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周南微微晃神,她再次从“猪婆”身上看到了当年穿着校服的女孩的影子。
“小哈,以后就叫你小哈好不好?”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余无忧静静地看着后视镜里的赵周南,微微蹙眉。卷毛聪明、敏锐,这在平时是好事,但在面对心结的时候会让她陷入某种固执。
现在还不能确定“猪婆”是否就是“小哈”,但卷毛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小哈”。
“砰——”
车身摇晃了一下。
王叔震惊:“母猪疯了?它在撞车。”
“砰——”
车身凹陷了一小块。
赵周南说:“王叔,快走,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王叔透过车窗望向前方,果然有七八个村民打扮的人正在向车子聚拢。他们有男有女,男的皮肤黝黑粗糙,但身强体壮,女的也是一副凶狠麻利的模样。他们手里多少都拿着农具,看起来气势汹汹。
眼下是前有村民围堵后有猪拱,王叔当机立断发动车辆,往左一拐,强行冲入了狭小的村道,在农舍间疯狂穿梭。
他准备另辟蹊径穿过村子绕道而行。然而村路越走越窄,最后甚至到了一条死路,不得已临时掉头,差点卡在路中间。
“站住,别跑,把猪婆留下!”有个小个子男的气喘吁吁说,“她是我媳妇,你们不能带走她!”
“猪婆”听见他的声音,惊恐地抱住自己头缩着往赵周南怀里钻,“我不……不……”
赵周南:“王叔,想想办法!”
王叔换挡倒退,直到车屁股蹭上墙壁凹陷了一块,迅速挂了前挡继续往小道上冲。
几个乘客在车里颠来倒去,尤其是周子强,他个头小体重轻,即使扣了安全带也被磕磕碰碰了好几回。
余无忧问:“王叔,有抽纸吗?”
王叔的眼睛此刻根本不敢离开路面,他完全凭着直觉走,稍不留神就会碰壁或者是被后面的人和猪追上,在这紧要关头,余小姐居然在问有没有抽纸?
余无忧见王叔迟疑,又补充一句说:“有抽纸吗?”
后头的赵周南抢答:“在你前面的储物箱里应该有。”
她知道王叔的习惯,也知道小不点不会在这时候无缘无故问抽纸,她一定有用处。
果然,余无忧找到了抽纸,但她只是放在膝盖上,然后闭上眼睛。
“5秒钟,左拐。”
王叔一愣,余无忧的话就像有魔力似地,让他心里默数了五秒,方向盘往左打,果然有路!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叔惊喜问。
余无忧淡定地拿出纸巾捂住鼻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纸巾。她继续闭着眼睛说:“8秒钟,继续左拐。”
王叔如实操作。
“5秒钟,右拐,紧接着左拐。”
周子强惊叹:“漂亮姐姐难道是电影里的赛车手领航员?好厉害啊!”
余无忧手里已经有一堆染血的纸巾,鼻血不断,无法止血。
“无忧,睁开眼睛,别再继续了。”赵周南伸手按住余无忧的肩膀,她猜到了小不点在做什么——她正在过度消耗精神力来为他们导航。
“等等,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余无忧闭目侧首说,“王叔,10秒后,右转踩油门突围——”
与此同时,余无忧睁开眼睛,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宽敞大路。
王叔听着余无忧的指挥果然开上了通往村外的大路,不一会儿就将村民远远甩开。
村民眼睁睁见着他们跑远了,愤怒地留在原地跺脚摔东西,出声咒骂。
只有说自己是猪婆丈夫的小个子男人坚持着跑了一会儿,最后体力透支扑倒在地上,捶地痛哭哀嚎。
“那是我媳妇,她是我媳妇,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王叔没有放慢车速,一直到上了国道才稍稍放慢速度,又足足开了一小时才停在路边,休息调整状态。
“都下来走动走动吧,尤其是余小姐,你……”王叔看着余无忧惨白的脸色,“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余无忧摇了摇头,“低血糖,吃点东西就好了。”
王叔:……
鼻血都流了一车子了,低血糖会这样?
赵周南扶着余无忧,低声问她:“消耗过度?”
余无忧点点头,她有点发晕。
赵周南见她连站都几乎站不稳了,让她靠着自己。余无忧歪倒在她肩头,然后说,“你身上有点味道。”
“你能闻到我的思想?”
