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晦作为受害者,验伤录完笔录后就自由了。
虽然朱新杰叫嚣他持械伤人,但实际上张晦不仅确认过他在被追击过程中的行为算正当防卫,而且,除了被钥匙划了一道只是皮外伤的那个人,袭击他的人没有一个有明显伤痕,反而是张晦身上青青紫紫,看着就挨了不少揍。
张晦皮肤白,很容易有淤痕,在医院受伤留下的淤青都还没消完,这伙人雪上加霜,他一掀衣服,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到底谁是受害者。
不过张晦最多只能算是轻微伤,朱新杰等人被行政处罚关两天就没事了,张晦本人没什么意见,签字结案。
事情结束已经是凌晨两点,张晦一出派出所大门就看见赵子睿、林舒和班长迎了上来。
三人异口同声:“你没事儿吧?”
“没事。”张晦制止赵子睿对他动手动脚,“谢谢你们过来,都回吧,已经没什么事了。我给你们叫车,都回学校吗?”
班长摆摆手:“不用管我们,你什么时候跟朱新杰结了仇?”
张晦和朱新杰虽然同班但没怎么打过交道,要说结仇……他大概是替谢书铭背了锅。
张晦没解释:“可能看我不顺眼吧……别在这里聊了,大晚上的,我有些累了,谢谢你们过来,都回去吧。”
班长:“哦对,我都忘了你还伤着,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张晦:“回家。”
赵子睿紧接着说:“我送你回去,可不敢让你再落单了,你不知道看见群里消息的时候把我们吓得……”
班长:“那我送林舒。”
几人上了出租各自出发。
上了车,赵子睿系好安全带:“威名明天还要早起去图书馆占座,我没让他过来。”
张晦放松酸痛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嗯。”
赵子睿侧过头看了看他:“我早就想问了,你这脖子上是怎么弄的?咱这有什么事儿就明说别憋着,可不兴寻短见。”
司机闻言忍不住看向后视镜,正好跟张晦的目光对上,尴尬地移开眼。
张晦笑起来。
赵子睿:“笑什么笑,正经问你呢,你不会真寻短见了吧?”
张晦:“寻短见可没那么刺激。”
赵子睿:“啥?”
张晦自觉遇到的事情荒诞,便也胡扯了两句:“在医院遇到歹徒,被挟持当人质了,歹徒拿绷带勒的。”
赵子睿恍然大悟,“怪不得爷爷抢救的时候找不着你……”
他说着看了看张晦的脸色:“唉,现在的医生也都不容易。医院那种地方能不去还是不要去,我在住院楼那天晚上还做噩梦梦见被一群丧尸砸门呢。”
说者无意,张晦却猛然警醒:“你梦见什么了?具体说一说。”
赵子睿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张晦对这个感兴趣:“我也记不清了,梦嘛醒来就忘,好像是有一群人在疯狂砸病房的门,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那天在医院回到正常世界后张晦被工程师带去见了爷爷和赵子睿,但他和赵子睿交流过,赵子睿从他离开住院楼再回来之后经历的事情就跟他没有重合了,他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赵子睿和爷爷和他一起出现在不正常的楼层,又在解决掉那些怪物之后消失。
虽然家里那次也有个“爷爷”出现,但那是有攻击性的怪物,而医院不正常楼层里的爷爷和赵子睿明显不是,那又是因为什么?
看张晦陷入沉思,赵子睿问:“怎么了?”
张晦抛开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已经决定不去继承那个什么工程师职业,这些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他淡淡回应道:“没什么。”
楼栋门的声响唤醒了感应灯,两人沉默着上楼,四楼的烧火盆早就已经不见了,每个楼层的感应灯也及时亮起,到了家门口,张晦发现防盗门上塞着个快递。
快递?
他一时没想起来最近买过什么,随手夹在腋下掏出钥匙开门,正巧对门601的刘爷爷也开门出来。
“哎?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今天回学校拿毕业证,跟同学吃饭吃得比较晚,您怎么这个点儿还要出门?”
“年纪大了,睡不好,出来走走……唉,你爷爷看到你毕业肯定也高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痛痛快快走也不是件坏事。咱四楼那个老吴,让肺病折磨了那么多年,走了两天才被上门看他的闺女发现,现在都入夏了,听说被发现的时候趴在厨房地上,买的鱼放水池里没来得及做都发臭生蛆了……”
“四楼?”张晦顿时警觉,“什么时候的事?”
