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砚翻开江湖小报第一页,装腔作势般清了清嗓子。
“目录,第一条,爆,北斗门团灭,揭露定远将军捣毁江湖一霸北斗门的背后。”
“神经。”梁惊雪黑了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个不听哈,第二条,惊!无敌霹雳拳终成绝响——带你揭开北斗门秘传的前世今生。”
“不听不听。”
“第三条,独家!江湖女子梦中情人排行前三名的……定远将军李焉识的情感生活专访。”
“这江湖小报是将军府开的吗?没新闻可写,专逮着李焉识一个人薅吗?”
她跷着二郎腿,双手抱着胸,满腹狐疑。
“或许是因为北斗门这事儿实在轰动武林,所以上个月版面多了些,也正常。我粗略看了下,前十条都是这件事的相关报道。”
师砚翻着前后,大概地推测了一下。
“听不听第三条?”
“听!老子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情感生活,顶多不就是跟顾六搞搞基?不对,跟男下属搞基听起来也蛮劲爆的。”她托着脸一本正经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湖第一大派北斗门刹那陨落,武坛新星李焉识冉冉升起。发于行伍,起于士卒,镇守梦粱,朝廷新秀李焉识身为众多江湖女子的梦中情人,感情生活是否如外界传言那样简单?”
“他还梦中情人,老子看他就想吐。”她呸了一口。
“有不愿透露身份的目击证人表明,他在拜月节曾与不明身份女子勾肩搭背,又另有知情人目击到二人曾共战北斗门掌门,然而此前他对外透露的一直是单身状态。对此我们江湖小报请来了李焉识,请他给予各位报迷回应。然而这位传说中的冷面情人李焉识的回答是……”
“是什么?”她好奇地追问道。
“是:这条删了。”师砚捂着嘴,偷偷轻笑出声来。
“神经。”
梁惊雪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还能再说出什么话更符合此刻自己的心情。
“这个不明女子,莫不是姑娘?”
“共战,或许是,勾肩搭背,没有。”
“这小报所言,为吸引眼球,属实夸张了些。”
“不想听了,换一条。”
“第十一条开始吧,北斗门大厦倾颓,绝云派或成最大赢家。第十二条,绝云派拜月节活动实录,绝美女神降临人间。第十三……”
“停,听这个。”
“好,……本次拜月节,绝云派免费开放山门,邀请全城百姓参与酿造古法桂花酿,另有……”
“桂花酿是白水城拜月节的习俗吗?”
提及桂花酿,她当即想起萧影,年年拜月节都让自己在青峰山上制桂花酿。
“是绝云派的传统。”
绝云派同青峰山上的绝云巅,名字的相近,是个巧合吗?
那么,萧影是不是同绝云派有关?
因为我是他的徒弟,所以身上有太多绝云派的痕迹,所以李焉识才那么笃信我与绝云派有关?
可我的身世也指向了绝云派,所以是不是可以倒推出,萧影,同我的身世有关?
她在心里暗暗推算着,思绪如一团乱麻,只想一刀砍了干净。
她并不敢相信萧影同她的身世相关,但线索指于此,她不得不如此怀疑。
“难道萧影才是我亲爹?”这个念头升起,她不由得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咋可能,他跟我长得天上地下的,都不是一个风格。”
“绝美女神是什么,我要听这个,跳到女神那去。”梁惊雪催促道。
“嗯……这篇实质上没怎么提,不过是借她的噱头。这指的是绝云派的龙掌门,号称是江湖人士第一梦中仙子,男女通吃。”
“光是听,就已经吃到我了。”
“你这对帅哥没兴趣,对漂亮大姐姐倒是颇有兴致。”
“谁说我对帅哥没兴趣,我生扑。”
“那……”“除了李焉识。”
二人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你见过这位掌门吗?”梁惊雪尴尬之余,还是开口问起了感兴趣的话题。
“见过。确实很美。”师砚点点头,不吝于表达赞美。
“多美?”
梁惊雪激动得站了起来。
“应是仙子落凡尘。”
师砚看她反应这么大,不免嘴都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我马上就去绝云派,我今晚就住那了。”
“你什么都看不见,去什么?”
“亲亲抱抱闻闻。”
“好,我改日带你去,只是别冒犯了人家,当心被当成变态给你扎成筛子。”他收敛了些笑意。
梁惊雪想着,自己身世或与绝云派相关,那么这位掌门兴许还是自己的同宗,到时候贴贴岂不方便?想到此处,她又不由自主露出了猥琐的笑。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总能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啊?”
“不好意思,你刚才看到的是我的本体。”
“是吗,我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继续。”
“第十三条,是个广告。乔一乔密室白水城第六家分店将于下月初三开业,本次开放全城独家密室:不能说的秘密,开业前三日可免费获得水,零食等挑战补给,括号,微恐,括号完。”
“密室是什么?把人关起来吗?这不找着受虐吗?”
“这要问乔老板了。”
“乔一乔?是乔老板开的?他不是大夫吗?”
