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观棋问他要不要跟褚家郎君告别,宁子昔犹豫了一下:“算了。”
观棋很意外,他们已经在在庄子里住了将近五年,世子与褚郎君私下里的相处也非常和谐,甚至于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几乎日日会出现的褚郎君,现下居然连告别都没有吗?
等到褚元安兴冲冲的去找人的时候,宁家的庄子只剩下原本就生活在那里的下人。
得知宁子昔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褚元安直接气的头顶冒烟,这个小混蛋,居然还敢来不告而别那一套。
此时的宁子昔正站在永宁侯府的院子里,他刚穿过来就去了庄子上,侯府的环境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当然了,人不陌生。
几位姨娘虽然不能随便出府,但是没少派人偷着来送东西,比他那个便宜爹知道心疼他。
宁子昔只犹豫了半秒钟就直接朝后院走去,管家急了:“世子爷,您该先去给侯爷请安啊。”
宁子昔摆摆手:“不急,我总要梳洗一番的嘛,风尘仆仆的不适合去见父亲,太不礼貌了。”
管家犹豫了一下,话这么说是没错,但是这条路是通往后院的,不是去世子爷的松风院啊。
“世子回来啦。”柳姨娘身边的小翠欢欢喜喜跑过来行了礼:“世子爷,几位姨娘知道您回来都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在柳姨娘那里等着呢。”
侯夫人早逝,永宁侯爷没有续娶,现下府里是柳姨娘管着后院事宜,大家理所当然的都凑在她那里,宁子昔脚步一转就直接去了她的院子里。
管家苦着一张脸,小世子以前是最尊敬侯爷的,每日从国子监回来都会先去找侯爷,这怎么去了一趟庄子就变了呢?
永宁侯也以为儿子会第一时间来向自己请安,端坐在正厅等儿子来拜见,没想到人家压根儿没来。
来传话的小厮使劲低着头,生怕侯爷一个忍不住把手里的茶杯丢他头上。
永宁侯深吸一口气,儿子身体不好,不能乱罚。
五年前儿子跪吐血,夫人托梦把他骂了个半死,他反省了五年都没好意思去见儿子,其实后院几位姨娘偷着送东西他都知道,他也想送,但是他好面子。
宁子昔在他自己的年代就是最受欢迎的存在,早已经适应了被人围着说话的感觉,但是在柳姨娘这里他依旧有些不适应,毕竟他虽然经历过一群人围着,但是没经历过被一群妈围着。
姨娘们把他拉扯大,那都是当做自己孩子疼爱的,几年不见想的紧,你一言我一语就没安静下来过。
宁子昔木然的坐在中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穿过来之后只见过柳姨娘,其他几位虽说这些年对他多有照顾,但是没见过面,他有些不知所措。
“二哥!”刚回府就赶过来的宁子召解救了他,那大嗓门隔着两道院门都听得非常清楚。
宁子召像一颗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宁子昔躲避不及被他撞进了怀里,冲击太大没能抗住,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几位姨娘把他拨到一边,团团围住宁子昔,手忙脚乱的把人扶到椅子上,端热茶喊一声,忙的几乎只能看到人影。
宁子召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你、哥!”
“哥什么哥啊。”柳姨娘揪住他的耳朵:“知道世子身体不好还敢往他身上撞。”
又高又壮的宁子召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小团:“我就是太激动了嘛。”
宁子昔缓过气来,安抚他们:“好了,我没事的,偶尔吐吐血就当是调理身体了,死不了人的。”
宁子召松了一口气:“我真担心你被我撞死。”
宁子昔:“……”这孩子真是跟不语一样会说话啊。
不语人还算挺机灵的,但是有的时候脑子跟不上嘴,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不该说,宁子昔一度认为奶娘给她取名不语就是为了让她管好这张嘴,现在看来有人跟她平分秋色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姨娘简直被这个儿子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脑子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自己的,无奈的点点他的额头:“你啊,说话注意点,现在人家当你是小孩子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能永远都是小孩子啊。”
宁子昔很意外,他以为古代人对儿子都是溺爱的,没想到柳姨娘的三观这么正,难怪宁子召作为唯一一个还住在侯府的孩子,被千娇万宠的还能一点儿没长歪。
几位姨娘个个貌美心善,三观还这么正,宁子昔心里再一次感叹自己那个便宜爹真是太渣了,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多温柔善良的女子,太造孽了!
