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讲,不过他们每逢节庆会整个掌门亲笔签名会,还抽三个人一同入画。不过收费老贵了。”
“这绝云派,这么癫的吗?”梁惊雪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第一次来吧,在白水城,这都是生意。”
“怪不得乔老板生财有道。”
“嗯,白水城城风嘛,互相成就了属于是。”
“这旁边是竹子吗?好像闻见了。”她走着走着,鼻子里突然钻进来一缕不同的清冽气味。
“艾玛,你狗鼻子啊。”
“……只是满宅院的药味,走到此处突然变了。”
“我咋妹闻着呢?哎,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我们白水最有钱的你知道是谁不?”
“谁啊,不会是乔老板吧?”
“那咋可能,他算老几,是宁安司。”小铃铛兴致勃勃地向这个外地来的山炮介绍。
“宁安司……是什么?”
梁惊雪觉着脑子不够用了,这白水城和大周,是一个次元吗?
“老妹儿你还闯荡江湖呢,宁安司都不知道,你,完犊子玩意儿,怪不得你受伤。”
小铃铛恨铁不成钢。
“啊?宁安司很有名吗?”
“老有名儿了好吗。你进城门的时候妹看着进了一座,发现还有一座吗?”
“啊?我,我妹看着啊。”她有些哭笑不得。
“哦,对不住了,我忘了你看不着。”
“无妨无妨。”
梁惊雪很喜欢小铃铛的性子,坦率直爽,让人很是惬意放松。
“那外头横山下的,那个城门是假的,赝品。那是宁安司修来给人决斗用的。里头那个,才是真的。”
“啊?修个假的来……决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你以为人做慈善呢,都是生意。那一大块地皮都人家的,决斗天天爆满,下面店面摊位都租出去了,艾玛赚发了好吗?”
“听起来,比清微山庄还离谱。”
“你不读书不看报啊?”
“看报?”
“江湖小报,这你也不直道?”
“不直道啊……”
“老妹儿,听姐的,你养好眼睛回家吧,该养猪养猪,该生娃生娃,江湖太复杂了,不适合你。”
“哈哈好,到时候过年给你送半扇来。”
小铃铛一拍大腿:“老妹儿,就冲你这句话,姐给你出去买一本解闷儿去。等姐啊……”
小铃铛说完就跑走了,全然忘记梁惊雪此刻站在庭院中间,啥也看不见。
她有些愕然,又很欢喜,能碰见一位可以随便说话,不用动脑子的朋友,她觉着浑身都舒展了。
不过,只能自己摸索着回去了。
她拔剑出鞘,用剑鞘探地前行。
极轻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她惊惶转身,剑鞘那头忽地被拉住。
“怎么就你一个?小铃铛呢?”
他拉起剑鞘,带着她慢慢走。
“师砚兄轻功不错。若是我听力只如从前,定然是听不见脚步声的。”她的心放了下来。
“你这耳朵和鼻子进化的速度有些惊人啊。”师砚调侃道。
“进化……感觉不像形容人的。”梁惊雪感觉他有些像在骂人。
“哈哈,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就行。”师砚爽朗一笑,很是不拘。
“我觉得,不是进化,而是看不见东西了,反而会分外关注可以抓住的东西,分外关注一些平时忽视掉的细节,比如味道,声音。”她歪了歪脑袋,一边走,一边认真的思考着。
“有舍有得。”
“是,有舍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那你还想恢复吗?”师砚回头笑着看她认真的神情,问道。
“自然。”
“第一眼想看见的是什么?”师砚假装随心问道。
“我想看见我爹娘。虽然估计第一眼看见的是乔老板……”她思考了片刻,说出了心里的答案。
“出乎意料,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有何出乎意料,父母家人,便是最重要不过的了。”
“开个玩笑莫当真,我还以为你会说想看见李焉识呢。”
师砚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这个名字,明摆着是想探探她的心意。
“那我倒不如去死。”梁惊雪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师砚的脚步顿了一顿。
“怎么了?”刀鞘停下,抵住了她的手,她意识到了前人的驻足。
“这里有一丛竹子,长得倒是颇有格调。”师砚回头看着她说道。
“是,我刚路过时,还跟小铃铛提起了,这偌大的庭院,满屋的药味,只这一丛,我居然能闻见竹叶气息。”
他折了一枝下来,簪在她的发间。
“若如此,岂不时时都能闻见了。”
“只一枝,味道太浅了辨别不出。我还没……进化到那个地步。”
她随便应着,心头却一震,没几个人知道她有簪竹枝的习惯,这会是巧合吗?还是,心有灵犀?
不对,自己同一个刚认识没两天的人心有什么灵犀,梁惊雪你脑子坏了?你不会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博爱女人吧?