“大夫能叫乔老板吗?人家主营业务是密室。我早上出去给你配袖箭,正巧路过了他的密室,预约爆满。”
“乔老板果然生财有道。等我眼睛好了,去看看怎么个密室法。”
“第十三条下面还有一半,也是个广告。乔一乔鬼屋白水城第四家分店将于下月初六开业,本次……”
“也是乔老板的?他这广告打得下不少血本吧。”
“要去吗?”
“不去不去,我怕这个。”
“你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看不见的,才可怕。”
“第十四条,是决斗预告。白水城第一潇洒剑神东方吹水和白水城第一无情剑圣西门二狗,定于本月二十五,未时一刻在横店城楼对决。届时欢迎各位亲朋好友,乡亲父老,围观,吃瓜,撒花。”
“都是第一,又是剑神剑圣的,这白水城名号贬值这么厉害。”
“只要限定词加得多,你我皆是。”
“但是还是挺想去看看的,决斗诶。”
“可以,明日便是二十五,我带你去……听听?正巧你不是想练练听声辨位吗?听听人家怎么出手的?”
“那我得抢个前排。”
“好。我天不亮就去门口蹲。”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发出嗤嗤的笑声来。
“举手,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决斗要在这上头预告啊?”
“其实是不用的。他们二人只要提前七天去宁安司预约场地,时间,等宁安司安排便好了。在这上头提前一个月做预告,纯粹是为了……商业价值。”
“啊?”她此刻真觉着自己是个土鳖。
“这东方吹水是白水城最大的酒楼——醉鹤楼的代言人,他若是决斗胜了,醉鹤楼也能获得一定宣传,而且他还可以接到更多代言。”
“师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显得我像个白痴。”
“不过是,虚长你几岁而已。”他意识到自己太过显露,便自谦道。
“我在思考,他若是提前七天没预约着预告的那个时间地点,该怎么办呢?”
“提前七天预约免费,提前一个月,加价。”师砚似乎对此了如指掌。
“怪不得有钱。像我爹那样一趟一趟跑,是赚不到钱的。我这以后得想想办法,也整个代言人,一次性下十单可以获得代言人裤衩子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师砚没听清她在嘟囔着什么,好奇问道。
“没事,在做梦。”她赶忙摇了摇脑袋。
“第十五条……嗯,后边都是些八卦花边之类,不听也罢。”
“师砚,你,平时看书吗?”
“自然,书可静心。我幼时心情不好便会找书来读,沉浸了,便会忘记悲伤。”
“你身边有诗集吗,可以念给我听听吗。”
“怎忽然有此雅兴?”
“我想知道,他有些时候会想什么。他是怎么长成那样的。”她撑着脑袋,抬眼望着窗外看不见的月亮。
她没说透,可师砚明白她的所指,应允了。
次日,用过午饭后,二人便驱车前往横店城楼。
“这城楼这么远,那日来时倒不觉得。”她从马车里伸个头出来说道。
“你也太心焦了,来的时候骑马,又赶得急,如今是马车,自然慢些。”他在前头驾着马车笑道。
“期待期待。”
“帘子拉好,深秋风大别冻着了。”
远远地,便听见叫卖聊天之声渐渐近了。
“来,下车。”
他抬起胳膊准备扶她,她倒是径直一纵而下。
“如此熟稔?”
“马车嘛,我闭着眼睛都能下。”
“确实是闭着。”他不禁笑道。
“前头路不好走,牵好。”他举起剑鞘,放在她手里,自己牵起另一头。
走了一会,忽然渐渐觉着风大了起来。
“怎么还要上台阶?”
“乔老板给我们抢了个特等座,在城楼上,可以最近距离观看。”
“啊?这么破费。我也看不见,多浪费啊。”
“你离远了也听不着,不是白来一趟?好好听,别辜负人家心意。”师砚宽慰道。
“师砚,我怎么感觉,他俩站我脸上。”
“不是,是你快站人脸上了。”
师砚牵着刀鞘,一手掩面笑出了声。
此刻两位备战中的老人正盯着这个莽撞的小姑娘,一脸震惊。
“抱歉抱歉,我往后稍稍。”
“师砚,你怎么不提醒我,好丢人呀,底下是不是都看着的。”她小步退下,低声嗔怪道。
“你一个劲儿往前冲,我想拉来着还没说出口。来,这边。”
两人坐定,决斗也正式开始了。
“好安静呀。”
“嘘,开始了。”
“东方兄,你我虽是惺惺相惜,可今日之战,战必尽兴,不为生死,定分高低。若是伤了你,请勿要见怪,贤弟可承担所有医药,延年堂壮骨粉,一包你药到病除,两包你重回十八,三包你重振雄风。”
“好想退票。”
乖乖并排坐的梁惊雪和师砚此刻皆是一脸抽筋,风吹石化。
“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这也超出了师砚的意料。
“西门弟,勿要夸下海口,某虽不才,却也有几分身手。已经在醉鹤楼定下十桌庆功宴席,贤弟可要一同赴宴?醉鹤楼最有名的醉烧鸡,选取的是来自横山的三年走地鸡,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一口下去可谓皮软肉滑,唇齿留香……”
“我也想吃。”梁惊雪吧唧吧唧嘴。
“不好吃,都是骗外地游客的。哎,开打了,开打了。”师砚随口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