宁子昔缓过劲儿来之后,起身恭恭敬敬给几个人行了一礼:“这些年多谢几位姨娘的照拂!”
柳姨娘连忙把人扶起来:“世子万万不可!”
小翠跑进来:“管家来了,说是侯爷请世子去松鹤苑。”
宁子昔低头,不想去。
柳姨娘拍拍他的手:“去吧,到底是你父亲。”
宁子召:“让二哥跪吐血的父亲。”
柳姨娘瞪了他一眼:“其实这些年侯爷也很是惦记着世子的。”
宁子召凉凉地说:“嘴上惦记有什么用。”
柳姨娘:“……”
宁子昔再一次认识了宁子召的缺根弦儿,这若是在别的公侯之家,孩子敢如此不敬家主,怕是早就家法伺候了,即便是背地里这样也不行。
其实宁子昔对永宁侯没有什么怨恨,毕竟他们两个连面都没见过,做做面子工作也没什么,但是大概是原主的情绪残留?他对于永宁侯总有一些抵触感。
永宁侯是家主,他的话不得不听,宁子昔再不愿意也得去。
永宁侯在松鹤苑正房端坐,知道宁子昔正在往这边走,有些坐立不安,不他想表现得积极一些,但是感觉有些怪怪的,毕竟自己一直就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表现的太严肃又冷淡了些。
宁子昔一开始还挺精神的,但是走到松鹤苑门口的时候,就变得很虚弱,到了正房晃了两晃吐出了一口鲜血,弱弱地靠在了观棋的身上。
观棋略带歉意的对管家说,自从几年前在祠堂呕血之后,身子就一直很差,您也知道庄子里的条件不好,世子受了不少罪。”
他都快把话都说完了,宁子昔才慢半拍的阻拦:“观棋,莫要再说了,这也不能怪父亲的。”
永宁侯本来在里面都走到门口了,想要出去看看,听到他说的话就停住了,所以他是在怨自己这个父亲吗?是这个意思吗?
他本来心里不大舒服,就算是孩子是被他罚吐血的,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啊,不能那么直接的怪自己的吧,还是亲儿子比较贴心,还知道拦着下人不让说。
永宁侯自我感觉良好,心里的气也就下去了,甚至对这个贴心的多了几分心疼,吐了五年血都没怪自己这个爹。
回到松风苑之后,宁子昔松开观棋的手:“果然不该回来,累死我了。”
观棋忍笑道:“世子要是再不出声,我都快没词了。”
宁子昔:“ 怎么会没词啊,平日里你和不语也没少说。”
“那能一样的,我们那是私下里,当着侯爷的面怎么可以什么话都说。”观棋感叹当下人真是不容易。
宁子昔对于这个权力至上的世界还是不怎么适应,在庄子上那些年他是地位最高的,他又没有什么贵族思想,平日里的言行与普通老百姓无异,观棋突然跟他讲起了阶级,他还有些不习惯。
“算了,吐了两次血怪累的,先休息一下。”
观棋无语,心道那怪谁啊,想装病糊弄侯爷就装病呗,还非得吐个血。
柳姨娘早就命人把松风苑收拾好了,奶娘和不语提前过来把带回来的行李整理好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院子里最适合晒太阳的地方已经铺好了宁子昔惯用的薄垫,他一看见就趴了过去,开启瞬间入睡的状态。
观棋早已经习惯他这个状态,也就随他去了,自己找了一处阴凉地地方休息。
管家送来了一堆药材,见宁子昔躺在院子里睡,连忙道:“怎可让世子爷睡在这里,这若是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观棋抬头看了一眼大太阳:“管家,夏日炎炎,从何处受凉啊。”
管家一副你们小孩子不懂的架势:“那也不行啊,天气炎热,万一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咱们世子爷的身子本就弱……”
观棋突然发现管家是个能唠叨的,被念的头疼,于是拿出了杀手锏:“世子爷在庄子上一直都是这样的。”
管家语塞,世子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肯定很苦,这是心腹在代替诉委屈,这一点刚才侯爷也承认了是他的不是,别的话都能反驳,偏偏这句不行。
“这些药材是侯爷让送来给世子补身子的,里面还有几副合适的方子,你们看着给世子吃。”
观棋照单全收,世子吃是肯定不会吃的,不过可以拿来炼药,好药材可是很贵的。