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嫣看着手中的纸条:无色无味,可瞒太医。
她神情中看不出情绪,将一道送来的一个小瓶收起,再将纸条烧了。
距她的成人礼已过去了十几日,再有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也是他的冠礼,到时东宫又要开宴。
会比去年更盛大,今年晨嫣没有再提前费尽心思准备礼物。
东宫宴上她会给太子殿下一份大礼,成败在此一举。
晨嫣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
若说她对太子殿下没有怨,怎么可能?将日子选在他的冠礼,很难说没有报复的心思。
太子殿下的冠礼,东宫宴,晨嫣身为丞相府嫡女,虽名声已不好听,也没有失去到宴的资格,马车上,晨嫣对一个从未带出过的婢女道:“知道如何做了吗?”
那婢女有些慌张:“姑娘,奴婢有些害怕,万一太子殿下不能......”
晨嫣脸色不变,眸色渐深:“说你是七妹妹的人......别被旁人听见,免得坏了她的清誉。”
太子加冠服仪,取字延邈。
冠礼隆重,众人肃然。
过了许久,冠礼结束,宴开,热闹非凡。
偏殿内,桌上摆着酒具,晨嫣拿出小瓶,本要将药倒入杯中,可动作一顿,将执壶拿到跟前。
小瓶中的液体混入执壶里的酒里,晨嫣冷眼看着,如今她已不能回头。
也算逼自己一把。
将酒摇匀,晨嫣坐的很直,闭上眼,等猎物上门。
元倾遐推门进来,一眼见到的是对他微微笑着的晨嫣,他脚步顿了一下:“苏四姑娘。”
晨嫣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元倾遐沉默片刻:“苏四姑娘唤本宫过来,有何事?”
他竟没问以七妹妹作饵这件事?晨嫣压下心内疑惑,保持笑意:“只是觉得,晨嫣和殿下有些误会,或许该说清楚。”
元倾遐面上情绪不显:“本宫和苏四姑娘之间并无误会。”
晨嫣摇头,身子往侧旁让了一步:“殿下请坐。”
等元倾遐坐下,晨嫣也坐下,开口:“曾经晨嫣因为对殿下爱而不得,做了许多错事,如今晨嫣已知错,今日想和殿下道歉,希望殿下大人大量,能原谅晨嫣。”
“爱而不得?”元倾遐笑了笑,转而问道:“苏四姑娘做错了何事?”
晨嫣努力使自己显露出一种难堪的表情:“殿下何必明知故问,晨嫣险些伤了殿下的心上人,殿下不也斥责了晨嫣吗?”
他就知道,她永远说不到重点上。元倾遐心下嘲讽,面上却是假作缓了神色:“既然苏四姑娘知错,那便和被你伤害的人道歉便好,本宫又管不了苏四姑娘的事。”
晨嫣开始倒酒,边倒酒边点头:“殿下说的是,晨嫣早与七妹妹道过歉,七妹妹仁善,也不再埋怨晨嫣。”
元倾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道:“既如此,一切便好了,知错能改,苏四姑娘也可重新开始。”
晨嫣抬头,笑得开心:“殿下原谅晨嫣了?”
元倾遐恍了神,愣了片刻,也笑起来:“苏四姑娘说原谅了,那就原谅了吧。”
晨嫣自然地将一个酒杯推过去:“多谢殿下。”
元倾遐低头,看了一眼酒杯,拿起,递过去:“今日也算是苏四姑娘新的开始,这杯酒,苏四姑娘喝了吧。”
晨嫣微微低头,接过酒:“好。”
她一饮而尽,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
将新的酒杯推过去:“这杯酒,晨嫣敬殿下今日及冠。”
元倾遐笑:“看来苏四姑娘是非要本宫喝酒不可了。”
晨嫣愣了一下,想自己莫非是太明显了,刚要辩白几句。
却见元倾遐举起酒杯:“也罢,说来本宫还没和苏四姑娘喝过酒,今日是第一次,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晨嫣也举起酒杯,两人一同饮下。
这次是元倾遐拿起执壶,他抬眼看着晨嫣:“将这壶酒喝完?”
