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最近出了几样新菜式,宫涟允不知道这些菜式合不合宫施宁口味,但还是都点了。这次设宴她一是为了答谢宫施宁的救母之恩,二是想跟宫施宁解开之前的嫌隙。
只听听雨楼下锣鼓声敲响,说书人便开始讲起最近广为流传的一则故事——名曰《救国》。说书人话声响起,宫施宁也恰好抵达。
“姐姐今日可是还约了其他人?”宫施宁对着眼前摆满的菜肴不禁问道。
“哪有其他人可约,就只约了你。”宫涟允在竹音耳边低语,给宫施宁沏上一壶热茶,嘴还不忘说,“我派人打听一圈都问不出你喜欢吃什么,看你以前经常出入听雨楼,想着里面总有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就将所有菜都点一遍。”
“原来如此,让姐姐费心了。”
“来,尝尝。”
宫施宁接过茶杯,轻轻吹几口,抿了抿,随即放下。自打春桃死后她和宫涟允的关系的确有所缓和,就如同认识许久的普通朋友一般,能说上话,但谈不上亲昵。原本她以为她们二人的关系会一直这样下去,谁知宫涟允今日却变得如此热情,这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一般设宴请客大多是求人办事,宫施宁以为宫涟允今日也是如此,于是直言道:“姐姐今日是有事求于我?”
宫涟允急忙澄清:“自然不是。”她忽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只是想答谢你救了母亲,顺便解开我们之间存在的误会。”
宫施宁思索一会儿道:“我们之间有何误会?”她又说,“难道是指以前我们互相看不对眼的事?”
见宫涟允点头,宫施宁继续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些事我早忘了。”
“可无论你记住与否,我都想好好说一番。”宫涟允变得严肃起来,“以前是我不懂事,把爹娘不和的原因归咎到楚娘身上。等你出生后,又怕你抢走爹的爱,才经常对你们娘俩恶语相向。后来我发现,即便没有楚娘,爹和娘的关系也永远同陌生人一般。即便没有你,爹的爱也不在我身上。
想通以后,我找过机会想同你缓和关系,却担心你不原谅我之前做的种种,就一直保持着那恶劣态度对你。还有,春桃其实是我在你身边安插的眼线,不过我并不是想借她谋害你,只是想通过她知道你的动向,并无恶意。”
说完,宫涟允丧气地看了眼宫施宁。不过将这些心里事说出去以后,心情的确好了些。只是她见宫施宁一直没开口,也没勇气问宫施宁到底有没有原谅她。
“我对你做的过分事也不少,所以扯平了。”沉默许久,宫施宁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相比较宫涟允的恶语相向,她的歹毒心思才是真正的不可原谅。这么一比较起来,简直是是小巫见大巫。
“究竟是扯平?还是有怨不敢言?”
“当然是前者。”
“那好。”宫涟允拍拍手,只见竹音带着十几名小厮带着不同的饰品走入厢房。“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弥补先前对你的亏欠,特意挑选的。你要是真原谅我,就把它们都收了。”
这些饰品不是闪烁金光,就是做工精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光是提起,就得耗费不少力气。宫施宁不是有礼不收的人,既然宫涟允都这么说了,她哪有拒绝的道理。“那妹妹就在此谢过姐姐了。”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宫涟允竹音带小厮下去,将这些饰品装好送去瑄王府,与宫施宁闲聊起来。
以前互相不对付的事放到现在提起竟多了几分趣味,而二人这番握手言和倒是应了《救国》里的情节。
《救国》一书讲的是一对本就不和睦的姐妹因为亲爹叛国握手言欢,拯救家国铲除父亲这个佞臣的故事。除去亲爹这一角与现实不符以外,其他情节都一一对应上了以后将要发生的事。
两个时辰过后,姐妹二人因为家中有事,不得不提前结束这场宴席。只是离开前,宫涟允还特地告诉宫施宁一个好消息。
“三日后我要去荣国公府赴宴,至于漆南郡,就让赵诚陪你一同前去。”
游景亦靠在木椅上,紧握着手中的玉牌。“方凛笙设宴毁你清白,即便如此你还要去?”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很多事情都没按照之前的轨迹发生,何况这场秋日宴邀请了两位大人物,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
“两位大人物?其中一位是公主,另一位呢?”仔细想想前世宫施宁与公主交情不浅,说是金兰之好的至交也不为过。她想去见公主倒是情有可原,但另一位大人物又是谁?游景亦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锦素衣。”宫施宁回答。
锦素衣的名声遍布天下,但世人只知她医术高明,却不知晓她的面貌。只要是存在于这世间的病症,无论有多难医治,落在她手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病症,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就能医治。
