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之内。
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空荡荡的圆桌,桌面上铺着一张又漂亮又讲究的桌布。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圆桌旁正正巧巧布置着四个舒适的座椅,一张不多一张不少,正对应着进来的四个人。
可是这四个座位,他们谁也没有坐。
因为那位黑衣青年不愿意坐下,所以方玉飞和那位冰美人也不敢坐。陆小凤自然也不坐,他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面前的方玉飞和紧紧贴着方玉飞的手臂站在他身旁的冷美人。
他现在当然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是互相认识的,并且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着一层很亲密的关系。
他们之前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对方呢?
陆小凤的心头浮现出一丝苦涩的滋味,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方玉飞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要骗他,可是被朋友欺骗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而那位黑衣的青年,任凭他人是对他是怎样的态度,是怎样的先倨后恭,他永远只有一句话:
“我来找钥匙。”
方玉飞小心翼翼地说:
“不知道,是怎样一把钥匙?”
青年说:
“开箱子的钥匙。”
方玉飞试探道:
“是不是,呃,是不是一把玉钥匙?”
青年理直气壮地说:
“不知道。”
方玉飞摸不清他的底细,他的心里在想,这青年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位玉公子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玉公子口中说“这本来就是你的”,是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来到了这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说的“钥匙”,究竟是不是“罗刹牌”?
方玉飞又细细地想了一会儿,说:
“敢问足下名姓。”
青年说:
“没有名姓。”
方玉飞暗暗攥起拳头,慎重地问:
“那么,那么足下的钥匙,是不是一块牌子?”
陆小凤觉得他问的问题很奇怪,一把“钥匙”,怎么会是一块牌子呢?
青年也果然摇了摇头。
看见他摇头,屋内不知谁长出了一口气,方玉飞的手放松了下来,他和那冷美人的脸上都没有了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
方玉飞很客气地说:
“那么,看来这是一场误会。”
陆小凤说:
“你以为这位朋友说的钥匙,是一块牌子,玉牌子?”
方玉飞说:
“其实,我正是为了这块牌子才请你来的。”
陆小凤笑着说:
“那么,这位‘冰山’也是你一起请来的?”
方玉飞说:
“我看你。。。实在不忍心告诉你她是我的姐姐。”
陆小凤又笑,笑得更大声:
“我记得有一个朋友叫我不要去爬冰山。”
方玉飞微微展颜: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
陆小凤说:
“我的记性不坏,却比不过你,一个人能记得自己的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真是一位难得的朋友。”
方玉飞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微笑,他低眉顺眼地说:
“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因为我的身家性命都已经在这一块牌子上了。”
方玉飞眼瞳流转,慢慢抬起了头。他盯着青年,口中忽然清晰地说了两句很奇怪的话:
“宝玉无瑕,宝玉不败。”
“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青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方玉飞的脸色终于完全安定了下来。他往一旁走了几步,在座位上放松地坐了下来。
陆小凤却仍然站着,听见方玉飞念出的两句话后,他的脸色已然变得十分凝重,道:
“怎么,这件事和玉罗刹有关系?”
方玉飞慢慢地说:
“有,而且很大。”
他说:
“你知道那位‘俞公子’是谁吗?”
陆小凤没有接话,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并不叫俞天,他叫作玉天宝,是西方魔教玉罗刹教主之子。”
这位教主之子初入中原,被花花世界所迷,在银钩赌坊中将罗刹教信物罗刹牌当作赌注输了出去,这块牌子就落在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的手上。而事情坏就坏在蓝胡子后来却丢失了这枚要命的玉牌,他害怕玉罗刹上门来讨债,所以他让方玉飞邀请陆小凤来到这里,想请他帮忙找回罗刹牌。
话说到这里,陆小凤也明白了:
“因为刚才玉天宝说他把“钥匙”输给了你姐姐,你就以为他说的“钥匙”就是罗刹牌,而这位朋友,就是来讨要罗刹牌的魔教中人?”
方玉飞说:
“不错。”
那青年一直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此时终于冷冷地开了口:
“你搞错了。”
方玉飞叹道
“我搞错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玉公子为什么要说什么‘钥匙’,他并没有把什么钥匙输给我们呀。“
陆小凤道:
“一个人知道错了没有关系,只是不要一错再错。”
方玉飞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搞错了,却还是不让这青年离开,反而在他的面前讲完了这桩隐秘事件所有的前因后果呢?
也许是他还不放心,还想要试探这青年一二;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失了面子,所以存心要把这青年拉到这一摊危险的浑水里来。当然,最可能的是二者皆有。
而陆小凤当然是看得出来他的意图的。
他站起身,叹道:
“这件事情的确有意思,可是与我并没有关系。”
”所以?”