两杯酒下肚,晨嫣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头脑也清醒,正疑惑着,听太子殿下问的这一句,想着莫非是药效没到,遂点头:“听殿下的。”
又是一杯酒。
依旧没反应,晨嫣想着,也许泛宣骗了她。
不过她不怪他。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做不成,看来她是真的没有这个命。
晨嫣想,那剩下的酒,也没必要再喝下去。
可当她抬头,见到太子殿下的眼神,心下一惊。
元倾遐目光极沉地盯着她:“给本宫下药?”
怎会如此?!
他是怎么发现的,晨嫣大惊。
元倾遐手抬起按了按额头,声音很低:“你喜欢我吗?”
晨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试探地答了一句:“喜......欢?”
元倾遐抬头,看着她笑:“撒谎。”
他的神情让晨嫣有些害怕。
晨嫣起身,行礼要告退:“殿下,晨嫣先走了。”
也没等人应声,晨嫣便离开座位要往大门去。
可刚走两步,身后人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拉,晨嫣步子不稳,往后跌去,摔在他的胸膛。
太子殿下的心跳的好快......
元倾遐手抚过晨嫣的脸颊,一路到脖颈往下,最后竟是要探进衣领。
“我都想放过你了,”元倾遐声音很低:“可你怎么总要送上门来。”
晨嫣开始发抖,感受到殿下的唇到了她耳畔。
他的身子是热的,呼吸是热的,可这话怎么这么冷?
“殿下,殿下,我不是,”晨嫣的声音发颤:“我不是七妹妹......”
她想,他是中了药,认错人了。
可为何,为何她毫无感觉?
“嘘,”元倾遐手触到她唇边:“别说我不爱听的,”说着他抬起晨嫣的头,唇压下去。
晨嫣怔怔地看着,最后一刻,她极力偏了头。
元倾遐吻到她的侧颊,又轻吻在她的颈上,不动了。
“想嫁我吗?”他问。
晨嫣没答,他继续动作:“想不想都没关系,到这一步,我们都回不了头。”
刺痛传来,晨嫣意识到,他咬了她。
“殿下,不要,”晨嫣说的艰难。
元倾遐笑了出来:“这可由不得你。”
他稍稍用力,将晨嫣往上抱起,与自己贴的更近。
“外裳脱了?”元倾遐仿佛在询问她的意见。
晨嫣拼命摇头:“不行的,不行。”
元倾遐笑:“别怕,什么也不会露出来,只是更逼真罢了。”
晨嫣已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挣扎不得,外裳已被眼前人脱下扔了出去。
“别再动了,”元倾遐压着声:“不然我恐怕控制不住。”
“药是在酒里吗?好生厉害。”元倾遐仿佛想转移话题:“你难受吗?”
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只有害怕!
晨嫣已不明白,泛宣这是从哪里寻来的药,莫非只对男子起作用?
“殿下,您知道我是谁吗?”晨嫣轻声问:“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元倾遐微笑,又凑近她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是啊,我不知道你是谁。说不定,我在做梦?”
晨嫣神情变的冷静,确实是梦。
对太子殿下来说,该是一场噩梦。
殿外有声响,晨嫣还未反应过来,已和太子殿下调换了位置,她被太子殿下压在身下。
有奇怪的感觉,晨嫣惊了一下,开始挣扎:“殿下,放开我!”
门开了,殿外众人震惊地看着他们。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许久未见的方莞。
“太子表哥!你在做什么?”方莞怒喝一声,冲上来拖住元倾遐,拿起酒杯往他脸上泼。
元倾遐仿佛清醒了。
晨嫣脖颈上红星点点,捂着脸好像在哭。
元倾遐看她一眼,沉默地转过身,面对众人。
皇后走进来,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方莞将地上外裳捡起,甩了甩,给晨嫣披上:“嫣嫣?”
晨嫣不说话。
众人已有窃窃私语传来。
皇后脸色很难看:“把太医全都叫过来,看看这殿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干净。”
这话摆明了是要说晨嫣算计了太子殿下,毕竟有前车之鉴,可怜和怀疑同时出现在在场众人的眼中。
元倾遐侧头:“母后,其实......”
“闭嘴,”皇后怒道。
太子冠礼之日做出这种事,名声是不要了吗?