可锦素衣的行踪并不好寻,她神出鬼没,脾气又十分古怪。好在宫施宁曾与她见过几面,知道她的模样。而且如今的皇帝看起来身体硬朗,实则所剩时日不多,命不久矣。
只要皇帝病情加重,张太妃就会替皇帝把持朝政,璟王所在一派蠢蠢欲动,准备跟宫烨一起勾结敌国造反,皇后想靠太子垂帘听政。届时,天下大乱。
为避免此事发生,最要紧的就是要延缓皇帝病情,暗中培养势力收集璟王和宫烨叛国的罪证,以及治疗游景亦的寒症。
“锦素衣向来行踪不定,身世不明。我派人多方打听过都未曾探明她的行踪,你又怎会知晓她在三日后会出现在荣国公府的宴席上?怕是有心之人故意传播的消息,引你赴宴。”
宫施宁耐心解释道:“我救过她,自然知道她的样貌。至于我是如何得知她参加秋日宴的消息是秘密,你只要知道她对我们很重要即可。”
游景亦还是不放心。荣国公府的暗斗在云城世家里最为激烈,里面不论嫡庶尊卑,只论能力。能力出众者会混得风生水起,反之,则会被人当作垫脚石牺牲。
设宴是荣国公府子女最常用来笼络人心,广交人脉的手段。此次的秋日宴邀请的宾客在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即便如此,这些宾客也有可能被荣国公府的其他子女利用,成为陷害主张设宴的东家人选,当初的宫施宁就不慎沦为暗斗的垫脚石之一。
就算今世的方凛笙没有陷害宫施宁的念头,可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荣国公府子女顶替方凛笙暗中捣乱。
至于笼络锦素衣,面见公主一事,游景亦觉得在这三日内去做就好,不必等到秋日宴开始再去。
“你若想见公主我便带你入宫,想见锦素衣就让人画像派人去寻,不必拿安危开玩笑。之前是毁你清誉,现在可说不准。”
“不一样。我如今是瑄王妃,不再是将军府那位不受宠的二小姐,他们再怎么斗也不敢拿皇家威严开玩笑吧。”
听见宫施宁这句话,游景亦忽然转变态度,同意她赴宴。“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不过到时你得跟我一起去,人多眼杂,只要你不乱跑,我就能保护你的安危。”
“你?”宫施宁上下打量游景亦,“且不说外头传着你命不久矣的谣言,我就问,有人邀你去赴宴吗?我记得你和方逸远是死对头,他怎么可能邀请你。”
“这你不用管,一个小小的荣国公府,我怎么都能进去。”
“那漆南郡的事你就就此搁置了?”
“明明是有人毁约在先,却还敢提出来。”宫施宁之前口口声声说要陪他一起去漆南郡办事,如今却毁约说想去参加秋日宴,想到这,游景亦又不由得生气闷气。
“这叫事发突然,你懂什么。”宫施宁不想与游景亦掰扯。要想笼络锦素衣,得尽快写一封信让人派去漆南郡才行,不能白白浪费这三日光景。
三日转瞬即逝,一眨眼便到了参加秋日宴的时辰。
赴宴最讲究的是穿着,既不能太素,又不能太艳。所以仅仅是挑选衣物,就耗费了不少时辰。
最终,宫施宁穿了一身黛蓝长袍去赴约,而与她同去的游景亦穿着一身青,二人站在一起像夫妻,但像的是结婚多年没有爱意只有恨意的中年夫妻。彼此都只想着如何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再觅良人,顾不上如何配得上对方,彼此争脸面。
庆幸的是二人的手还是牵着的,看起来倒还算幸福。
与瑄王夫妇一同抵达荣国公府的还有广平候夫妇。若在平日人们看见这两对新人只会装作视而不见,彼此不提当初宫施宁与齐兮尘的过往。
可如今......大家却又不得不提起来。
“一青一蓝,这分开看倒是挺般配。”不知道何人突然提了一嘴,引得其他宾客纷纷望去。
广平候夫妇同瑄王府穿的衣服颜色一致,只不过宫施宁和齐兮尘同穿黛蓝,宫期纭和游景亦同穿沧浪。
游景亦看着齐兮尘仍带着一股敌意,只不过这股敌意只有齐兮尘能看得出来。他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打量着宫施宁的黛蓝长袍,心中突然多了一丝醋意。
他将狐裘解开披在宫施宁身上,只为盖住她那身与齐兮尘相同的黛蓝色,随后他大手从她的手指缝穿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十指紧扣,才不情愿地踏入荣国公府。
齐兮尘握着拳,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并肩而行。他虽然不开口,可心里却将游景亦咒骂了十几遍。
这时一旁的宫期纭倒也不乐意了,她快步走去,挽住宫施宁的手,紧贴着宫施宁。“才几日不见,姐姐怎么瘦成这样。秋日宴马上就开始,姐姐快同我一起去找允姐姐吧。”
秋日宴分男宴女宴。男宴是方逸远做东,女宴是方凛笙做东。男女不同席,即便游景亦不想同宫施宁分开,也不能坏了规矩。
他依依不舍松开宫施宁的手,故作大度说:“就送到这吧,你同三妹好好玩。”
宫施宁解开狐裘,想重新披在游景亦身上,手却被游景亦按住:“天气寒冷,夫人还是好好披着吧。”
“那你呢?你如今还病着呢。”
一旁的赵诚倒是识趣:“还请王妃放心,马车里还有一件狐裘,属下这就去拿给殿下。”
宫施宁咬牙:“好吧,那你快些。”她没有再搭理游景亦,直接跟宫期纭一同去亭子那找宫涟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