不过,博爱,嘿嘿,也未尝不可呢。她嘴角荡起一丝猥琐的笑。
“忘了说,袖箭我替你配好了,等你能掌握平衡,自己随意行走时,可以试试。”
“笑什么呢,笑成这样。”他从怀中取出袖箭,回过头来才发觉她笑得猥琐,敲了敲她的脑门。
“啊……”猝不及防的一敲,她毫无防备,叫了出声。
“我没下重手啊。”师砚看她反应这么大,有些惊慌又有些自责。
“不重,就是没反应过来,有些惊着了。”梁惊雪连连摆手示意没事。
“抱歉抱歉,我的问题。”他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多谢师砚兄,我知道为什么我的武功总是再难精进了。”她却是扑哧一笑。
“啊?这也能顿悟?”
“我的反应太慢了。”
“你还慢呀?那日我远远瞧着你躲飞箭的时候,很是灵活。”
“因为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我怎么出招上,而忘却了耳听八方,机敏应对四处的潜伏。”
“所以?”
“所以我不应当等对方出手再决断,而是应当先知晓自己出招时的薄弱或疏漏,预判对方可能的进攻,或者……故意暴露自己的疏漏,引诱对方出手,再行攻破。”
“不错。”
“眼睛或许会欺骗自己,而潜藏的声音却会为我提供一些真实的动向。”
她从前交手的经历太少,都是绝对碾压,遇到势均力敌的反而不知该如何制胜。
“是,与人交手,不能太实在。这些道理,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师砚也是深有体会。
“那你能猜得出来,我下次什么时候弹你脑门吗?”师砚打趣道。
“等我再笑成那样的时候。”她亦是笑着回应。
“不,就是现在。”
梁惊雪飞快后退一步,却并未听见他出手之声。
“看吧,听见的也未必是真的。”他不由得大笑起来,肩膀与胸膛亦是随之微微颤抖。
“听见的,也未必是真的……”她在心里默念,回味。
“师砚兄,你知道宁安司吗?”
“自然,江湖中人谁会不知呢?”
“看来小铃铛说得对,我是该回家养猪。”
“什么?”
师砚不知道这跟养猪有什么关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事儿,说笑的。宁安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宁安司……很复杂,我有空慢慢给你说。”
“复杂?不是做生意的吗?”
“那是副业,他们的主业是管理江湖所有的门派。”
“管理?门派?那北斗门那样残害百姓,他们管到哪里去了?”
“宁安司也并非万能。最初的宁安司不过是江湖上各大小门派举荐出的一群人,组成的一个小小机构。没什么权力,谁也不服,责任却重大。整日被那些个门派地皮之争,繁琐事务充斥着。”
“后来?”
“后来,宁安司改制,设立了分权治理,地位日盛,再后来,内部权力争斗,再后来,一位杀伐果断的司主平定了纷乱,集权于一身。”师砚对宁安司的历史很是了解。
“听不懂,好复杂。但是这位司主听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
“是啊,少年英雄,有多少人爱他就有多少人恨他。”
“何解?”
“他上位后,不仅重整宁安司,人人各司其职,即便有心也无胆。而且大小门派此前虽有不服,可宁安司掌管白水城之经济命脉,如今也是不得不服。”
师砚讲述着他人的往事,仿佛在说自己的故事一般轻车熟路。
“经济命脉?人家的钱袋子他也管?”梁惊雪闻之咋舌。
“从前的宁安司管理门派,是靠门派给钱维系,如今是评定优秀门派,反过来给钱。”
“啊?这也行?”
“末位淘汰。排倒数的门派取消招收弟子资格。祭典,集会等揽钱活动的资质也全数取消。”
“我大概知道绝云派为什么要赚这份钱了。”
“是,绝云派虽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但却并不受制。有些时候,宁安司也是拿他们没法的。毕竟,观光游览是自由的,宁安司总不能把人家山门堵上吧。名声在外,弟子众多,且因着这份底气,所以宁安司并不好动他们。”
“那,每年的优秀门派,有哪些啊?”她对这个宁安司,是愈发好奇了。
“清微山庄,年年榜首。”
庭院无风,她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庄主……小游的娘,看来与这宁安司,关系匪浅。那,李焉识呢?他那样仇痛绝云派,他也关联其中吗?
她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天下似乎处处都有他的手笔。
李焉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想什么呢?”
她站定沉思,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想,江湖险恶,我想回家。”
“我也想,不过,我已经没有家可回了。”师砚长叹一声,听声音确实有些哀伤。
“到了,抬脚,有个门槛。”师砚出言提醒道。
“没人在,你就别出门了,省得摔着碰着。”
“不是,是小铃铛出门买东西,把我落在院子里了。”她解释道。
“艾玛,你跑啥,我回来找你人找不着,急死我了。”小铃铛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虽是深秋却满头大汗。
“喏,你要的江湖小报,这个月新出的我没买着,剩本上个月的我给你买回来了,你将就将就吧。”
“江湖小报?你这是给我买的吧?”
师砚拿起小铃铛放在桌上的书册,又看看梁惊雪顶着一条白绫,笑问道。
“你给她读读解闷儿咋了,我就会看画儿,又不认字儿。”
“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