“不是你的思想的味道……”余无忧想到了什么,于是看向车里的猪婆,她正在观察她们,尤其是盯着自己打量,从她的身上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妒忌”的味道。
“没什么,我们别再路上耽误了,出发回温市。”余无忧当机立断,她觉得继续留在这里还会有危险。
王叔和赵周南都同意先赶回市区,以防万一。
此时一辆红色小车停在了她们的边上,车窗摇下来,露出戴之禾的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们居然撇下我自己去盘口村?我根本没有和你们说出地点,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戴之禾叽里呱啦自问自答说了一堆话,直到看到车上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微微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说:“你……你们直接把人带出来了?”
赵周南走去搭着戴之禾的车窗说:“戴记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好着急用车,借你车子一用,我可以付租车费。”
周子强也说:“我也想换一辆车。”现在这辆车好臭,他都要闻吐了。
戴之禾瞧见了周子强嘴巴张得老大:“怎么还有个小孩子?你们不但诱拐妇女还拐带儿童?”
“他是我生的。”余无忧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面撒谎。
周子强:……
白捡个漂亮年轻的妈。
戴之禾:……
你把我当傻子?不过为什么你的脸色那么差,鼻孔还塞着带血的纸巾?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情况?
“戴记者,我现在买一送一,给你两个劲爆的社会新闻跟踪采访报道机会,一条新闻是周子强,他是刚刚被拐卖到盘口村的孩子;另外一条就是车上那一个被养在猪圈的女人,她很有可能也是被拐卖的妇女。你跟着王叔的车走,保证你会有第一手新闻资料。”
赵周南循循善诱,巧舌如簧,字里行间让戴之禾感觉占了便宜似地。
戴之禾不是省油的灯,她没那么容易被哄骗,眯起眼睛盯着赵周南说:“小赵总,您的算盘打的可真响,你把拐带出来的妇女和儿童都甩给我,我怎么跟警察和村民去解释去?您自己倒推得干干净净,带着余小姐准备去哪里逍遥?”
“你没看见她流血不止,需要去医院吗?”赵周南指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余无忧说,“人命关天呐戴记者!”
戴之禾确实觉得余无忧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犹豫了一下下了车,把车钥匙交给赵周南。
“慢着,”戴之禾错肩而过的时候问,“她呢?你不在乎她了?”戴之禾指的是赵周南冒险不顾一切去救出来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是当年的小哈,是赵周南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始终放不下的人,那么赵周南应该第一时间处理她的事情,而不是选择送余无忧去医院。
除非——
这个女人不是小哈。
赵周南眼睫微垂:“把她和周子强交给你处理,我很放心。戴记者,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他们一定是被拐带的妇女儿童,请你一定要和王叔送他们去警局报警,拜托了。”王叔嘴笨,如果美女蛇能帮忙处理会更加稳妥。
戴之禾:我真谢谢你把这么一顶帽子扣我头上。看来在赵周南的心里始终把余无忧放在第一位。
“好了,你去做你的护花使者,有事儿我们电话联系。”她认命地准备上车,却发现周子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副驾驶座上,冲着自己嘿嘿憨笑。
戴之禾只好拉开后车门坐上去,但是坐上去的一刻就后悔了——她差点被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酸味臭味给熏晕过去。
而气味的来源最清楚不过——就是和她共同坐在后排的被拐卖的女人。
戴之禾本着良好的素养,只能憋住气,摇下车窗,尽量让车内空气流通。
侧后方,赵周南和余无忧已经上了她的红色小汽车,冲她摆摆手,开着她的车赶往市区医院。
戴之禾恨得咬住后槽牙。
她还好意思说我美女蛇?她自己才是奸诈狡猾的卷毛狐狸!
上了贼车就难以半途而废,戴之禾度过了二十多年最为煎熬难受的四小时。
赵周南将油门踩到底,余无忧几乎半昏迷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鼻血还是不断。
“小不点,你不要睡,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你?”赵周南急了,她知道余无忧的身体素质特殊可能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送她去医院。
余无忧说:“让我吃饱睡一觉……就可以了……”
“你这次使用的科技和以前不一样?”
“是不太一样,这次我大规模同时去闻村民的思想,还有母猪的思想,筛查信息推导出我们的逃脱路径……”
“我明白了,你cpu过载了烧了。”
“可以这么理解。”
“我还是要带你去医院。”
“嗯?”
“带你去打营养针快速补充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