不觉得你傻，陈戟。你都感觉到了，可你享受这种感觉，你一直瞒着我联系他，你在我消失的时候找了个我妈的帮凶！”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陈戟！”

君宙说完，心却在那一刻不痛了。就好像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呵护了多年的珍宝，被自己一下子摔的粉碎，拼不起来了。

可他的行为没有停止。

他来过这里，知道君觅这个拱墅区的小别墅不怎么住人，二层三层是多年的无人区，收拾出来的卧室都集中在一层。

他冲进离客厅最近的一间卧室，很整洁，没人住过。

书房，很整洁。

第二间卧室，床铺一片凌乱，离门很近的地方放了个垃圾桶。

里面赫然扔了只极其现眼的，皱皱巴巴的——套。

君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卧室里出来的。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陈戟缩在地毯上躺着，像从前的无数次赌气那样，一动不动。

可这次君宙知道，不一样了。

“陈戟，”他缓缓走向大门，声音已经掺不进一点情感，“德润公馆那个家送你了，以后你想住就自己住吧。”

关上门的前一刻，他说：

“你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我尽力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