“所以,我现在只想说两个字。”
——“再见。”
陆小凤说完这两个字,转身就往外走,还不忘把那青年一齐拉走。
那青年看了他一眼,竟然也没有反抗。
于是他们两个人便一齐往外走,虽然那道暗门此时是关闭的,可是陆小凤有信心能够在几秒之内打开那扇门。
方玉飞没有阻拦,他知道如果陆小凤要走,是谁也阻拦不了的。至于那个冰美人。。陆小凤之前还觉得她是个很美丽动人的女人,现在却连一眼都不想往她身上看了。
于是他们走出了石室,离开了银钩赌坊,一直走到了夜晚的大街上。
夜己经深了,深夜的大街上空空旷旷、冷冷清清,只有朦胧的月色在两个人脚下留下两个并肩而行的影子。
走着走着,陆小凤又高兴起来,他觉得今晚的月色毕竟是那么的明亮,夜风是那么的温柔,他实在不必再继续苦恼下去。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一个天大的麻烦,到底是没有砸到他的头上,而且他虽然失去了一个朋友,却好像马上就要有一个新朋友了。
陆小凤凑到青年身旁,露出个招牌样的笑容,说: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青年像之前一样纵容了他的动作,说:
“没有名字。”
他顿了顿,说:
“大家都叫我‘阿雪’。”
对于“称呼”和“名字”,他和阿飞一样都是分得很开的,阿飞决定要在他成名的一天再说出自己的姓名,而阿雪,阿雪他是不是觉得要把名字空出来,等着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为他填补上这个空缺呢?
陆小凤说:
“阿雪。。你是从哪里来的?”
阿雪说:
“从雪原上来。”
陆小凤笑了,他说:
“怪不得,你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打量了一下这青年,忽然问:
“你想不想喝酒?”
阿雪说:
“想。”
——他当然还没有忘记阿飞三番两次的嘱托。可是就算是平时看上去最乖的小孩子,在离开了大人的视线的时候,也总是会不那么听话的。
清凉的月色,街边的酒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个箱子是谁给你的,只知道有人留下了记号,让你去银钩赌坊找钥匙?”
阿雪点点头,捧起酒碗,灌下了一大口酒。这酒既不很好,也不很坏,不过就算是千金难买的好酒,他恐怕也是一样尝不出来什么名堂来的。
阿雪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喜欢酒的味道。可是他的原则就是不能浪费任何可以入口的东西,于是一口饮下之后,继续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那些第一次喝酒的人,总有个过渡的过程,是绝不会像他一样从一开始就喝得这么豪爽的。
陆小凤继续自言自语道:
“你从没见过玉天宝,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怕你?如果他没有说慌,那那个和你长得像的人是谁?你的钥匙又究竟在哪里呢?”
留下的问题还是太多,竟让陆小凤一时间都无从下手。
他想了想,提议道:
”不如,你先带我去看看你的盒子。对了,你住在哪?”
阿雪喝下最后一口酒,把酒碗放下,脸色竟然平淡如往昔。
他说:
“神侯府。”
什么?
陆小凤好像被人在屁股底下点了一把火,从座位上猛的跳了起来:
“你是神侯府的人?!”
阿雪安然坐在长凳上,摇摇头:
“我,住在那。”
他不是神侯府的人,只是住在神侯府而已。
听了这句话,陆小凤并没有松一口气,他苦笑着说:
“阿雪,你真是一个奇妙的人。”
阿雪竟然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陆小凤看了看阿雪面前桌上的三大盏空碗,问:
“阿雪,你醉了没有?”
阿雪说:
“嗯,醉了。”
陆小凤喃喃道:
“听见一个喝酒的人说自己醉了,这还是第一次。”
阿雪说:
“我听见他们叫你‘陆小凤’。”
陆小凤说:
“对,那是我的名字。”
阿雪说:
“好。”
陆小凤问:
“什么好?”
阿雪沉默。
陆小凤睁大了眼睛,问:
“你不会真的醉了吧?”
阿雪还是只有那一个字:
“好。”
陆小凤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面色如常的阿雪,说:
“你不要告诉我,我要把你送到神侯府里去啊,我,我是不会去的。”
阿雪不说话,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忽然毫无预兆地闭上了眼睛。
陆小凤一愣,叫道:
“等等,阿雪?!”
“阿雪你别睡算我求求你——!“
“别拔剑,那是老店家!!”
努力日更,万一哪一天没更,请大家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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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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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