刘爷爷想了想:“好像是半个月前,具体哪天我给忘了,头七那天我还遇见老吴闺女在四楼门口烧纸呢,他闺女也不容易,她……”
赵子睿听这个大爷说起来没完,眼看就要深更半夜地在门口聊起邻里八卦,开口打断他:“大爷,这么晚了,您还是别出门遛达了,不安全。我们先回家了。”
说着果断开门把张晦推了进去,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赵子睿进去就把自己摊在沙发上:“今天一天可累死我了。”
张晦指了指自己房间的门:“你去我房间睡吧,里面的东西都可以用,我给你找一套洗漱用品。”
张晦把快递放桌上,去自己卧室给他找睡衣和毛巾,一开门,一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镇纸压在书桌上,闲置的台灯仍旧在书架顶上落灰,墙面、地板、门等等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仿佛那天的经历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不能再想了。
张晦用力闭了闭眼,继续去给赵子睿找东西。
东西一拿给赵子睿,张晦就被他催促道:“行了行了,我来是照顾你的不是麻烦你的,你先收拾好自己,你家有伤药没有?我给你抹抹?”
张晦:“不用,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那你自己安排?”
赵子睿:“我肯定当自己家,你赶紧歇着吧。”
张晦拿着桌子上的快递去了原本爷爷住的主卧。
主卧香案上的照片又多了一个人。
张晦净手点了香,坐在床边看着灰白的烟气愣神一会儿才把快递拆了。
塑膜撕开,里面是个密封的文件袋,再打开,里面是薄薄两张泛黄的纸。
张晦把纸抽出来,上面的字让他怔愣了一瞬——死亡证明。
两张死亡证明,一张是父亲张平的,另一张是母亲谢鸢的,上面除了身份信息,还有死亡地点和原因。
死亡地点:夏南市。
死亡原因:不明。
张晦皱眉:不明?
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才上小学,很多事情大人不会告诉他,他也没见过父母的死亡证明,这两份证明为什么这时候才寄过来?又是谁寄来的?
他翻到快递标签,上面并没有寄件人信息,上网查了下单号,对应的快递公司查询网站却显示无此单号。
他记得爷爷总是把重要的证件、文件等放在一个铁皮盒子里……他很快就在衣柜里层找到了那个盒子,翻了翻,在一个信封里发现了相同的两张死亡证明,不同的是,地点为206国道,原因是交通事故。
张晦又搜索206国道,这条国道两千多公里,沿着东部横跨很多个省,包括延江市所在的江州省,但并不经过西部的夏南市。
为什么两份死亡证明上的信息有这样的差异?
张晦把铁皮盒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床铺上,一个个翻看,却没再找到什么关于父母的信息。
父母去世的时候张晦已经是懂事的年纪,父母长什么样子、是怎么样的人,他都记得,所以对父母的过去没有什么想去探索的好奇心,也没想过父母的死亡存在疑点,毕竟当时爷爷说已经明确是肇事司机酒驾导致两车相撞后爆炸,他父母连同肇事者都没能幸免于难。
现在想来,家里除了照片,似乎已经没有父母的物品。
张晦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都是在长浦市工作,小学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长浦市和父母一起在租来的房子里生活,小学开始他回延江市就读,再之后父母遭遇事故,他就一直跟着爷爷,再也没有去过长浦市。
或许正是因为父母之前的居住地不是这里,且已经去世十多年,家里才没有他们的物品,不过,还有一个地方。
这个年代久远的小区当时建造时给每一户都额外配了一间储物室,张晦拿着手电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小小的储物间里堆了不少东西。
爷爷是个勤快爱干净的人,也可能是做老师养成的习惯,储物间专门放了两个架子,上面的东西分门别类,书籍尤其多。
里面没有灯,张晦拿着手电照了照,除了书,里面确实有些父亲的东西,例如读书时的奖状奖杯之类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杂物,暂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张晦叹息一声,无功而返。
回家洗漱完天都快亮了,虽然身体上累极,但脑海中的信息总是从困倦中拉扯着他,翻来覆去才很久才入睡。
之后几天的生活平淡至极,张晦随便定了个offer准备去入职,没想到入职当天一大早被两个人找上门。
“我们是士林街派出所的,有事需要跟你了解一下,朱新杰是你同学对吗?”
“是。”
“上周五你们发生过冲突?”
“对,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昨晚我们接到报案,朱新杰在学校附近遇害身亡,从时间上,你是最新和他结怨的人,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跟你确认,你现在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