如今她已顾不上晨嫣,只想保住自己儿子的名声。
很快太医们便赶来,走在前面的是杨繁之。
晨嫣与他对上视线,突然想到六月份他告假回云山,似乎是要准备成婚,不久前才回来,也不知是否知晓了她名声坏了的事情。
不过他如今娇妻在怀,这些事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杨繁之看了晨嫣一眼,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
开始给太子殿下把脉,然后查看殿中的东西,香炉,糕点,最后,杨繁之拿起酒杯,晨嫣呼吸骤停。
杨繁之看着酒杯,又拿起执壶,将里头的酒倒出,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起身行礼:“皇后娘娘,殿下,臣未查出任何问题。”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没有问题,那不就是太子殿下自己......
皇后审视的目光落在杨繁之身上:“杨院判,你确定?”
杨繁之不卑不亢:“臣未查出任何问题,或许是臣学艺不精,皇后娘娘可让其他太医看一看。”
其他太医上前,仔细检查,最后结论一致:没有问题。
元倾遐轻飘飘地看了晨嫣一眼,倒是小瞧她了。
“罢了,”皇后淡声道:“今日让诸位看了笑话,太子与苏四姑娘两情相悦,陛下本就打算赐婚,谁知太子如此急躁,是本宫管教无方。”
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众人又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太子殿下毕竟是年轻男子,急些也正常......”
众人皆散,晨嫣抬头对方莞道:“郡主姐姐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方莞担心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好。”
等人走远,晨嫣站起,走出偏殿,太子殿下在殿外。
“殿下,”晨嫣平静唤他。
元倾遐回头,也很平静的样子:“回去等赐婚圣旨。”
他没斥责她?晨嫣困惑,她道:“殿下可觉得今日孤立无援?”
长公主府时她的感觉,他能感同身受了吗?
元倾遐没答这话,转身离开。
孤立无援?她竟这样天真。
宴已要结束,晨嫣准备离开,可在半道上,她遇上了杨繁之。
杨繁之走过来:“水中月,是孟涣给你的吧?”
水中月?是那药的名字?倒是有些意境。
可是杨繁之怎会?晨嫣心头一震,他知道了!可他没有告发她。
“是我糊涂,”杨繁之苦笑地摇摇头:“如今这世上,也就他还有这药,不是他还能是谁。”
晨嫣不解地看着他。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杨繁之说的有些嘲讽。
晨嫣:“杨大人在说谁?”
杨繁之不答,只从袖中拿出一个药包:“这是解药,你也喝了酒吧?”
晨嫣凝眉,还是坦诚道:“杨大人,我没有中药。”
杨繁之只是看着她:“有没有不是你说的。”
晨嫣很是不能理解,她觉得今日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可她如今十分疲惫,不想再深究,最终还是接了药包:“多谢杨大人。”
“杨大人,新婚快乐。”晨嫣低声说完,不去看杨繁之的脸色,直接离开了东宫。
出了宫,晨嫣下马车,在街上慢走。
成功的太突然,她马上就要得到九年来最想得到的东西。
分明一会儿回到丞相府她又会恢复曾经的身份地位,分明很快整个京城都会选择性忘记长公主府的事情。
因为她即将是太子妃。
可她高兴不起来。
心很空。
孟涣就在前方,沉默地看着她。
晨嫣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有点迷糊。
晨嫣走上前,抬头:“我成功了,不会太久,赐婚的圣旨就会到丞相府。”
孟涣手提起,轻轻抚在她的脖颈,那里痕迹很明显。
他一点一点地擦,向上,擦过她的下巴、脸颊,最后到唇。
晨嫣觉得有些热,手紧紧攥住衣裙。
擦了很久,孟涣低头,吻住了她,不同于那日的温柔,晨嫣明显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他的怒,他的哀,他在咬她的唇。
晨嫣越来越热,手抬起,即将环抱住他时,他放开了她。
孟涣对着她笑,讥讽又绝望:“恭喜你,晨嫣。”
言罢,他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晨嫣心跳的很快,她颤抖着将袖中药包拿出来,打开,吃下去。
不过刹那,神思清明。
这是泛宣第一次让她看着他的背影,晨嫣想。
晨嫣抚过自己的唇,他咬了她,可是很轻,连印子都没有。
“泛宣,我没让他吻我。”晨嫣呢喃一声。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